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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船舱,踏上了陆地,脚踏实地的感觉令众人欢喜不已,毕竟这坐船久了,着实令人厌烦。
京中的繁华和姑苏并不同,带着一股子皇城的尊贵和大气。这里的风似乎都和江南的不同,少了细腻柔和,多了冷峻刚硬。
“姑娘,姑爷,咱们这是……”
林忠安亲自带着人在码头候着,看着贾府,再看看骆家的两位管家,他有几分迟疑地问道。
“先直接回府。”
因在码头,黛玉不好抛头露面,骆辰逸便直接地做主了。
贾府打发来的是林之孝,看着倒是个敦厚的,至于其他,骆辰逸并不多么了解。
“县主奶奶,奴才这便告退,定将奶奶之意告诉老太太,以缓她老人家的地惦念之情。”
贾府的奴才,果然一张利嘴。
“静孝县主,四少爷,奴才也该回去了,奴才告退。”
相较而言,骆府的管事就讷言了许多。
林忠安亲自地将两位管事送走,黛玉和骆辰逸二人已经上了县主的车架。
这是在京城,最是没有规矩,最是讲究规矩的地方。
与林忠安一起来的还有内务府分配下来的县主府邸的宫仆,他对于京城的各种规矩最是了解,便有了这么一番安排。
林忠安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也知道这些内务府下来的人物不能得罪,他本事林家未来的大管家,所以包容接纳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纵容。
这其中该如何平衡,林忠安如今也在摸索之中。
县主的车架速度不快,倒也不慢,正好方便了两位主子观赏一下路边,街道上的景致。
尽管在京中生活了多年,可是这外面的情形,黛玉和初上京的骆辰逸一般,都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此刻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两侧的酒肆茶楼,布庄金楼等等。
“等日后咱们有空了,我陪你出来走走看看。”
骆辰逸对着她道。
“还是算了,毕竟在孝期,咱们还是待在府里吧,等日后出了孝,你再陪我,可是说好了。”
“嗯,好,一切听你的!”
渐渐地,各种嘈杂声消失了,复又走了盏茶的功夫,车架停了了下来。
“姑娘,姑爷,咱们到家了。”
听着林忠安的禀告,两人对视一眼,先后下了马车。
接下来的纷纷扰扰,皆是繁琐之事,诸如仆从们拜见主子,丫头们各种洒扫,安插器具之类。
总归都是小事,是以不一一记述。
且说因着内宅忙成了一团,所以骆辰逸便来到了前院书房。
这里的格局,陈设布置和往日的一模一样,可见林忠安的用心。
骆辰逸领这个情,他将自己收集到的那些个子要命的东西一一地规整在一起。
也许自己还需要大伯的意见。
毕竟能成为阁老,又是上皇的亲信,还不得不让当今倚重,自己的大伯也是成精了。
所以在做某些事情之前,自己也许该与他商量一二的。
不过骆辰逸并没有完全拿定主意,与大伯商量有与大伯商量的好,可自己年轻莽撞,误打误撞,又有误打误撞的好处,所以自己还需要再斟酌一二。
若是老管家在,他也许还能和他商量商量,可惜啊!
等骆辰逸再次回到内宅时,各处已经是井井有条了,个人也是各安本职了。
对于这样的效率,骆辰逸也并不吃惊,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时间很可怕,随着时间而养成的习惯同样可怕。骆辰逸有时候在想,现在的自己如果回到了自己曾经的时代,说不定就是废人一个。
看着走廊上站着的清雅女子,骆辰逸将自己的胡思乱想丢开,快步朝她走去。
“所以,什么时候去荣国府?见了圣人,谢恩之后?”
两人用过了晚膳后,在花园散步时,骆辰逸终于开口问道。
“……咱们先去大伯家吧,我想妹妹了,再者说了,荣国府如今有喜事,咱们身上有孝,这样上门多不吉利。”
黛玉怔愣了半晌之后,淡淡地道。
她在内宅,也是初上京,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的消息门路也是蔽塞的了。
“这样的话,你想好了?”
骆辰逸看着黛玉神色淡淡的,有些心疼她,问道。
“是呀,我想好了。”
黛玉歪着脑袋,故意赌气一般,倔强地道。
“……”
一宿无话。
第二日大早上,林黛玉夫妇俩人按品大妆,在盛华门由着内侍领着,进入了皇城,这皇城和自己曾经旅行参观过嘈杂,人挤人的那个地方一点儿也不一样,带着一股子压抑。
黛玉是女眷,所以上了软轿,骆辰逸在外面和小内侍一起走。
走了小两刻钟之后,软轿听了下来,黛玉下了软轿,两人一起前往不远处的大明宫。
大明宫的公公戴权在宫门口等着,看见他小夫妻二人,缓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静孝县主夫妇请起。”
小两口行礼之后,戴权出声道。
两人微微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并不敢抬头去直视龙颜。
“林骆辰逸,你们夫妻可是遇上了什么需要朕做主的事情?”
即便是骆辰逸也没有想到,当今这般地直接。
他微微一怔,想到了自己袖子中的那些东西。
“臣,静孝县马,恳求皇上为林家做主。”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顺势而为吧!
黛玉看着突然跪下的骆辰逸,略略有些无措。
“喔,何事需要朕为林家做主呢?难道说还有敢欺了朕亲封的县主?”
皇帝的声音凉凉的,不过似乎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讶异。既是这样,骆辰逸心中便有了决断,看来皇帝还是盯着江南,盯着林家呢,或者说,更确切地说,皇帝是盯着江南王,甄佛的甄家呢!
“臣,静孝县马,林骆辰逸状告金陵甄氏豪取抢夺,霸占林氏家业,这是林家产业原本价值清单与甄家购买时的价格,臣恳求陛下为林家做主。”
一脸愤慨,涨红了脸的骆辰逸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份折子,双手高举,戴权看着喜笑颜开的皇帝,走了过去,从他手中将折子给取走了。
“喔,‘甄佛’的甄家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果然令人发指呢,可是如今甄家的家主甄应嘉就在京中,你可是敢于他对质?”
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道。
“臣自然敢。”
“臣妇亦然!”
黛玉何等聪慧,一同地跪在了丈夫身侧,一脸的坚毅,说道。
“好,既然你夫妻二人义愤难忍,那么朕自也不能让堂堂县主受人欺负,戴权,宣甄应嘉,宣三司。”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既然皇帝要为自己夫妻做套,那么不钻也得钻,所以说,这皇帝啊,自古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算计两个未及弱冠的孩子算什么本事呢?
可惜的是,皇帝还一脸的义正言辞,似乎果然是青天老爷一般,他真想呵呵皇帝一脸。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甄应嘉如今刚刚升入内阁,正在熟悉各种事务,听闻皇帝宣召,又是皇帝身边的戴权亲自来,他急忙地放下了手中的公务,和同僚们打了一声招呼,去大明宫见驾去了。
至于三法司么,大理寺卿,督察御史和刑部尚书三人离的远,三人进来时,甄应嘉已经涨红了脸,诚心诚意地对着黛玉夫妇道歉了。
“贤侄女儿,都怪我没有约束好家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现,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会放任他们继续作恶的。陛下放心,臣这便变卖家产,将林家的产业双倍还上。那些作恶的家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尽数交给县主处置。”
甄应嘉能成为一家之主,能逼的皇帝将他升入内阁,抽离江南,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这么干脆利落,自然也是出乎皇帝的意料。
三法司的三位大人就尴尬了,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陛下唤了自己等人前来的缘由,所以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三人都是老于官场之人,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皇帝哟,太过急切,结果棋差一招。
当然,他也许是没有想到这甄应嘉竟然是个不好财的,竟然这般地有决断,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甄应嘉。
江南甄家能在江南横行这么多年,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甄应嘉甄大人愿意还钱,静孝,你们夫妻俩还满意吗?”
“臣妇只想要回自家的家产,那是林家祖辈积攒下来的东西,臣妇不能不孝,臣妇愿意将甄大人还回来的那些财物尽数捐给国库,为陛下分忧,为边疆的将士们买粮购棉衣,一分不留。甄大人多出的那一部分,臣妇不要,至于作奸犯科者,不是有官府吗?甄大人交给三法司即可,我年纪小也知道奉公守法。”
黛玉也不是没有决断之人,盈盈下拜,对着皇帝道。
这话一出口,除了骆辰逸外,别人都是一脸的震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这位静孝县主果真舍得?至于那几个炮灰的奴才么,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便是了。既然甄应嘉能舍出来,定然是已经摆平了的。
“静孝,你可是想明白了?”
皇帝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他又放缓了语气,问道,
“静孝,此事并非小事儿,你和县马两人一起商议商议再做决定,你的一片好意,一片为国之心,朕领了!”
“陛下,县主并不用与臣商量,臣同意县主的做法。臣也同意将这些钱财捐给国库,成为专项款,只供边疆将士,卖粮卖棉衣,让他们少了顾虑,一心一意地保家卫国。”
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那么就没有自己夫妻反悔的余地了,所以骆辰逸当场表态道,并做了进一步的表态,省的这钱成了唐僧肉,你吞一口,我咬一口地。
“县马说的对,这笔银钱甄大人也不用再转交林家,直接进了国库即可。”
黛玉也不想再沾染,她对于甄家并没有丝毫的好感,一旁补充道。
“既然如此,甄家也为边疆将士尽一份心,将县主不要的银两尽数捐出。”
甄应嘉自是不能被两个小辈,被两个黄口小儿给比了下去,所以再次地出声道。
三法司的几位大人自然也不能落后太多,不管是大理寺卿啊还是刑部尚书大人,每人为边疆将士们捐款三万两白银。
皇帝的脸抽抽了两下,然后哈哈大笑,
“甄卿果然良臣也,国之栋梁,朕替边疆将士们谢谢诸位的慷慨了。”
前面的那句话,骆辰逸总觉得皇帝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当然,他也能理解皇帝,毕竟甄家拿着江南盐税,拿着自己的口袋里的钱大方,最后还要落了皇帝的谢意,皇帝如何能不恼?
“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等着静孝县主呢,是不是……”
戴权看着陷入了寂静的大明宫,“悄声”地出声提醒道。不过这个声音控制的极好,恰好地让众人给听了清清楚楚。
“咳,既然如此,那么静孝啊,你先去后宫吧。”皇帝对于黛玉,如今是各种满意,和颜悦色。
“臣妇告退。”
黛玉也知道这是前朝,是皇帝解决国家大事的地方,所以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留下了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
“陛下,小臣告退。”
都是些有官职的,都是些位高权重的,自己留在这里真心没有多少的意义,他还不如去宫门口等黛玉呢。
皇帝也不留他,留他也没有作用了,所以挥手众人也一起退下去了。
“林骆氏,果然好样儿的。”
众人走到了宫门口之后,甄应嘉一脸笑意地拍拍骆辰逸的肩膀,转身走了。
“多谢甄大人的夸奖。”
骆辰逸面无表情,对着甄应嘉的背影道,看着他的身形一僵,骆辰逸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甄家,且给劳资等着,不整死甄家,我誓不为人!
骆辰逸从来都不是好人,他也从没有伪装过好人。
三法司的三位大人自然是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官司,不过具体情形却不知道,都是对着骆辰逸点点头,然后联袂离开了。
他在宫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这才见到了迟迟才出的黛玉。
“多谢姐姐了!”
也不知是太后亦或者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将黛玉给送了出去。
“县主客气了,日后得了闲,尽管往宫里递折子,娘娘空闲日子多,自然是会见你的。”
也许是黛玉讨喜,也许是主子的吩咐,所以那摆着贤淑微笑的宫女多了一句嘴。
“多谢姐姐指点,静孝告辞。”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往家中驶去。
“夫君,你如何会拿着那些东西进宫?”
黛玉一脸的严肃,问道。
“本来想和你商量的,抱歉。”
骆辰逸此刻的心绪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直接地认错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藏不住事儿的骆辰逸也该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他都这般说了,黛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移了话题,开口道,
“如今与甄家撕破了脸皮,可怎生是好?”
黛玉有些忧心,单单是得罪了甄家,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只怕他们也得罪了甄家背后的靠山。
宫中的甄贵太妃和忠顺王爷。一个甄家都能逼的他们离了家乡,北上京城,更何况是一位贵太妃和一位王爷呢。
“外祖家与甄家是几辈子的老亲,你觉得咱们去求了外祖母替两家说和,能有……”
看着骆辰逸的脸色,黛玉这话却是说不下去了。
外祖家,若果真是顾念着一丝一毫的亲戚情分的话,那么定然不会有琏二哥联合甄家一起侵吞林家产业之事了。
“那么甄家会不会上贾府去讨要……”
黛玉想到某种可能,沉着脸问道。
“不是会不会,而是一定会。只怕这会儿,甄家人已经到贾府了。”
骆辰逸对黛玉点头道。
“果真会这般赤果果?面皮都不要了?”
黛玉犹自带着几分不信地道。
“林福,打发个人去贾府后街上问问今日是否有甄家人上门。”
骆辰逸扬声对着外面道。
“知道了主子。”
这是他的小厮,平时最爱听这些八卦,道人家长短的,所以让他去最好。
黛玉听到他的这个吩咐,心中的侥幸全然消失了。
“那么明日,咱们还要上大伯家吗?”
黛玉问道。
“暂时就在家待着,哪儿都不去,打发人将妹妹接家来住两天。”
骆辰逸皱着眉头,自己也是没想到甫一上京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沉声道。
“果真外祖母家打发人来请呢?”
“那么咱们就上门去做客,我相信,今天晚上,咱们就能收到贾府的帖子了,恼不得明日一大早,只怕琏二哥就会亲自来接了。”
骆辰逸分析道,不过黛玉并没有错过他言语中的笃定。
“唉,京城果然是非多,如果咱们赖在姑苏,或者搬去扬州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黛玉忍不住地叹气道。
“谁也不知道,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今日让你担忧了,我的错。”
骆辰逸看着一脸忧色的黛玉,忍不住地握住了她的手,歉意地道。
“这并不能完全怪你……”
虽然觉得丈夫的反应有些奇怪,他不是这样没有城府,容易冲动之人,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么就只能应对了,而不是抱怨。
黛玉忍不住倦意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低声道。
“别多想了,不提别的,单单是那笔捐出去的银钱,你只怕要成为郡主了,也算是喜事一桩,我先提前恭贺了。”
为了让黛玉放下心中的担忧,所以骆辰逸将此事提前说了出来。
黛玉也非草木之人,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
“这么说,甄家也会得封赏了?”
“对,怕是上皇也会有封赏,所以暂时有这份儿封赏庇护,咱们可以过上一阵逍遥日子。”
也对,有两位圣人的赏赐,不管是忠顺王,亦或者是宫中的甄贵太妃,只怕都不会动林家,尽管是暂时的,不过也足够他们喘息了。
这样想想,黛玉暂时地放下了心中的忧思,阖上了双眼。
刚刚入了府门的黛玉夫妇,便听到了林福的回话,果然,甄应嘉甄大人的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去了贾府,在贾府逗留了半日,和老太太,太太们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总之老太太和太太的心情不是很好。
黛玉夫妇对视一眼,对于甄家的人品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黛玉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贾府此刻的情景了。
果然如黛玉所料,在甄太太离开之后,贾母面沉如水,打发人去将两个儿子叫了过来,至于刑、王两位太太,自然是和老太太一起招待上门的贵客了,此刻并没有离开老太太的荣庆堂。
前文也提过,不管是事事不理,只顾着高乐的贾赦还是庶务不通,只知清谈的贾政,对于贾母这个老封君,都是孝敬有加的。
是以在听到老太太的传话时,都紧赶慢赶,出现在了荣庆堂。
贾母耷拉着脸,两个儿子的问候也未能令她展颜,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述说完毕,
“如今可该如何是好?我就知道那赘婿不是个好的……”
贾母的话还没有说完,贾赦却是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并不是随着贾母一起指责林家的赘婿的,反倒是问道,
“为何这事儿我竟是丝毫不知?既然如此,那么林家的家产如今在哪儿?琏儿这个混账,亲戚家的绝户财,他也敢拿,竟是不怕遭了报应的?”
贾赦这话一出口,贾母与贾政的面色都是一僵,本来就难看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你这个孽障,成天只知道喝酒玩小老婆,你关心过什么?老婆子今日打发人请了你来可不是让你在我这儿耍你大老爷的威风的,果真钻到了钱眼里,你就给我滚!你这是要气死我这老背晦呀!”
贾母摆脱尴尬的方法很简单,直接地对着贾赦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都说了贾赦兄弟是大孝子,是以他第一时间地跪在了青石板上请罪,
“老太太息怒,儿子知道错了。求母亲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这一跪,连累的一旁的贾政自然也一起地跪了下去,毕竟贾赦是兄长,这长兄如父,所以他也只能一起跪下去。
屏风里面的刑氏、王氏两位太太也不敢安乐高坐,站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母亲且原谅大哥这一遭吧,他也是无心的,毕竟此事为琏儿所为,他又年轻不知事的……”
好一个木讷,不通世事的贾政,尽数的责任都推脱给了贾琏。
贾母闻言,果然还是老二体贴,脸色稍霁。
“今日甄家上门,索要这笔钱财,不过是翻倍了的,说是要上交国库,现在可该如何是好?”
贾母复又开口问道,此刻的贾母脸上并无半分的尴尬,一脸的坦然。
“钱财既然在,那么就让人还给甄家呗,要不然直接还给林家,外甥女不是已经回京了?”
贾赦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几人都变了脸色。
“大哥糊涂!”
别人还没说话,王氏却是忍不住地跳了出来,说道。
贾赦一向浑浊的目光此刻却似乎如同刀子一样刺向了屏风后的王氏,至于一旁的刑氏,也是怒目以对。
“他二婶儿这话说的,我们老爷哪里糊涂了?本该是林家的钱财,还给林家哪里不对?”
反正这钱,邢夫人和自家老爷一样,别说是钱了,就是装钱的匣子都没有见过一个,自然是站出来无条件地维护自己的丈夫的。
再者说了,王氏一个做弟妹的,指责大伯子,这是哪家的规矩?
“不会说话就都给我闭嘴!”
贾母被蠢儿子,蠢儿媳们给闹的头疼,直接地斥责了一声。
明面上是对着邢夫人去的,可是王夫人觉得自己的脸也烫的紧,似乎是被人给甩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
“母亲,且请息怒,如今要紧的是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是好?母亲只管吩咐,儿子一定照办。”
“方正不知变通”的贾政却是永远都知道该如何哄劝自己的母亲,逗老太太开怀,让她展颜,贾政的这个技能点满了。
“唔,因为家中要修建省亲别墅,所以我暂时地将这部分银钱给挪用了,如今只要府上凑一凑即可,毕竟大头还在。”
别人不知道府上如今的情形如何,王氏这个当家太太还能不知道了?
虽然如今大多数的大事小情都是凤丫头在做主,可各库房的钥匙都是在自己手上的,凤丫头干的不过是使唤丫头的份内事罢了。
“老太太,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省亲别墅可该如何是好?”
事关女儿的荣耀,王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无法放任不理,所以她着急出声也是可以理解的。
“债要还,工程也不能停,所以端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心了。都是做舅舅,舅母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甥女饿死吧……”
贾母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哪怕是蠢直的邢夫人都听明白了。
贾母其实打的是贾赦和王夫人的主意,至于贾政和刑氏么,则是连带的,属于误伤了。
刑氏平日里恨不得一钱银子掰成两半花,如何会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私房来填补这个窟窿,至于贾政从来只见他在账房支银子,就没有往家里赚银子的时候,所以他习惯性地望向了自己的太太,王氏。
王夫人对于丈夫再是了解不过,所以除了苦笑摇头外,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了。
至于贾赦么,他不是没有钱,贾府的几位主子中,除了贾母外,也许就贾赦的私房最厚了,也许比贾母的私房还要丰厚,毕竟当初国公府太夫人去世时,家产没有通过儿子儿媳,直接进了孙子的库房,还有他的原配夫人的嫁妆,也没有给贾琏,而是贾赦自己保管着。
当初老太太本来想要插手儿媳的嫁妆,可惜的是,贾赦的手脚比她还快,等老太太打发赖家的去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别提账本子或者契纸的,就是一根线头子老太太都没有摸着,正是因为此事,老太太和长子的关系僵到了谷底。
贾赦看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直接扯着嗓子道,
“这省亲别墅可是为二房女儿建的,又不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要往外拿钱,至于外甥女,她不是县主吗?有朝廷俸禄,难道还会饿死不成了?府上就她们两口子,果真没米下锅了,我这个当舅舅的每年为他们提供米粮蔬菜,这也花不了几个钱,反正妹妹没了,权当是我替她照顾女儿罢了。”
这是一项昏聩的贾府大老爷吗?伶俐地简直令人不可置信呢。
贾赦已经想好了,反正跑腿做事儿行,可要让自己往外拿银子,一切免谈。
“再者说了,甄家不是存着咱们家五万两银子呢?又不是将林家的全部产业给贪了,有这五万两,老太太再将剩下的拿出来,大致凑凑,不就够了?”
但凡涉及到银钱,贾赦比谁都清楚,府上的情形他是门儿清,不过是心灰意冷,不想管而已。当然,也是一种冷暴力,他是在抗议老太太的偏心。
可惜的是,老太太一直都没有和他同一个频道过而已。
“是呀,是呀,老太太最是慈祥,一向也是最疼姑太太的,对外甥女儿也是照顾有加,老爷说的都对呢!”
邢夫人一向都是贾赦的应声虫,看着众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便勇敢地站了出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立场,反正自己和老爷是夫妻一体,夫唱妇随一点儿没错。
“老太太也勿要太过忧心,我让王氏送上二十万两过来,填补一下吧。”
贾政叹了口气后,对着贾母道。
他才是这个屋里最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那一位,当然,是除了贾母之外的知情人。
林家的产业总共变卖了一百多万两,当初贾家与甄家平分,贾家只要现银,正好甄家就将这些赚钱的营生收归门下,毕竟甄家在江南,也好经营。
所以贾琏带回来了将近九十万两的银票回来,当然,这也是有水分的,他自己偷摸地藏了几张,却是无人得知的。
不过很快,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
现在,省亲别墅刚刚开建,大概也就花了个二十万左右,贾政一口让王氏送过来,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逼着贾赦拿出银钱来。
毕竟自己是二房都拿了二十万两了,贾赦这个当大哥的可不能比弟弟还小气吧?
可惜的是,涉及到了银子,贾赦成了聋哑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坐在贾政的上首,研究着茶碗上的花纹。
老太太屋子里的东西果真是好啊,这茶碗儿都比自己屋子的精致。
再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鸳鸯,这姑娘也该是时候嫁人了呢。
鸳鸯被大老爷这么色眯眯地瞄了一眼,心中泛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饶是早就对长子失去了信心,可是贾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失望过。
“算了,剩下的我补上吧,你们都走吧,王氏你先留下。”
贾母一脸的疲惫,对着儿子,儿媳们道。
邢夫人生怕自己走的晚了,老太太再找自己要银子,是以脚步飞快,至于贾赦,更怕,所以两口子跟后面有什么追的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上了马车,从西角门离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虽然贾母已经开口撵人了,不过贾政留了下来,反正他什么都不懂,所以贾母和王夫人也不大在意。
最后,一家三口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王氏不仅要从自己的私房中掏出二十万两来,甚至还需要向薛家借债三十万两。
剩下的六十万两,府库中拿出一半,一半由着老太太掏了。
凑齐了一百七十万两,最迟后日就送去甄家。
这是甄家给出的期限。
甄家对于贾府只给了一百七十万两也是极为地不痛快,然后贾琏中饱私囊之事就被抖搂出来了,贾琏的里子面子丢了个一干二净。
这几年的私房被都搜刮干净,而且还将媳妇儿的嫁妆给赔上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所以,愤恨的贾琏慢慢地黑化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贾家也缺钱,也不缺钱,可甄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们丁点不怕没有钱,已经打发人四处去拿了。不消两日的功夫就能凑齐了这一百八十万两,对于自家的财力,甄家从来就不担心,更何况,现在甄应荣又当政江南盐科呢?
皇帝听说了此事之后,简直要气死了!
差点儿将书房给砸了的皇帝呕的晚膳都没吃,甄家,国之蛀虫!朕若是不收拾了甄家,誓不为人!
皇帝的决心已下,只怕是谁都拦不住了,戴权心中暗暗地叹息。
不过甄家也确实是忒过了些,比皇帝这个主子爷手头都阔绰,而且还拿着国库的银子摆阔,这不是成心给皇帝找不痛快呢吗?
再想想在朝堂上四处煽风点火的忠顺王爷,戴权觉得自己真相了。
毕竟忠顺王爷可是甄家的外甥呢。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贾琏就带着人上门来了,说的是老太太想念外孙女儿了,所以打发了自己上门来请林妹妹,林妹夫上门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