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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即十月十四,是太皇太后的圣旦,祐樘亲自带领一众亲王前往清宁宫祝寿,文武百官和命妇们也先后入宫朝贺。除此之外,祐樘还赐百官宴于午门,并赐予各王府以及前来庆贺的官员们数量不等的钞币。
这一场庆寿可谓是蔚为盛大,给周太皇太后摆足了排场。太皇太后见自家孙儿如此有孝心,气儿倒也顺了些,倒也没有再在漪乔面前发脾气。起码,短期内是这样。
漪乔不禁感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她不顺眼,估计也是因为有恋孙情结——眼看着从小长在自己身边又懂事又知礼的孙儿被一个外人抢走了,还变得不听她的话了,心里肯定不平衡。如今见孙儿孝顺依旧,这才得到点安慰。只是,一想起自己至今都没抱上曾孙这档子事儿,就没什么好脸色给漪乔。漪乔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可她也是无可奈何,只当没看见就是。
北京的冬天真是异常寒冷,这是漪乔近日最大的感受。虽然她是南方人,但自觉还是比较耐寒的。可饶是如此,她仍是被冻得不轻。南方是湿冷,北方是干冷,虽说都够受的,但古代北方的冬天似乎格外难熬,下了几场雪之后也没见干燥缓解多少,出去走一趟回来,鼻子都被|干冷的空气呛得生疼。
乾清宫里的地火龙早早地就烧了起来,空心的夹墙被火道里的热气熏得暖烘烘的。十几个百斤重的大熏炉分布各殿,里面燃的是上好的红罗炭,既不冒烟又没有异味,强劲的火力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
自打冬至节之后,漪乔都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每日呆在连墙壁地面都是热乎乎的暖阁里,窝在火炕上,抱着手炉踏着足炉,旁边再摆上一个大熏炉,直暖和得她昏昏欲睡。
可是祐樘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他每日昧爽前就必定醒来,然后顶着漫天的星斗去上早朝。每当这个时候,漪乔都会挣扎着撑开眼皮跟他说一声早安,交代他一定记得好好用早膳,然后望着窗外被黑漆漆的天幕罩着的雪地,就不禁感叹他不可思议的意志力——这种滴水成冰的严冬,连她这个不贪睡的人都是能赖床就赖着,他是怎么做到日日准时醒来还准时起身的?她高考前冲刺可也没有起得这么早啊……她这个念头转完,就倒回床上,翻个身接着睡。
时近腊月,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虽然周太皇太后的身体一向硬朗,但到底上了年纪,这样的数九寒天还是有些扛不住,进入“九天”没多久就病倒了。
漪乔作为孙媳自然要去探望,可是她发现她老人家见着她就没什么好脸色,相比之下倒是看见几个年幼的孙子孙女还能见着个笑脸,一来二去,漪乔觉得自己还是少在她老人家面前晃的好,每次去请安也并不逗留,礼数尽到就回去。
这日,又是落了一夜的雪,到第二天才放晴。绿绮一大早扫雪回来,冻得脸颊生疼手脚发僵,正要拖着步子回屋烤一会儿火,迎面却见焦尾边跑边往身上披一件半旧不新的大氅。她下意识地拦住她问道:“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有急事?”
“长公主殿下要去看望太皇太后,薛姑姑说她眼下有事脱不开身,让我随侍呢,”焦尾看着绿绮被冻得通红的双颊,惊道,“哎呀,绿绮姐你怎么冻成这样啊?快进去烤烤吧,那炭盆还烧着呢——我先走了啊。”
“等一下,”绿绮目光熠熠闪烁,“你是说,长公主今日要去看望太皇太后?不是说明日再去的么?”
“其他殿下们都去过了,就差咱们长公主了。静太妃说左右这雪是停了,再拖着不好,就吩咐下来让准备着,今日就去,”焦尾说着叹口气,“只是主子们都有轿子坐,我们这些就得一脚一脚踩着厚雪去,我穿的那双厚靴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绿绮突然笑道:“我代你去吧。”
焦尾讶然:“什么?可是绿绮姐你不是刚干活回来么?你看你冻的……”
“没事,我代你去。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薛姑姑巴不得我多些受罪呢,她若是问起来的话,应也不会怪罪你的。你这件大氅先借我穿穿,”绿绮见焦尾仍然有些犹豫,笑着劝道,“我没事的,反正刚从外头回来,等我从清宁宫回来再进屋里暖和暖和也不迟。”
焦尾见她坚持,便也就依了她。可是等她走远了她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她为何一定要代自己走这一趟呢?
静太妃的这个女儿是祐樘年纪最小的妹妹,如今尚未上封号。由于先帝的皇子皇女们本就多,其中子嗣又占得不少,她这个小女儿便也就不起眼了。她的母妃岳氏也不受宠,头上顶着的妃子的封号还是在先帝驾崩之前的那场集体晋升中,好歹凭借生了个皇女,勉强捞来的。但即便如此,静太妃作为儿媳,小长公主作为孙女,在太皇太后身体抱恙的时候还是要去探望一下的。
小长公主性子原本还是比较活泼的,但是进了清宁宫就安静了下来,尤其在自己那位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祖母面前,甚至还有些怯怯的,从头到尾都是岳氏说一步她做一步。
岳氏也知道自己在婆婆面前是个可有可无的,陪着笑脸勉强问候了几句,便冷了场。又见太皇太后对自己女儿也不怎么热络,就知趣地告退了。
这些都是绿绮预料中的事情。她趁着太妃和长公主跟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已经仔细盘算好了等会儿要做的事情。
她跟在长公主身后,还没出清宁宫的门,走着走着突然说自己掉了一样东西,要回头去捡。岳氏心里正烦,就让她快去快回。
绿绮之前在皇后身边做贴身宫女,这清宁宫可是常来的,所以对这里的格局算是比较清楚。她揣着擂鼓一样的一颗心,一路往回返,走得脚下生风。待到回到暖阁前,就被几个内侍拦了下来。
“我有要紧事要见太皇太后,请几位帮着通传一下,”绿绮神情严肃,“就说是……就说是跟陛下有关的,我能帮她老人家解除最大的烦忧。”
几个内侍都认得她,知道她曾经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眼下见她这么说,想着大概真有什么要事,就进去帮她传了话。
不出意料,周太皇太后果然召见了她。她老人家靠在炕床上,瞥了一眼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的绿绮,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说吧,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樘儿肯纳妃散叶?”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之后,绿绮才从暖阁里走出来。回想起太皇太后在思索了许久之后说出的那句话,她就忍不住嘴角一勾——“你先回去等着吧,到时差人暗中召你来。”
看来她这一把算是赌对了,有了太皇太后的默许,她就成功了一半。
如今临近年终,除了冗杂的各种政务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筹备——祭祀天地。腊月初一的那天,祐樘还要亲自前往南郊检视大祀所用的牺牲,为祭祀做准备。
然而漪乔却担忧地发现,祐樘近来似乎又有染病的征兆。不过这似乎也不奇怪,虽然他无论到哪里都冻不着,虽然她时刻都注意着他的防寒保暖,但是毕竟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在这种天气下还依然要做工作狂,好像不生病都难。
她担心他去一趟南郊回来,小病变大病就糟了。但她知道祭祀天地是大事,他不去不行,所以也很是无奈。
也因为自己近来的状况不佳,祐樘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去清宁宫了。可太皇太后却时刻惦记着他这个孙儿,漪乔每日去请安的时候,她都会在漪乔面前叨叨说樘儿忙得连她这个祖母都抛到脑后了,十几个孙子孙女都来看过了就他不来之类。
漪乔不止一次地跟太皇太后解释说祐樘是怕把病气过给她老人家以致雪上加霜,可是好像没什么用。她不由在心里好笑道:两个生着病的人,这是要互相传染么?
不过这么着说的次数多了,倒是不好意思不去一趟。
这日正好早朝散得早,祐樘早早地回了乾清宫。他一进暖阁就看见漪乔正埋头伏案,专心致志地不知道在写什么。
听到宫人们行礼的动静,漪乔才发现他的到来。然而还没等她起身跟他见礼,他就将宫人内侍们全都挥退了。
漪乔见他笑吟吟地绕到她身后,然后极其自然地从后面抱住了她。漪乔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撇嘴故意道:“人都说距离产生美,你干嘛非要让我搬过来?不怕腻歪嘛?”而且,搞得她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祐樘又收了收揽在她腰间的手,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柔地道:“可我觉得我们这样也挺美的。”
漪乔嘴角一抽——零距离啊……
“乔儿不想与我同住,嗯?你舍得让我在这大冷天儿每日往坤宁宫跑?抑或,乔儿是嫌乾清宫伺候的人太多了,”他思量了一下,“嗯,好像是有点多。我记得乔儿刚回来之时就跟我说了这个,如今想来真是有先见之明,人多确实不方便行事。”
“我……”行事……行什么事……漪乔囧了一下。
由于暖阁里十分暖和,暖和得让人冒汗,所以她只套了一件宽松的单衣在身上。眼下他这么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就撒在她的颈间,实在有些暧昧。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她眼下正在做正经事。
她犹豫着把手轻轻附在祐樘的手背上,低低地道:“那什么,你先放开我……”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收了收手臂,修长的手指挑逗一样慢慢在她腰际游移。他嘴角勾着温良纯然的笑,望着她的目光宛若一汪春水,波动光转间泛着点点疑惑。
漪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暗里却是咬了咬牙,一把抓起他的一只手:“其实我是嫌你的手凉。”
“乔儿这是趁人之危,欺负我眼下没多少力气,”他说着站起身,幽幽叹口气,“乔儿又不是不晓得我一到冬天手足就容易发凉。何况我鸡鸣时分就起了,一直忙到这会儿,眼下刚打外面回来,也没来得及暖和暖和就径直来这里找乔儿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被嫌弃了。”
虽然方才那是玩笑话,但漪乔竟被他这么一通话说得有些惭愧。她讪笑着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将他微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努力包着,嘴唇贴着他的手背轻呼了几口热气。她抬头看到他唇角晕开的温柔笑意,也笑着冲他眨眨眼。
“乔儿在写什么呢,”他扫了一眼她面前摊开的粉蜡笺上奇奇怪怪的符号,“怎么跟画符似的?”
“呃……是啊,就是在画符,”漪乔突然板起脸,“因为我要收了你这只妖孽!”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是她给墨意写的。
半年前的那次见面,墨意告诉她他要去一趟江淮,除了完成一件要事以外,也正好能去查看一下云家在江南的产业。毕竟他在京城呆的时间太久,也该去其他地方瞧瞧了。
而令漪乔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要事,竟然是祐樘交给他的。她好奇之下询问是什么事,墨意沉吟片刻后,跟她大致阐述了一下。原来祐樘让他协助户部左侍郎叶淇为盐法改革做准备,去江淮地区做一番调查。
可漪乔仍然不解——依着墨意的性子,他怎么会听祐樘的派遣?要知道,他根本就不怕他。而且,他一向是不屑搀和官场中事的。
然而墨意并未往深处说,只道那是他与他的事情,她不用理会。
也是在他临行前的那次见面,他告诉她他想著书,将他这些年来对算学的研究心得全部整理下来,分门别类地总归在一起,同时纠正前人之谬,以达到补缺续断、正本清源的目的,也算是福泽后人。漪乔听后激动不已,她相信只要他的书成,必然会成为数学史上夺人眼目的一部巨著,惊艳千古。
不过她为了不让历史发生错乱,也告诉他不能把她教给他的东西写进去,但可以借鉴一下其中的思想精髓,将前代已有的成就发展一下,革故鼎新。
她为表支持,开始利用平时的空闲时间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好的命题和算法记录下来,打算回头见到墨意再一并送给他,也算是帮他的忙。
而她写的符号数字、画的图用的都是现代数学那套东西,祐樘就算是涉猎再广,也不可能认识。
祐樘自然知道那不是鬼画符,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愿说破而已——她这么藏着掖着不想让他知道而他又不认得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收了我?那乔儿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悠悠地笑道,“收了我这只妖孽,乔儿就生不出小妖孽了。乔儿不能为了赢那个赌,就谋害亲夫不是?”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无语望他的样子,轻轻将手抽出来,拍了拍她的脸颊,柔声道:“好了,为防乔儿真的把我摄了去,我还是避一避的好——我去看看皇祖母,等我回来一起用午膳,嗯?”
漪乔抿抿唇,点头应道:“嗯。”
她见他俯身要来抱她,心里一动,突然站起身抢先抱住了他。须臾的静默后,她伏在他怀里闷闷地道:“记得多穿些,你还病着呢,注意点儿。”
祐樘抚了抚她柔顺的青丝,嘴角勾着浅笑,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然而,漪乔没想到,她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午时过半他都还没回来。
“娘娘,可要传膳?娘娘……娘娘?”尔岚前前后后已经小心翼翼地问了好几次,可漪乔也不知在想什么,仿似没听见一样。
“陛下还没回来么?”她突然回神问道。
“是的,陛下尚在清宁宫,”尔岚见她脸色似有些不好,便安慰道,“许是陛下留在清宁宫陪着太皇太后用膳了,娘娘要不先传膳?尚膳监的人已经来问过好几回了,说天儿冷,怕御膳凉掉……”
“不会的,他说会回来用膳就一定会回来……”漪乔小声喃喃着,感到心里渐渐滋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清宁宫找他的时候,忽见另一宫女疾步跑进来,冲她一礼道:“娘娘,清宁宫来人传话说,太皇太后让娘娘快过去。”
漪乔心里的不安瞬间翻涌起来:“可说了是何事?”
“未曾。”
那进来通传的是坤宁宫的管事宫女叶蓁,自从漪乔搬来乾清宫,她就也一同跟了过来。她方才正巧碰到清宁宫那边派来传话的宫人,见对方神色有异,太皇太后又催得急,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就赶忙亲自跑来通禀。
漪乔陡然起身,面色微沉地道:“更衣,速往清宁宫。”
尔岚和叶蓁互望一眼,神情也都变得凝重起来,齐齐应了一声“是”。
连日以来,雪一直都是停停下下,没有真正间断过,所以整个紫禁城里随处可见厚厚的积雪。漪乔从轿子里出来,看到清宁宫旁边已经结成冰的小山一样的雪堆,经天光一映,突然觉得白得刺目,令她眼睛一疼,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漪乔到达前殿的时候,周太皇太后正饮着茶等她。她暗暗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祐樘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她上前行了礼之后,见她老人家依然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心里暗急,却并未显露出来,只敛了敛容,开口试探道:“敢问太皇太后,急召漪乔前来所为何事?”
“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事还是要支会皇后一声,不然回头樘儿估计就给瞒过去了,”周太皇太后这时才抬起头看向漪乔,“这后宫的事呢一直都是皇后在打理,我瞧着皇后也是越来越顺手,尤其这半年,做得越发出色了。既然皇后越来越有国母之风,想必也不是当年那个不晓事的东宫妃了。”
周太皇太后突然话锋一转:“樘儿是我大明天子,九五之尊,三宫六院原本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他如今都尚无子嗣。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后宫里只一个人的?简直荒谬,成何体统!皇后说是吧?想必皇后如今也是贤德有度的,只是怕伤了夫妻之情故而才一直都未曾劝说樘儿广施甘霖。眼下呢,就正好有个由头——其实啊,有些事只要开了头,以后就好说了。”
漪乔心中狠狠一沉,双手笼在袖子里紧攥成拳。可她知道越是这时候越需要镇定,于是依旧不动声色地垂首道:“漪乔愚钝,望太皇太后点明。”
周太皇太后的目光在漪乔身上扫了几下,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宫女道:“你去给皇后带路。”
漪乔虽然表面上一直很淡定,但是实际上她心里已是波浪滔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宫女一路领着带到地方的。
清宁宫作为祐樘青宫时的居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当初入宫后就住进了这里。在嫁入皇宫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这里一直都是她和祐樘的家,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书房在哪寝殿在哪。他们在这里相携着共同度过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这里相知、相爱、相许。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寄予了太多的美好。
漪乔望着面前闭紧的寝殿大门,突然顿住步子,不敢再往前走。仿佛面前就是万丈深渊,再多走一步她就会万劫不复。
那引路的宫女见她顿住半晌不动,想起太皇太后之前交代过的话,便出言催促道:“娘娘请。”
漪乔仍旧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
“皇后想必也是来此寻樘儿的吧,他就在此处歇息,怎不叩门进去,”太皇太后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想来他也差不多该醒了。”
漪乔只是站着,垂眸不语。刀子一样的寒风从她脸颊上狠狠剜过,她都麻木无觉。她此刻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咚咚咚”比擂鼓还响,直震得她耳畔一阵嗡鸣,头也开始犯痛。
正在此时,突然从面前的寝殿里传出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惊恐的惨叫。
太皇太后惊觉不妙,赶忙命人将门打开。
殿门打开的瞬间,漪乔下意识地别过了头。待到听见太皇太后沉声喝了一句“樘儿住手”,才慢慢转头看过去。
看到殿内的情形,她愣愣地张了张嘴,随即抬起步子一点一点往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