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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不过是几个半大的男孩子在一张通铺上睡一宿觉罢了,原本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儿。胤祺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十来个半大小子挤在一块儿也睡过,虽说这床铺硬了点儿,地方冷了点儿,可将就将就却也不是不能睡的,更何况早已困得狠了,刚一沾着枕头,就不管不顾地睡了个天塌不惊。
有人睡得没心没肺,就有人睡得活活遭罪。胤禛和贪狼沉默地用目光交流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由贪狼挡在当间儿,胤禛睡外头,免得给这个弟弟再过了病气去。
——道理无疑是很通顺的,可躺在两个阿哥中间这种事儿,却无疑还是给贪狼带来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摒了呼吸战战兢兢地躺下,听着右手边的自家小主子虽显清浅却也安宁的呼吸声,再看看左手边侧身朝外躺着的四阿哥纹丝不动的背影,贪狼委屈地睁着眼睛瞪着船篷发呆,只觉着忍不住的想要偷偷溜出去,就这么守在门外头睡上一宿。
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显然是很难实现的。第二天一大早,一宿好眠的五阿哥精神抖擞地撑起了身子,就迎上了自家侍卫从未有过的幽怨目光,下意识一把抱着被子把自个儿裹了起来:“你这神情……莫非我昨儿梦游咬你了?”
“主子,您还是叫我守外头去吧——要不跟着天霸师父也成……”
贪狼郁郁地叹了一声,把替换的衣裳给他放在床边,又端过了新换的水,拧了帕子好叫他擦脸:“您睡得倒是老实,可要睡您跟四阿哥当间儿,您还不如叫属下睡在那钉子板上头呢……”
“好好,等我回头给你找块儿钉子板,啊。”胤祺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接过帕子抹了两把脸,又好奇地四处望了望,“四哥呢,这就起了?”
贪狼一时几乎没能跟得上自家小主子的思路,下意识点了点头道:“四阿哥先起了一阵儿了,正跟着天霸师父晨练呢。”
“这么早——走,咱也晨练去。”胤祺一骨碌撇开被子跳了起来,利落地换上了备好的衣裳。皇子阿哥们在宫里的衣裳都是有规矩的,穿的什么颜色、什么式样都得由着人家内务府定,老祖宗的审美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早就想寻个机会穿几身能看得过去眼的衣服了。
今儿的这一套衣裳是他出来前特意找了自家外祖做的,一整套精致的长衫马褂,银面暗花,边儿上镶了蓝边,看着极亮眼精神。贪狼还没从刚才那句回话里头缓过神来,见他这就要往外走,忙快步过去替他罩了件银鼠毛的皮袄:“主子,外头冷,当心着别再着了风。”
“不打紧,我这几日觉着自个儿见好,约摸着这阵子的雪已经过去了。”
胤祺笑着应了一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拢上了那件皮袄,打开舱门快步走了出去。胤禛正在甲板上艰难地跟着黄天霸打拳,一见着自个儿这个五弟总算是出来了,目光便也是微亮,开口时竟隐隐带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五弟!你醒了——”
“四哥,念书你在行,这练武可就差得远了。”
一看就知道自家四哥显然是被自个儿这个一教徒弟就无比严苛的师父折腾得不行。胤祺偷着笑了笑,冲着自家师父行了礼,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背着手溜达过去。抬手扶着他的右拳往上架了半寸,又按着左膝向下沉了三分:“得这么着才算到了火候——四哥,你歇一会儿,我练给你看。”
自打出来就一直被关着锁着的,他也有几日没好好活动过这身子骨了。天霸跟胤禛正练着的是一套□□长拳,讲究起如风、击如电,刚柔相济、虚实并兼,是套相当实用且流传极广的拳法,前世他演乔峰的时候,在聚贤庄一战用的就是这一套功夫,故而当年只跟着天霸学了一遍就已打得像模像样,还白饶了个练武奇才的名头。
和讲求蕴意的太极拳恰好相对,□□长拳讲究的是势,务求动作舒展刚劲,力道爆发也必须到位,除了闷得实在要命,胤祺也很少会打这么激烈的一套拳法。可这些日子他都没能好好的动弹过,又这么平白的窝了数日,胸腹间盘踞许久的那一口浊气梗的他实在难受,倒是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活动活动了。
随手脱了外头的皮袄扔给贪狼,胤祺深吸了口气,抱守心神运气百穴,刚柔并济的一套拳法打下来,拳出如电身形似风,竟是早已迈进了内劲的门槛。胤禛不懂这里头的窍门,只觉着这一套拳叫自家五弟打下来竟是跟那位黄师傅的差不许多,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这句话倒是喊得不早不晚,正赶上胤祺最后一拳缓缓收势。贪狼早熟了自家小主子这不管不顾的练功方式,快步走了过去,将彻底泄了劲儿的胤祺稳稳当当地扶住,又把皮袄重新给他套上:“也没见主子怎么练过这一套长拳,今儿一见竟是又精进了。”
胤祺急促地咳喘了一阵,笑了一句痛快,揉着胸口撑身站稳。黄天霸也含笑从边儿上走了过来,捏了他的腕子一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功夫都是相辅相成的,你主攻忽雷太极,倒是与这□□长拳恰好互补互促,今日这一套拳法打得也已能登得厅堂——你平日里也多这样练一练功,既能舒筋活血,又可刺激你的心脉跟肺脉恢复。只要不练的太狠了伤着自身,都是有大好处的。”
“诶。”胤祺笑着应了,又趁机拉住了自家师父的胳膊道:“师父,您还没教过我刀法剑法呢——您可是下来之前就答应了我的!”
“放心,师父没忘。”黄天霸忍不住轻笑起来,抬手耐心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刀法刚猛,你练剑比练刀要强。可若是身为剑客,最好的便是打一开始就挑中了一把与自己相辅的宝剑,再挑选合适的剑诀练习——这次下江南,咱们去谢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若是能抢来一把好剑,再练也不算迟。”
一听又要下去抢东西,胤祺忙欣然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跟着自家师父进了舱子。胤禛和贪狼也一块儿跟了进去,这会儿功夫下头的弟兄已将早饭备好了,虽是寻常的饼子夹鱼羹,却也做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叫折腾了一早上的几个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胤祺早就跟自家师父吃惯了寻常人家的饭食,贪狼也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只有胤禛见着这些个吃食仍觉新奇。净过手小心地捏起了一个饼子,打量了一番才试探着咬了一口,目光忽而微亮,忍不住点了点头轻笑道:“别有一番滋味——倒比宫里从来不变的那些个东西吃着好。”
“我平日里自个儿跟着师父在浣竹轩开伙儿,等回去四哥若是没事,就上我那儿蹭饭去。”胤祺大包大揽地笑了一句,又端起一碗浆子递给他,自个儿也捧起碗美滋滋地吸溜了一口,“我还是喜欢这外头的浆子,豆味儿浓,可比宫里那甜腻腻的好喝多了。”
“你要是喜欢,回头在院子里头弄个磨盘,咱自己也能做。”
天霸笑着应了一声,也拿起个饼子咬了一口。胤禛静静望着这一对师徒,慢慢地吃着自己的饼子,许久才轻声笑道:“五弟,你和黄师傅关系真好……”
“你要是乐意拜师,师父也肯定待你好。”胤祺知道自个儿这个四哥一向在武事上头是刻苦有余天赋不足,促狭地轻笑着调侃了一句。就见着胤禛果然猛地打了个寒颤,不迭地摇着头道:“这——还是不必了,四哥天赋太差,不敢坏了你师父的招牌……”
“无妨,只要你们俩好好相处,我便都当你们是我的徒弟。”
黄天霸轻笑出声,挨着个儿地揉了揉这两个孩子的脑袋,又望向一旁坐着的贪狼,含笑温声道:“一个也是收,两个也是收——我知道你是谢家大爷养大的,可如今你已恢复了自由身,可愿拜我为师么?”
贪狼原本老老实实地坐着吃饭,又何尝想过居然还有自个儿的一份儿。闻言不由愕然地抬了头,眼里一瞬满是惊喜感激,竟是当即利落起身,朝着黄天霸深深拜倒下去:“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听着胤祺叫过了几年的师父,再被人这么一本正经的拜师,黄天霸却也总算不复当初那般腼腆紧张,只是脸上依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俯了身含笑将他搀起:“起来罢——如今我也算已有了两个半的徒弟,倒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师门了。”
“起先我有一个伴读,然后那个伴读成了我师兄,后来我有一个侍卫,现在这个侍卫又成了我的师弟。”
胤祺坐在边儿上饶有兴致地摇头感叹了一声,又笑着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贪狼的肩:“小师弟,以后不准有事儿没事儿就管着本师兄了,听见没有?”
“……”贪狼无可奈何地望向自家小主子,却还不待开口回话,黄天霸便已屈了指不轻不重地敲在自家徒弟的额顶:“按年龄算,不按入门先后——好好当你的小师弟,不准胡闹。”
胤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刚要跳起来叫委屈,船身却忽然猛地一震,叫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两步便往后摔去。贪狼眼疾手快地把他往怀里头一揽,黄天霸也抬手将胤禛护在了身后,起身朝着外头厉喝道:“怎么回事,何人敢拦官船!”
“黄大哥,下头怕是撞上水钩子了,兄弟们这就下去看!”
外头窜进来一个穿着短褂子的水手,急促地应了一声,便又一头扎了出去继续安排防卫。胤祺被贪狼扶着站稳,交换了个惊魂未定的眼神,这才想起来他们俩居然一块儿有意无意地忘了件多大的事儿:“师父,前儿我的人回报,叫我给忘了——这儿好像是有水匪来着……”
“现在不用说也知道了。”黄天霸无奈地瞥了自家徒弟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用力按了下他的脑袋,“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意给忘了的?水匪有什么好看的,都管着事了,成天还是一副没长大的孩子心性……”
被自家师父毫不留情地给戳穿了,胤祺缩了脖子讪笑一声,又不无心虚地小声嘟囔道:“那可是水匪啊,浪里白条,踏波如履平地,多厉害呢……”
胤禛愕然地看着自个儿的这个弟弟,一时竟难以相信眼前的危机居然是因为自家五弟想要看热闹而间接引起的——明明昨日说起水灾时还是那样的心忧社稷、严谨细致,可眼下却又仿佛只是个最纯粹干净的少年,那样的鲜活明亮,叫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想要同他一块儿说笑胡闹,想要纵着他恣意任性……
这么一个人,好像是生来就该被宠着的。皇阿玛宠溺他,兄弟们亲近他,看他与师父和那个少年侍卫在一块儿时,更是几乎如浑然天成的家人一般,那一份亲近跟默契都温暖得叫人羡慕。他不过在这艘小船上跟他们一块儿待了半日,竟觉着仿佛自个儿的心胸竟也跟着开阔了不少,越来越能轻松的笑出来,见着什么都觉得欢喜,吃的什么都觉着有滋有味——这样的感觉,是他在紫禁城里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
“你要是想看热闹,就快点出去——等过一阵子打完了,可就只能看见干岸上蹦哒的白条了。”
黄天霸早就熟悉了自家徒弟的脾性,纵容地轻笑了一句,轻拍了下他的背,快步朝外走去。胤祺忙应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拉了胤禛就往外跑:“四哥,快来——给你看个大热闹!”
胤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拉着快步出了舱子,等在甲板上站定,心里头却也是不由得悚然一惊——那半浑浊的河水里头竟是有几条人影正彼此纠缠着,明明波涛汹涌浪花翻滚,那几个人却均如在平地上一般轻松自如,竟还有余力缠斗不休。
“怪不得要用水钩子,这几个人的水性不差,可身手总归弱了些。”
黄天霸抱着胳膊盯了一阵水下的情形,便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显然是已判定了这些个小喽啰不足为惧:“这里仍是开封境内,按理是陈清华的地盘。你们去问一问,他知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底,怎么会放任他们在这条河道上下手。”
“是。”身后一人应了一声,快步朝着船舷走去。水里头的争斗不多时便已有了结果,六七个人被囫囵着捆了个结实,*地扔在了甲板上,一个刚从水里头红衣青年快步走了过来,朝着黄天霸一抱拳道:“黄大哥,这几个人身上都备着斧凿,看样子是打算凿船的。”
“水中拦路不为抢劫财物,却上来就要害人性命——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吗?”
胤祺静观了这半晌,忽然微挑了眉淡淡笑了一句。不等自家师父开口,便缓步走过去半蹲了身,握着匕首挑起了其中一个人的下巴:“有名号没有?亮出来一个,日后相见也好有个招呼。”
虽然面上嘻嘻哈哈的仿佛不过是看场热闹,可他心里头却是一直紧绷着的——甚至宁肯跟着自家皇阿玛胡搅蛮缠,也要自个儿先赶来探一探路才能放心,为的其实也就是这几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水匪。
今次的下江南是往下传了明旨的,按理这河道都早就该被跟过筛子似的筛过一遍,务求稳妥平安才对。可就是这么个情形下,居然就平白出现了一波歹人,还是不谋财只害命的歹人。他必须得彻底做出不知道的样子来,才能保证不打草惊蛇,叫这帮子水匪自个儿撞上来,好闹清楚这里头的因由。若仍是天地会反清复明之类的旗号,只怕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后头皇阿玛到了江南,少不得又得遇着什么新的险情。
为首那人紧咬着牙关狠狠盯着他,固执的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胤祺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莫名的焦躁来,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抬了头缓声道:“师父,这些个人只怕另有来头,不如先关起来——”
他心里头想着事儿,警惕性便弱了几分,竟是不曾发觉边上一个干瘦的汉子忽然偷偷张开了嘴,从舌下翻出了个泛着寒光的刀片,不着痕迹地对准了他握着匕首那只手的腕子。
变故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贪狼和黄天霸都站在另一头,那干瘦汉子恰巧被胤祺的身影挡了一半。胤禛虽就在胤祺身旁,却只是觉着那人动作仿佛有异,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蹙紧了眉正要提醒,便见着那人的口中蓦地闪过了一丝叫人胆寒的银光。
一道厉芒,一声破空。胤祺猛地站起身,偏了方向的刀片擦着手腕划过,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那干瘦汉子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眉心竟是深深地扎进了大半支短箭,目光已然彻底涣散。
胤禛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右手仍端在半空,目光仿佛有些惊惶怔忡,却又尽是一片难抑的关切跟紧张:“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