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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养的鸡都是放养,早起开了鸡笼后,三五成群的鸡在屋子周围闲蹿,鸡会自己刨地找虫子吃,除此之外,它们也啄菜叶吃,若是菜园子门没关严实,被鸡群蹿了进去,长得鲜嫩的青菜还有被啄完的可能。特别是开在院子里那小小一方的菜畦,为防止鸡啄,何生与何大栓特意砍了竹子圈起来,尽管如此,鸡群依然时不时钻进菜畦里。
张惜花睡到约莫申时初,起床后,刚走到院子里就发现又有几只鸡钻进了菜园,在种了韭菜的那片土里刨地。她立时拿了竹竿,把鸡群给赶了出去,前两天刚松完土的韭菜地,被鸡刨得坑坑洼洼,十分不成样子。
张惜花蹙眉瞧了一眼,只得拿了锄头,把土坑一个个填平,又铲了土给韭菜根累了堆。
放下锄头时,她已经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张惜花想着婆婆吩咐要杀一只鸡,走到鸡窝那儿一看,里面果然有几只赖孵母鸡窝在那儿。
刚一靠近,窝在最前面的那只麻花鸡‘咕咕’叫了两声,张惜花要捉的便是这只鸡,它今年刚成年生了半个月的蛋后,这只鸡就被发现有个坏习惯,它喜欢啄鸡蛋吃,每次刚产下蛋,若是来不及收走,可能就被它啄破。
其他的鸡倒是都老老实实,要杀鸡吃肉,这不宰了这只啄蛋的麻花鸡吃,还有哪只更合适呢?
张惜花靠近鸡笼手一伸,直接抓住麻花鸡的两只翅膀,母鸡挣扎了片刻,就老实不动弹了。
张惜花刚捉住鸡,扯了稻草绑住两只腿扔在院子里,何元元就推开房门,她脖子上还挂着榆哥那个小胖子,何元元揉着眼睛道:“嫂子,现在啥时辰了?”
“将将申时罢。”张惜花答道,她还得去烧沸水,等会儿杀鸡后烫鸡毛用。
何元元把榆哥放下地,便道:“那我下地了,要不我把小鱼儿也带了去罢?”
她考虑的是嫂子一个人在家,琐碎的家事那么多,榆哥又调皮捣蛋,就怕嫂子看不住他,那边的田野宽阔,家里人在旁边干活,就可以把榆哥放在田里随他玩耍,那块地上有不少蚂蚱,运气好捉住只大的,还可以烤了给榆哥吃。
“估计你们没空带他呢,还是我看着吧。”她一个人尚忙得过来,张惜花想想后,就拒绝了。
何元元道:“那行,我出门啦。”
张惜花见她穿得凉爽,两只袖子挽起来,露出白嫩的一截手臂,脚上也只草草着了一双草鞋,脚步匆匆连斗笠也忘记戴上,张惜花不由出声喊住她,道:“元元,把屋檐角的那顶斗笠戴上,还有,你裤角就别卷起来了,晒黑了不好。”
时下的女人不兴几百年前的那什么小脚美,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没有缠脚的,不论脚丫子是天生大亦或是小,只白白嫩嫩的就是美,故而,看着小姑子这样大大咧咧的全不在意,张惜花也忍不住似婆婆般唠叨了一句。
何元元转回身,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放下裤角,拿了斗笠戴上后就跑出门儿了。
榆哥指着何元元的背影,张嘴喊:“姑姑……玩……玩……”
张惜花顺手将儿子给抱起来,她知道儿子的意思是想跟小姑子一道去玩,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小鱼儿乖乖,今天就跟娘亲在家里好吗?”
榆哥扭过身抱紧张惜花的脖子,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自己个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看着儿子无时无刻开心的模样,张惜花整颗心都要柔化了,禁不住对着他的小脸蛋亲了又亲。
榆哥以为又在玩亲亲游戏,他也对着张惜花的脸蛋啄了一口又啄一口,没一会就糊了自家娘亲一脸的口水。
自己的孩子真是怎么瞧、怎么看都十分可爱。张惜花感叹了一句后,把手脚都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榆哥放到地上。
榆哥走路走得很稳当,脚刚踏在地上,立时就让他瞥见扔在一旁的麻花鸡。
“鸡……鸡……”
张惜花道:“是啦,娘亲等会儿就炖了给你吃。”
榆哥摇摇头,嘟嘴道:“不吃!不吃……”他也知晓是要杀了鸡后,才能吃肉,便使着小性子不让杀鸡。
张惜花只得又哄了他走,带了他去看别的东西,将儿子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下午只需做晚饭,熬煮猪食,就没别的事儿了,想着一整天都没带榆哥去外面走走了,张惜花干脆锁了院子门,打算去雁娘家里串串门。
江家房子在村子的最后边,靠着后面的大山。张惜花牵着榆哥的手,娘儿俩慢悠悠的从村子中央穿过。
沿途,遇见长辈,拉着榆哥开口喊人,榆哥嘴巴甜,只要不惹得他心情不好,基本上是逢人便喊。
村子中的长辈瞧见他像只小老虎似的憨得可爱,老人家们也很高兴,一个劲儿叫张惜花带着榆哥进门坐坐。
“哟,我当是谁呢,原是何生家那口子啊。今儿怎的有空带孩子出门呀?”一个尖锐的嗓子突然道。
张惜花蹙眉,这个尖细的声音算不得陌生,一抬头果然是罗二狗家那位婶子王氏。
与罗二狗家自从罗香琴前年回来,请了张惜花去瞧身子闹得有点儿不愉快后,何家已经与罗家没有交情了,便是在路上无意间撞见,两家都不上前搭话。
不止是何生家,便是何二叔一家也因此与罗家绝交了。这王氏平日里一见到何家人时便高傲的仰起头,嘴巴上翘,身体一扭,甩甩帕子闪人,生怕何家一干人上赶着巴结她似的。
王氏的闺女罗香园,与侄女罗香琴在县城里给官老爷做外室,还是两女共伺一夫,原先村子里不少人私底下笑话她家,但这一年来眼睁睁瞧着罗家闺女一件件给家里搬回好处,连罗二狗的大儿子也在县里谋了一份差事,听说每月的月钱能有半两银子呢。看到了好处,这说酸话的立时少了,村子里偷偷觍着脸巴结的人家慢慢增多,王氏也觉得自己腰杆子直了。
王氏向来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对待同村的村民,平日里轻易不主动与人搭讪。
这忽然之间,王氏竟然跟自己打招呼,尽管说的话不阴不阳,听着就让人不怎么得劲,张惜花还是惊诧极了,不由在心里猜测对方有什么企图。
王氏靠在自家门框上,双手抱在一起,神情十分得意道:“哎呀……我们家香园给县里的老爷生了个大胖儿子,过得几天可能在家里摆酒呢,我听说你烧菜的手艺还不错。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到我家来搭把手罢。”
张惜花皱眉,目光在王氏身上转了一圈,却并不急着答话。
王氏估计也知道自己说话的态度不讨喜,稍微咳嗽一下清完了嗓子后,才不甘不愿道:“我给你算工钱,只做一天的席面,给你一百文钱。”
说出一百文钱后,王氏顿觉割肉一般,早知道就说给八十文了。一百文这样多钱,就是来家里做个十天、八天也不划算。
榆哥本来与娘亲走得好好的,娘亲突然停下来,榆哥等了等还不见娘亲走,就拉拉张惜花的裤腿,张惜花安抚似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便对王氏道:“得您抬爱,可惜我现在做不得重活,就不去帮忙了。”
王氏原以为张惜花一定会答应,高昂着头颅,还准备跟她说再减点儿价钱呢。
“你说什么?”王氏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惜花笑笑,直接道:“十分抱歉,我帮不到您的忙。”
王氏瞪大眼道:“这可是一百文钱!”
张惜花摇摇头,抱起榆哥就打算走。话不投机,原本两家关系就尴尬,实在没必要应付她。
“一百文钱你还嫌少?”王氏双手叉起腰,立时夸张的尖叫一声,面上十分不满道:“喂!我说你也别太贪了啊!乡里乡亲的,要不是离得近方便,我还不乐意请你呢。”
张惜花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那你还是另请高明罢。左右我也赚不来这个钱。”
王氏气得要破口大骂,不知顾虑什么,又忍住了,她用手捂着胸口,作出一副有事好商量的姿态,扯着嘴角笑道:“哎哟!婶子我嘴拙,一向不太会讲话。要有个不中听的,你也别放心上去。我可是诚心诚意请你帮忙做席面的。价钱要是觉得少,咱们还可以再来商量商量。”
说出这段违背本心的话,王氏可是憋了好大的一口气。要不是陈老爷不知怎的,突然变了主意说给孩子的满月酒就在下西村摆几桌便算了,闺女香园也只支了二十两银子给家里使,请厨子、买食材、置办物什等全交由她夫妻俩来办,可统共才二十两,能做个什么?丈夫罗二狗的意思是不可能把银子全花了,自家总要扣下几两使。
这个扣下几两嘛,没有十两银子,家里何必操这个心?
想要节省银子,必定不能去镇里请酒楼的大厨了。而请附近村庄人做的席面又比较粗糙,不够精致,罗二狗是个人精,他既想要把满月酒的场面做得好看,同时又想捞一笔大钱。这不,夫妻俩私底下掰着手指细细算了一番,觉得整个村子,做饭食最精细、味道样式都十分不错的人中,何生的媳妇张惜花是个拔尖的。
因此,王氏才拉下脸求到张惜花面前。
何家人都知道张惜花饭食做得好,下西村人为什么会知道?还因为去年何家族里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人祝寿,张惜花跟着何曾氏一起帮着整治席面,其中有两道菜是她主厨,另外寿席上的面点也由张惜花,她当时做的是个活灵活现的寿桃,当场征服了来祝寿的人。
尽管打响了名声,不过张惜花除了帮人看病抓药,整治席面的事儿,她很少掺和。村里人来请,张惜花实在推脱不过才会去帮忙,在这个小村子里,治病救命的大夫是很受人尊敬的,张惜花表示不愿意后,也不会有人强迫她。
此时,王氏态度不得不软和下来。
张惜花随即笑道:“我的手艺哪里拿得出手?多谢您抬举了。我真的实在帮不了忙。”
张惜花态度坚决,说过几句抱歉后,抱着儿子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