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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扶着裴邵竑进房,他此时酒劲又有些上涌,脚步踉跄,身子死沉。好容易走进内间,便一头扑倒在床榻上。这几步路下来,曲莲已是累的气息不匀,回头看见染萃也是一头大汗。便对她道,“你去灶间让厨娘煮一碗解酒汤来,再让她们送些热水。等画屏回来,你自去歇着吧。”
染萃闻言便出了内间,曲莲这才回头看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裴邵竑,只轻轻摇了摇头。
行至床榻前,便能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不知喝了多少竟会这般。
走上拔步床床踏,她侧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却见他丝毫不动。想着他喝得这样多,又这般趴在床上,心口定然闷着难受,便想着让他翻个身。谁知,他竟只是哼了哼,半点也未动弹。只侧脸趴着,眼皮子都未掀动一下。
曲莲只得去净房拧了湿帕子,又给他擦了脸,见他舒服的哼哼了两声,她也淡笑了起来。
裴邵竑终于掀动了下眼皮,他看着坐在身边的曲莲,眨了眨眼睛,目光还有些迷茫。他盯着曲莲,看了半天才认出她是谁,待认出来后,便咧嘴一笑。
“你翻个身,这样窝着,一会便要难受。”曲莲见他醒来,便道。
“我动不了。”却不想,裴邵竑趴在床上竟耍赖一般嘟囔着。
想他平日里倒也算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不曾想,醉了酒便这般孩子气。曲莲不与他计较,便扶了他的肩膀,让他接力翻了身。不想,却被他一把拉倒,压在了身上。那带着酒气的气息便喷在了脸上,曲莲躲闪不妨,被他在脸上亲了一口。
曲莲被他重重的压在身下,差点窒了气,又厌烦那酒气,便有些恼怒,低声道,“你快起来,画屏一会便要进来。”见他依旧不动,便蹙了眉道,“你若在这样,我便要恼了。”他听了这话,便费力撑起了身子,疑惑的看着她,仿佛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恼怒。见她蹙着眉头,一双若繁星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便又咧了嘴道,“阿姮,你真好看。”
听他这般没遮没拦的话,曲莲瞬时便红了脸。见他撑了身子,又听见帘外传来脚步声,她心中一急便推了他一把。
裴邵竑本就身形不稳,此时也是在勉力撑着身子,被她这一推,身子立时一晃竟跌下了床铺,便是一声巨响。曲莲一惊,立时便起了身,忙去看他如何。外面画屏也听到屋内动静,端着个黑漆的托盘也忙走了进来。只见,裴邵竑坐在地上有些发蒙,曲莲正弯着腰想要扶他起来。画屏见状忙将托盘放在桌上,与曲莲二人合力将他扶了起来。
这一惊一吓,裴邵竑的酒意倒醒了一些,似也明白自己方才出了丑,便有些讪讪,再不敢耍赖,只老实的依着床壁坐着。曲莲睇了他一眼,自桌上端了醒酒汤,见他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脸色这才好了不少。
画屏见状便出了内间,让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那一大桶热水抬了进来。
待裴邵竑醉意稍解了些,曲莲便搀着他入了净房,洗漱了一番。
泡了热水,身上的疲乏去了大半,酒也醒了不少,倒也不用曲莲再搀着他。见他出了净房,曲莲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满是酒气,便又梳洗一番。待出了净房,便看见他坐在床榻上,正不错目的看着她。见她出来,他便讪讪道,“今日累着你了。”
曲莲没有做声,只坐在妆台前,擦拭头发。又自铜镜里,见他半垂着头,竟似有些心事一般。想着他今日被灌了这许多的酒,或许是在王府受了气?又想到染萃今晚所言,她便侧了身看着他,轻声道,“饮酒伤身,世子以后少喝点酒。”
见她终是不忍开了口,裴邵竑这才露了笑脸。
见他直盯着自己,又想起昨晚之事,曲莲面上有些发烫,便回了身不去瞧他。谁想他竟沉默了下来,直等到她头发已擦拭的半干,才听他低叹一般道,“阿姮,再过几日,我便要出征去了。”
曲莲拿着帕子的手一顿,便回了头看他。见他脸上挂着淡笑,那目光带着些眷恋不舍,又带着些疲惫。她心中也有些发闷,便放了帕子,走到床榻前。他朝着她伸出了手,她顿了顿才将手放在他的大掌里,顺势坐在了床上。
裴邵竑撑着身子,放了帐子,将曲莲揽在怀中。
帐外已熄了烛火,帐内便乌沉沉的。曲莲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前日得了消息,母亲她们后日便到庐陵。我不在家时,你且忍着她些。”说到这里,想着曲莲一向隐忍,他又担心起来,便又道,“也不必过于忍让,阳奉阴违也不是不行。”
“哪有你这样的。”曲莲听了便低声道,“竟怂恿我这般做派。”
“我晓得你是哪样的人,这才如此。”裴邵竑拢紧曲莲,翻身便压了上去,昏暗中立时便覆上了她的唇瓣。舌尖滑入她的口中与她嬉戏,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匀,他才放过那娇唇,开始在她耳际流连。
曲莲推了推他,红着脸低声道,“你今日不是去了校场,不累么?”
听她这般说,他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只说道,“不累!”便扯开了她中衣的前襟,低头便覆了上去。
第二日卯初,曲莲便起了身。见裴邵竑睡得正熟,倒也未唤醒他。他昨日虽口称不累,毕竟昨日一早便去了校场,直到子时还未歇息,又饮了酒。曲莲想着他今日起身,许会头疼,便着了染萃去取了药材,做了解酒的丸药。
幼时,父亲偶尔醉酒,母亲便会早起为他做解酒药。后来大嫂子和二嫂子也跟着母亲学了这手艺,她也闹着学了这方子。
那时三哥萧峦还曾取笑她,这才几岁便想着那还不知在何处的夫君。想到此处,她心中便又是一阵刺痛。若是三哥还在,见她如今做这药丸,不知又该会如何取笑她。又想到,若家中未有变故,她倒定然不会嫁入霸陵侯府。父亲不喜公卿世家,恐怕倒是会为她寻一个清寒的翰林学子。
她做好了药,方端进屋里,便见裴邵竑自净房出来。面上看来倒没什么不妥,见她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便奇道,“你这一大早做了什么?”
待他服了那丸药,曲莲与他束发时,便将昨晚之事说给他听。待听到陈留郡主之时,便见他脸上颇为尴尬。曲莲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眼看着夫人她们便要进府,倒该添些丫头仆妇。前几日,薛姨娘倒领了两个丫头让我相看。我看那两个丫头自进了门,眼珠子乱飘,便又让她领了回去。”
裴邵竑听了,思忖片刻便道,“母亲那里你不用多管,等她们进府,再挑不迟,左右还有大妹妹在那。你若挑了不合用的,母亲便又要编排你。一会我去外院早课,便让丁宿找个牙婆子,让她领几个小丫头来,你便挑你合意的便是。”
待裴邵竑去了营房,曲莲便又取了他的衣裳来做,刚下了几针,染萃便进来说外头丁护卫领着个牙婆子来了。曲莲见她面色不好,知她心中忐忑。便温声道,“这院子太大,只你与画屏二人,有些单薄。世子便寻了牙婆,若是有了何意的小丫头,还得你二人多教导些。”
染萃一听,心中放心不少。这院子里管事的妈妈便就是一个程妈妈。那程妈妈不知何事引得世子爷反感,如今这院里的地位倒不如她跟画屏两个丫鬟。若是小丫头进来,还真得她两人管教着。
那牙婆子是庐陵当地人,穿了件素面的湖绸褙子,人看着十分利落。年纪也不大,瞧着不到四十。自进了屋,便给曲莲磕了头,笑眼问着曲莲要哪样的丫头。曲莲便对她道,“第一便要本分,年纪在十二三岁上下,长得端正,家里简单些的便可。”
听曲莲说的简单,那牙婆子便立时应了下来。午膳刚过,她便领着六七个小丫头又来了侯府。
见那几个小丫头穿着倒也干净,显是来前被那婆子收拾了一番,此时站在点翠阁的花厅里,都有些瑟缩。染萃便上前一一询问那些小丫头的姓名来历,又问了她们会做些什么,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颇为面面俱到。曲莲没有开口,只坐在厅中上首冷眼瞧着。
待染萃一一问完,曲莲这才点头,却只点了其中两人。
曲莲虽点的人不多,那婆子却是十分高兴。那寻她而来的护卫便说了,若是大奶奶用着可靠,过几日还要自她这里买些丫头。
那婆子出了点翠阁,曲莲便带着那两个丫头进入了宴息处,依着画屏与染萃给二人另取了名字。那看着木讷些的便叫了丹青,那机灵些的便叫了描彩。两人都虚岁十二,皆签了长契。丹青父母皆亡,家中嫂子容不下她,她又孤苦无依便自己找了牙婆卖了身。描彩倒是父母皆在,却因父亲重病无力医治,只能将她卖了换些药钱。
待画屏与染萃进了宴息处,曲莲便让她二人一人带着一个,自下去教导一番。
到三月初十,徐氏一行人便到了庐陵城外。
她坐在车上,怀里还搂着裴邵靖,正昏头涨脑的强撑着,便听到外面护卫惊喜道,“是世子爷!”她还未待反应过来,怀中的裴邵靖倒闹腾起来,嘴里直嚷着要跟大哥哥骑马。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夏鸢便撩开了帘子,徐氏探头看去,便见裴邵竑策马奔了过来。还未待开口,便见他翻身下了马,立时要跪下。
徐氏虽与他有些隔阂,但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长子,此时见他不顾路面坑洼便要下跪,忙迭声吩咐一边的夏鸢,“快、快扶住他。”
夏鸢立时便去搀了他起来,却只见他洒然一笑,脸庞便有些发红。
徐氏与他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进了城。不到晌午,车队便到了侯府,又在角门处换了青油车,便朝着内院行去。
曲莲得了消息,已在内院大门处守着,身后还站着薛姨娘。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内院走来。那最前头的,正是侯夫人徐氏。曲莲上前几步,待到徐氏跟前,便跪了下去。身后便立时跟着跪倒一片仆妇。
徐氏看着跪在眼前的曲莲,见她穿着件正红色的妆花通袖袄,梳着高髻,这些时日不见,倒是养的细白水嫩。她心中虽仍有些发堵,此时却也不愿惹得长子不快,便闷声道,“地上凉,快起来吧。”说着,对那跪满院子的仆妇也道,“都起来吧。”
萃听她这般说,便起了身,将曲莲扶了起来。
徐氏正额头发胀,想着先梳洗歇息一番,却不妨身后的周姨娘突地娇笑道,“哟,这是哪个呀?咱们世子爷纳了小星儿了?”
徐氏闻言眉头一蹙,定睛一瞧,果见曲莲身后还站着个穿着桃红褙子的年轻妇人。看样貌不过十六七岁,看装扮也不似仆妇。她愣了愣,便问道,“可如周姨娘所言?”
曲莲闻言抬眼瞧了一眼跟在徐氏身后的裴邵竑,见他有些无奈的微微颔首,便垂了头低声道,“这是侯爷新纳的姨娘,姓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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