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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宁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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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隆既然退营十里,对北平城中乃是极大的激励,这是敌方退怯,李景隆坐拥十万精兵,不能奋死向前,也没有尺寸之功,没有攻下北平,反而损兵折将。北平留守的将领信心大增,也不是日日盼望燕王回师了,反而几次趁夜出城,骚扰敌兵,尤其是第一夜的时候,南军怎么也没有想到燕军居然敢出城偷袭他们,毫无准备于是人仰马翻,死伤颇多。

    又一晚上薛禄带着人骚扰敌营去了,他这回还刁钻地很,没有直接冲击敌营,而是骚扰了刚刚收锅的炊事兵,等南军的骑兵冲杀出来的时候,早就追之不及了。

    薛禄呼啸着回营了,迎接他的就是美酒美食,城北的治公酒行担了酒,张昭华也喝了几口,这种酒不像秋露白这样的酒,一喝进去就烧肚子,不过是卒伍的最爱,让他们喝秋露白反而觉得绵滋滋地,根本喝不过瘾。

    就像薛禄,看到手下的小兵给他提了酒壶过来,还十分警惕的模样,道:“不会又是娘们的酒吧?”

    薛禄一直喝着军中的烈酒,不曾尝过名酒,他打了胜仗却不要赏赐,等高炽问他的时候,只说想要尝一尝王府珍藏的名酒,结果真尝了之后,直说这是娘们才喝的东西,听说酿酒的原料都是珍惜的东西,怎么酿出的味道却这般难喝!

    薛禄拧开木塞,闻到酷烈的味道,才高兴地拍了拍肚皮:“这他娘的才叫好酒!”

    他一连饮了几口,又看到老弱军用一坛坛酒给伤兵擦洗伤口,觉得心疼得很:“这东西不往口里进,往皮肉上抹,是什么道理?”

    张昭华听得又气又笑,把他赶到一边去:“这是消毒,能促进伤口愈合,让伤口好得快,你不懂就一边去。”

    北平城的日子好过,而燕王朱棣得到从军报得知李景隆正在围攻北平,急忙回师,这时攻打大宁的战斗已经结束,燕王、宁王合成了一股,他们乘河水冰冻渡过了白河,直指李景隆分兵结营所在的郑村坝。郑村坝在通州西北二十里,东距北平也是二十里,俗称东坝。

    南军前锋陈晖带领骑兵一万渡河迎击燕军,但两军走的不是一条路,没有碰上。陈晖探知燕军已经渡过白河,便调头向燕军追来。朱棣率精骑还击,乘陈晖渡河之机,大败之,这时河上的冰忽然断裂,南军溺死甚众,陈晖仅以身免。

    李景隆军守候在郑村坝已经好几天了,军士日夜戒严,天气寒冷,许多人冻坏了手脚,斗志早已松懈,结果燕军连破七营。双方主力发生激战,燕王朱棣带人马作为奇兵左右冲击,战争从午时一直打到酉时,李景隆军渐不支,伤亡惨重,还有不少人在阵前投降了。

    第二天一早,探报来说,李景隆军夜里拔营逃掉了,辎重却没来得及带走,许多马匹也留下了,部下有人请求追击,朱棣决定不再追赶,而是乘胜直抵北平城下,这时包围北平的官军队并不知李景隆已拔营南下,仍然坚持不退。张玉带兵列阵而进,连破官军四垒。这时城中守军见救兵来到,也鼓噪而上,内外夹攻,官军大溃,更无斗志,便也丢弃兵甲粮草星夜南奔了。

    这一战役,燕军获得了全胜。燕王回到北平,欢声震地。燕王准备大杀牛马,犒赏将士——结果守城的军士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牛羊肉,所以又请了大师傅来专做了许多吃食,大啖了一顿。

    燕王在城池之上,大飨将士,回到王府的承运殿里,又和宁王及诸将把酒言欢。

    宁王这客人的到来是不情愿的,也是被迫的,换了是谁,将自己的老婆孩子裹挟走,又带走自己的精锐部队,都是不高兴的,而宁王殿下此时还能神色不变地和燕王畅饮,已经是达到了常人所不能了。

    宁王乃是高皇帝十七子,建文帝即位,削夺诸藩,恐怕北方诸王与燕王联合,便下诏要辽王朱植、宁王朱权回京。辽王奉诏回到了京师,宁王却对诏令不予理睬。建文帝便下诏削掉宁王的三护卫军以示惩罚,而燕王素来与宁王关系甚好,现在他看到宁王不奉诏旨,心中十分高兴,所以这次朱棣的出援永平,其目的则在于夺取大宁。

    大宁守军虽不多,但如何夺取大宁,还要费一番心思,因为朱棣不仅要夺取大宁之地,更重要的是要争取宁王和大宁之军。燕军来到大宁城下,朱棣派人进城通报说因为穷蹙,前来求救。宁王得知朱棣来到,两人虽为手足至亲,却不敢开放燕军入城,因为燕王毕竟是朝廷的反叛。所以宁王邀请燕王单骑入城,二人一见,执手大恸,诉说良多。朱棣一连在城中住了几天,二人相得甚欢,宁王全然不备。

    这时伏在城外的燕兵也在悄悄活动,一些吏士潜入城中,与三卫的部长和许多戍卒都拉上了关系。朱棣向宁王辞别,宁王到郊外为他饯行,突然伏兵尽起,将宁王劫持而走。这时朵颜三卫的骑兵和事先串通的戍卒也集合了起来,配合燕军攻破城西北角。燕军一拥而上,冲入城中,俘获守将都指挥房宽,杀死关在狱中的卜万,都指挥朱鉴力战不支死在混战之中,宁府长史石撰不降也被杀害。

    与宁王一起抵达北平的,还有宁府的妃妾世子。

    徐王妃和宁王妃坐在一起,张昭华坐在下首,抱着两岁半的宁王世子逗弄。宁王妃很有些局促,她和张昭华一起选秀出来,年纪和张昭华一般大,都可以做徐王妃的儿媳妇了,但是她和徐王妃偏偏是妯娌的关系,而且如今这个情况,北平可不是大宁了,她不由得不局促。

    “弟妹这些日子,着实颠踬辛苦了,”徐王妃和颜悦色道:“在郑村坝,我也听说了,打得很险,中军大营也差一点被官军赶上了,弟妹想来也是受了许多惊吓。”

    燕王裹挟了宁王并宁王家眷,首先奔袭去了白河,在郑村坝打了一仗,宁王女眷在军中,也十分难捱,宁王妃张氏稍微好一点,她父亲是指挥使,她还会骑马,其他宁王的姬妾,就颇受煎熬——

    “妾不辛苦,”宁王妃欠身道:“燕王殿下中军大营,稳如泰山,除了王府护卫,燕王殿下又拨了两队兵,专门保护,妾实在感恩戴德。”

    “是一家人,”徐王妃故作不悦道:“为什么还自称妾!”

    宁王妃诚惶诚恐,差一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嗫嚅了一会儿才道:“四嫂。”

    燕王妃笑起来,这时候前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她就道:“他们亲兄弟两个,有牵肠挂肚的话要说,我们妯娌,也有话说。”

    徐王妃的倾诉是从洪武九年开始了,那时候她嫁给燕王,宁王甚至还没有出生呢!隔了年,杨妃才生了宁王,是个胖大小子,徐王妃在孝慈高皇后那里见了,襁褓里的宁王脸还憋了一泡尿落在她身上。

    燕王妃之后跟随燕王就藩北平,但是她做得好,不仅是对年长的懿文太子、秦王晋王,还有在诸王馆的皇子,都岁时存问,每年光是各个佳节的节礼,一条官道上车马都是络绎不绝。

    “洪武二十八年,”燕王妃道:“皇爷主持选秀,我不在京城,要是在,就能见上你,还有其他弟妹们了,当年我受册之后,还在京城住了四年才就藩,你们却总共留了小半年都不到就去了封国。应天和北方气候不同,那时候应该适应了很久吧?”

    宁王妃回忆道:“是,我一路上还发了痢疾,上吐下泻,到了大宁,都下不来车了。北方的风刮到骨子里去,是到了地方才知道那江南足以御寒的锦衾,穿到大宁,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