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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过境,相思树上窃窃私语。
“慧能师兄,你来之前曾经动怒,为何?”
“遇见了释空。”
“喔?”
“他似乎是发现我在修密宗的事了,还说之前过世的慧海也是如此,且不说那是真假,就死是真那又如何呢?”慧能露出个傲慢的神情,“他只是一名后辈,因为年幼又刻板才招得师父喜欢,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个师兄指手画脚,我做什么,同他有什么关系?”
慧能说完,身后似乎沉默片刻,随即释圆轻笑一声淡淡道:“倒也是。”
释圆将慧能转过身,让他面对着自己——月光之下,释圆那双深色的瞳眸被雪映照得微微泛红,他盯着慧能的双眼:“但这不是你生气的理由。”
他用的是陈述句语气。
“确实不是。”慧能稍稍低下头,露出个沮丧的表情,他的额头抵着面前男人结实的胸膛闷闷道,“我生气,是因为他说师弟是妖。”
慧能语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释圆双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那感情很快便消失了,他只是轻轻“喔”了一声,轻笑道:“他说得没错呀,我是妖。”
“你不是!”
“我是啊,”释圆坦然道,“一早便告诉你了。”
“但你是因种在寺院之内,长年累月聆听世人心愿与僧人禅定佛音,吸收天地灵气而生!怎么能叫妖!若当年释伽牟尼顿悟的菩提亦变为有情有义的生灵,我倒是要看看谁敢称它为妖!”
“……”释圆轻笑了声。双眼含笑看着慧能。
慧能也抬起头愤恨道:“甚么妖,释空就会胡说八道,哗众取宠!要说妖,我看他前些日子带回来那个云游僧反而更加像妖,天天带着他喝酒或下山享乐!说了师弟你恐怕不信,那天我亲眼看见释空捧着衣服去后山温泉,过了一会儿又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我道是怎么的,结果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云游僧人也回来了,我问他从哪儿回来,你猜他怎么回答呢?”
“怎么?”
“后山温泉。”慧能冷笑,“他还问我那晚释空还要不要守灯,仿佛生怕他累着——谁知道他们在后山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
释圆轻声叹息,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慧能的衣襟上,往下滑动时留下一道痕迹,来到慧能的胸前,隔着衣料,他准确地轻轻压住了后者胸前的凸起,恶作剧一般摁压打了个圈——慧能呼吸一窒,随后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胸前起伏变剧烈……
“这样么?”释圆微微眯起眼,慵懒调侃。
慧能稍稍抬起身子,眼眶微微泛红,他一把拽过释圆的领子——后者轻笑一声,顺从地俯下身去,唇瓣迫不及待地触碰到了一起,慧能轻轻啃咬,带着讨好意味地舔着那微微附身接受自己索吻的人……
此时,释圆的手滑入慧能的衣襟,那微凉的触感让慧能身体微微一震发出小声呜咽,追逐着释圆的唇瓣变得更加热烈了些——下颚被释圆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他伸出舌尖,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唇角流下……
“这不是,呜,见不得人的事。”
暧昧的气息交换之中,慧能垂下眼,鼻尖亲密地顶着释圆的鼻尖——
“是为了……成佛。”
“成佛,”释圆轻笑,眼中红光涟漪,“说得好。”
树影摇晃。
那雪域之中苍翠的树木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变化,顷刻之间,树木仿佛被光芒笼罩,从枝叶之间有细小的花朵绽放出来,一簇簇一丛丛,格外灿烂,在这样的寒天冻地之中,又显得极其诡异……
树梢之上,人影轻摇,趴在树梢上的年轻和尚衣衫半解,他咬着自己的手臂,发出呜呜似呜咽似快乐的声音,接受着身后的冲撞……衣衫一角从树枝上滑落——
“呜呜,释圆师弟啊……”
“怎么?”
“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啊——师弟近些日子,似乎,似乎心情总是不错。”
“何以见得?腰抬起来些……”
“嗯,啊啊……说不上下来,便是——”
唇舌交替之声响起。
“碍眼之人走了,自然心情好。”
“谁?”
“那云游僧人,他在,总觉得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怕不是一般的僧人。”
释圆一边说着,那下伏的身体便微微抬了起来,腰杆绷直的同时原本挂在他身上的僧袍滑落,于是那在他精壮腰肢之上,一处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便显露了出来——那疤痕的形状似蛇非蛇,仔细一看又如龙,整个疤痕仿佛活着一般,红色与黑色的光芒在涌动……
当释圆放开了慧能的下颚,垂下眼用修长的指尖去触碰那疤痕,那疤痕立刻发出“滋滋”如火灼一般的可怕声音,连带着疤痕边缘的白皙皮肤也成了仿佛被烧焦的黑——
雪花落在那疤痕之上,立刻消融化作一律青烟
或许是被弄疼了,释圆眼中有恼怒的情绪一闪而已,他缩回手,眼珠转动对视上那因为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此时正疑惑看着他的慧能……停顿了下,突然笑道:“或许那云游僧大约是个法力比我高强许多的大妖怪,不知怎地突然管起了凡间的闲事——”
“那你……”
“无碍,反正他已经离开了。”释圆道,“虽不知为何他又突然离开,但那惹人厌的气息已经消失在金陵城中。”
片刻沉默。
有一瞬间,那四肢瘫软趴在树枝上的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此时也不知身后的人有了什么动作,他瞳孔突然微微缩聚,猛地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唇角溢出的亦是不成调的哼声——
“啊啊啊……”
……
与此同时,寺院的另外一边,释空推开了安乐寺主持圆海和尚的禅房门。
端坐于蒲团之上,老和尚垂着眼,仅借一盏昏黄之灯便已抄写长长经卷——此时释空推门而入,他却只是稍稍抬起眼,扫了一眼释空:“不是罚你在禅房思过,怎地又跑出来了?”
“师父,你知道的吧?”释空开门见山道,“寺中,有些人叛离显宗之理,私底下修了密宗……慧海师兄便是其中之一。”
圆海闻言,稍一停顿,放下手中笔,抬起头看向释空:,那双虽苍老却依然清明的双眼看着不远处的小和尚——圆海和尚此时看上去还算淡然:“贫僧自然知晓,释空你又是如何……”
“那日是小僧不小心看见了,”释空咬住了下唇,似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缓缓道,“小僧在相思树下捡到散落的佛珠一颗,想着慧海师兄下葬时怎能没有完整佛珠手钏,便想着要将这散落的佛珠交给师父,谁知便在禅房外看见师父在为慧海师兄做最后的清洗……”
释空话语之中,圆海似乎又响起了那日景象,眼神微动,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佛法万宗,皆为我佛,贫僧本不想对慧海的参悟多做干扰,却不料他最终却因此送了信性命——”
“师父,这跟修什么宗又信了什么道毫无关系啊!”释空拼命摇头,显得有些着急地一步上前,扑到了老和尚的桌案前急切道,“师兄们突然改修密宗,跟他们本身的信仰根本毫无关系,完完全全是因为受到了妖的魅惑——慧海师兄和慧能师兄平日总喜爱在那相思树下禅定参悟佛理,久而久之,思想便也被那棵树影响,整日疑神疑鬼……”
“你说寺内有妖?”
“还是个快要因为修炼密宗而要成佛的妖!大约是因为吸收了寺中人们祈祷以及诵经念佛的各方元气,那拜年相思树修炼成妖,以密宗修炼之法引诱师兄!那日,慧海师兄出事之前小僧在场,我明明听见佛堂之中他在与谁低语,然而打开门,佛堂中却只有师兄一人再无旁人,紧接着他便到后院相思树下去了。”释空一口气说完,“当晚便看见他精神恍惚来到后山,身体发肤皆受损害,身上有树枝勒痕——”
说到这,他忽然狠狠一顿!
紧接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他甚是逾越地一把捉住了圆海和尚的手,将他往外拉:“现在就连慧能师兄也——他口口声声与释圆师兄谈佛轮经至天明,其实是在禅房里彻夜修行密宗双修之法,整日精神萎靡……”
圆海一震,目光闪烁,似震惊又困惑看着释空。
然而释空此时却来不及思考圆海的困惑从何而来,只是想将他拉起来,救人心切道:“小僧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云游僧人其实并非僧人,只是乔装打扮进入安乐寺寻那妖孽痕迹,他在妖孽身上留下了印记,然而这些天无论如何观察。也没有在众师兄弟身上看见此种标记,思来想去,也只有不与众人同住的释圆师兄有可能是——”
“释空。”
“?”
小和尚拉着老和尚的手突然一顿。
“出家人不打诳语。”释圆严肃道,“你能为是兄弟们操心,一心挂念着慧海的意外,心怀慈悲仁义,贫僧心中甚感欣慰——但是你若为此时,自行想象天马行空之事,不分虚实,贫僧便不能再放任你如此任性!”
“……………………师父?”
释空长大了嘴,仿佛难以置信。
“安乐寺开寺以来,从来不存在拥有法号‘释圆’之人,”圆海和尚挣脱开释空的手,“你说那夜夜与慧能行双修法的人,究竟是谁?还是本来一切都为你凭空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