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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都诧异了。
老妇人瞧着千山,道:“丫头,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一遍!”
千山本就看先帝不顺眼,哪里会给他留下什么情面?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便把当日温意当日与宋云谦情投意合太后临终把温意指派为飞龙门主人赐婚给宋云谦的事情以及被先帝看成贵女强迫入宫种种,都悉数说了出来,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说的话也不带半句虚言,句句都能对得上事实的全部,如此公正的叙述听起来也特别有信服力。
众人一时沉默无言。
张家三位公子都不是当官的,所以对朝廷的事情一般都不予理会,也从不过问。如今听千山这样说,更是庆幸当年没有入官场。伴君如伴虎,所言不差啊。先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这样对待,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不是步步为营?
张老夫人沉默了一下,长叹一口气,道:“有什么奇怪呢?那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旁人不知道,我是一路从建宁帝的朝代走过来的,见了多少,又伤了多少心?”
司空大人怀疑地看着千山,“先太后当真下过这样的懿旨?”
千山冷笑一声,“当日先太后下旨时,虽没有朝廷要员在场,但是宫中伺候的人还是有听到的,大人可以去问问碗娘,碗娘是先太后贴身的宫女,当日镇远王妃怀疑,还是碗娘出去伺候饮食的,深得太后看重。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调查!”
司空大人沉默了,他潜意识是相信千山的话,但是一方面又企图说服自己先帝并非是这样不堪的人。先太后是他所敬重的人,因为先太后曾救过他的父亲,也因为此事,张家一直记着飞龙门的恩典。
从道德伦理上来讲,温意已经是皇贵妃,是先帝的妃子,作为儿子的嘉平帝,是不能够册封她为自己的妃子。可再追溯根本,温意在入宫之前就已经跟嘉平帝情定三生,若是无媒苟合也就罢了,偏有太后下旨赐婚,这么说来,是先帝夺了嘉平帝的妻子,夺了自己的儿媳妇。
那么,到底是谁先罔顾道德伦理的?
本来立场坚定的司空大人,此刻也有些彷徨了。
他甩了一下脑袋,道:“这事儿先不说了,如今,夫人还生死未卜!”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里面有脚步声传出来,众人猛地抬头,门咿呀一声被拉开,是诸葛明走了出来,他手上衣衫上都有鲜血,脸色有些苍白。
众人急忙围了上去,急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诸葛明瞧了司空大人一眼,道:“暂时还不知道,温意说要观察十二个时辰才知道。”此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摸不着头脑,老夫人蹙眉:“那是能好还是不能好?”
千山却要冲进去,“主人呢?”
诸葛明拦住她,道:“你家主人要休息一下,她累了!”
千山见他脸色古怪,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急了,要推开他,“你走开,是不是我家主人出事了?”
诸葛明拉着她,道:“放心,她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你让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吕宁一愣,“皇贵妃怎地会失血过多?”
众人也诧异地瞧着诸葛明,这受伤的人又不是温意,她怎么会失血?
诸葛明瞧着司空大人,有些复杂地道:“夫人在手术过程中大出血,十分危险,温大夫用自己的血过给夫人,但是,她说两人的血型可能不相同,有可能出现血液排斥,但是,若当时不过血,夫人就必死无疑,所以,她说要冒险一试。”诸葛明觉得郁闷的是,温意说的这些,他都不懂得。两个都是人,而且都是女人,有什么血是不相同的?莫非人和人的血都不一样吗?还有,她过血的方法十分奇特,竟是用一根通心的针刺穿她的皮肤再用指压逼着血输过去给夫人,这也是他前所未见的。
众人都不知道诸葛明说什么,千山却已经冲了进去。
温意躺在长榻上,脸色苍白得要紧,她的手腕用白布缠着,微微渗血,这种针管很大,是她自制的,本是用来中毒放血的,但是临急用来输血,造成血管上的伤口过大,要用止血绷带才能够停止血液涌出。
张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没有温意这般苍白,但是也没什么血色,她合着眼睛,嘴巴微微开启,嘴角有些粉末,是温意让她服下的止血药粉。她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衣裳,遮住身上的伤口,手垂着床边,指甲白得惊人。
温意见大家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千山压住她,道:“躺着,您看起来很虚弱!”
温意笑了笑,“没你想得这么虚弱,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诸葛明低声道:“你过了那么多血给她,怎地会没事?”
温意看着诸葛明,他眼底明显流露着担忧和心疼,她笑道:“真没事,人的身体内有一种叫骨髓的东西,骨髓有造血功能,我别的不多,就是骨髓多,造血功能也迅速,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
她瞧了张夫人一眼,脸色就真的有些忧虑了,道:“我如今只担心血液排斥……”在现代,她是O型血,O型血可谓是万能受血者,但是,穿越过来之后,她的身体是什么血型她就不知道了。
张大公子走到温意身边,正一正步,然后躬身作揖,道:“不管家母如何,谢谢皇贵妃相救!”
温意心内正忐忑不安,刚才说真的,是情急之下的决定,若不进行紧急输血,那张夫人就会没命,她也考虑过血型不吻合的问题,但是,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只盼着自己这具身体,依旧是O型血。
所以当张大公子跟她行礼道谢的时候,她并不那么的坦然,甚至有一些害怕,怕张夫人出现溶血导致丧命,那她的罪过可就真的大了,在现代,这可以算是医疗事故,是她酿造的医疗事故。她抬起头看向张大公子,复杂地道:“你不必谢我,我自己都没把握!”
张大公子抬头直视温意,道:“家母若是能得救,则是皇贵妃的恩德,若不能救回来,是家母没有福分。”顿了一下,他又轻声道:“在下斗胆,再求皇贵妃一件事!”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便挡在了前头,哼道:“你们真好笑,刚才就赶着我家主人走,现在又求她办事,你们倒是好意思!”
温意瞧了千山一眼,道:“听听大公子说什么!”
大公子瞧了千山一眼,道:“求皇贵妃让千山姑娘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给在下瞧一眼。”
温意愕然,“这,你瞧她的簪子做什么?再说,这事儿你求她啊,簪子是她的又不是我的!”
张老夫人也不悦地道:“你堂堂大男人,要一个女人的簪子做什么?”
千山没想到他还说这件事情,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主人,您不知道他们一家的鬼主意,他们说我是他们家失散的小妹,好让我跟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赶你出宫,这家人居心叵测,我早就说不该救他们的!”
温意诧异地看着张大公子,张大公子连忙道:“并非胡言乱语,皇贵妃请听在下道来。”
千山挡在温意身前,怒道:“我家主人这会儿虚弱得很,你们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打搅她,有什么事等她好了再说!”
温意瞧着千山有些防备的面容,心中多少知道她的想法,她自小无父无母,她最亲的就是飞龙门,她也用了这多年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是个孤儿,想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会亲人在世。忽然有这么大一群人说是她的亲人,她其实心里欢喜,可又怕一旦验证之后是假的,这种失落她无法承受。
她对张大公子道:“这事儿,过阵子再说吧!”
“但是……”张大公子还想说什么,被温意打断,“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夫人的伤势,若能安然度过这十二个时辰,她就会没事,你们在她身边支持她一下,跟她说说话。”
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了,温意瞧见千山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失落,她很是怜惜这个丫头,遂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无论如何,你已经有我这个亲人。”
换言之,就是说无论张家的是不是她的亲人,她都不是孤身一人。
千山嗯了一声,有些局促,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但是还是被主人看出了心思。是啊本以为自己是死剩种,忽然来了一群人说是她的亲人,这种冲击对她不小。
张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瞧着千山,缓缓走到千山身边,忽然伸手夺了千山的发簪,千山对她没有防备,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一个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人家,竟有如此迅捷的身手,想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好手。
所以,千山被她夺取了簪子,却只怔怔地看着她,没回过神来。
当她回过神来想伸手去抢夺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却一声令下,“把另一根簪子取过来!”
大公子立刻反应过来,疾步冲去打开妆台上的首饰盒,取出一根碧玉簪子,又疾步跑回来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把两根簪子对比了一下,才抬头看着千山,递给她道:“你自己看看!”
千山不接,但是双眸却盯着那两根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簪子,只是自己的那根因为断裂所以用纯金包裹。但是,摒除这个,两根簪子是一对的。簪尾的雕刻与图案一模一样,只是那图案一左一右,配合成一对。
千山没接,但是温意却接了过来,她细细地看着簪子上雕刻,两只神鸟,一支雕刻了一个秀字,千山那根雕刻着一个英字,秀英?她抬头问道:“秀英是……”
张大公子立刻回答:“家母的闺名就叫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