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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被贾车骑念叨的大晋尚书令、巨鹿郡公裴秀在哪里呢?
在路上。准确的说,裴家的车队此时才刚刚出了洛阳北门,距离北校场还有大约二十余里。
而且,更悲催的是,这会儿还TM堵车了。
话说五石散这玩意,现代历史学家大致可以肯定的,有史可查的第一个服用的人,叫做何晏。
此人乃是东汉大将军何进的孙子。其父亲死得早,母亲带着他本来生活得很苦。幸运的是这位生了孩子的少妇被曹操这位人(防和谐)妻爱好者给遇见了。然后何晏就成为了曹操的养子。从此过上了衣食不缺、无法无天的衙内生活。
这厮服用五石散是出了名的,关键是他自己服用不说,还到处推广。他身份高,权力大,本身学术水平又极好。妥妥的名士一个。这名士一示范,大家就都跟着吃。然后,五石散在整个魏晋高层就逐渐风行起来了。
五石散,其主要成分众说纷纭,但总的来说应该有硫磺、石钟乳、磁铁这些东西在里面。这些东西现代的中医也在用,但从来没有哪个中医敢把这些东西大剂量的混合在一起给人吃的。
这玩意吃下去之后是什么反应呢?发(防和谐)骚、发琅、幻觉、狂躁、兴奋……极度兴奋之后当然是极度的疲倦。除此之外,还有非常严重的后遗症:皮肤菲薄、骨头变脆、肌肉萎缩等等等等。
所以魏晋时代对美男子的审美和现代社会比较一致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皮肤白,最好是面无血色。要身体瘦弱,最好是一根竹竿,穿上衣服大袖飘飘。说话要清脆,最好是比女人的声音还娇嫩……没得办法,大家都在吃五石散。吃多了全都成了一副鬼样。
现在洛阳北门之外,就是一群鬼在忙着赴皇帝的约。由于这群鬼们身体实在太差,所以基本骑不得马。而且由于他们骨头太脆不耐颠簸,所以不可避免的把自己坐的车都加重了不少——然后,加重了的车,马就拉不动了(礼法规定,天子的马车才能用六匹马拉。不是说车重了我加马就行的)。有限的马匹拉不动,那就只有用牛来拉车了哦。
牛这种动物,力气大,吃苦耐劳,身体远没有马娇气。但要说速度和灵性,那就比马差得太远。当大家伙都赶着各式各样的牛车在同一时间段从洛阳北门汹涌而出的时候,各种擦挂、撞击就难以避免。然后,在这古代社会的官道上,居然前所未有的堵车了……
“哎,竖子!都怪你!今天是元旦啊,居然不在家中安坐,跑到石家去清谈。看看、看看,这下好了吧?我家定然不能准时赶到了。到时候陛下震怒,一个不小心削了为父的职位是小。免了你的嗣位……哎,为父怎么这么倒霉,生了你这个犬子!”
到底是闻喜大族,家教甚好。所以裴秀骂得再难听,裴浚也不敢吭声。可是他不吭声,旁边的那位却要过来凑热闹。
“诶诶诶,我说,裴……啊,郡公啊。你着什么急啊?您看看,这一路……上,大家都堵在这里。陛下仁厚,不会怎么样的。吼吼吼……”
“王璿冲!你又服散了吧?这会没有行散完毕就强行登车!搞不好要出大事!”
“哎,我何尝不知。但是陛下见招得太急了。哇~~~!”说到这里王戎再也没有忍住,一口黑血冲口而出,直接喷到了裴秀的车窗上。
“不好!”作为长期服用五石散的老鸟,裴秀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散毒开始发作的迹象:“王家的人,你们的家主散毒发作。不要去校场了,赶紧回转!老夫去了校场,会替贵家主向陛下解释的。”
“多谢裴公!”得到这句话的王家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开始鞭打牛头转向。于是,官道上堵得更狠了……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午时一刻。
一个近侍匆匆的走到司马炎身旁:“陛下,已经查明,洛阳北门外牛车比集,车轴相互牵扯,已经无法前行。诸多王侯上官大都堵在了那里。臣已经派出部分中军士兵前往进行疏导。但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内他们是赶不过来的。”
“这群匹夫!”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已经捏得发紫。但到底下面站着这么多的士兵,司马炎还是强制忍耐下了这口气:“杜卿,不等了,开始吧。”
“遵旨。”
令旗摆动,原先在一个多时辰里站的纹丝不动的上万士兵仿佛齐齐活了过来。他们整齐划一的按照一定的队列进入校场中心,然后如同一人般的半跪行礼:“拜见大晋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上万铁血男儿齐声发出的阳刚之音,让司马炎原本憋闷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他轻轻的一甩衣袖,自然有二而四、四而八……直至六十四个近卫齐声大吼:“平身~~~”
“谢陛下!”君臣答礼完毕,这一万士兵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往校场边缘。然后令旗再变:“第一阵,长枪兵!”
“嚯~~~!”
随着杜预令旗变化,点将台上更多、更大的令旗开始舞动。原先退到场边的士兵中,约莫两千人的方队高举三米长的长枪,再一次整齐的进入场内。随着“滴”的一声铜哨响起,枪阵中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向右刺!”
“呼嗨~~~!”
……
“呵呵呵,杜卿,这就是我国仿效蜀贼建立的长枪兵阵?看起来很是精锐嘛。”
“微臣惭愧。陛下,臣这几个月来多方走访,并且和孝兴(马隆)、乐陵侯、义阳王等多番交流。发现这长枪兵阵若要成型其实很简单,若要达到蜀贼的精锐程度实在是极难。”
“哦?这是为何?”
“首先难在队列难以保持。要成枪阵,先要分清左右。光是这个就要花费海量时间。之后是令行禁止,整齐划一。这个,实在是难上加难……”
“朕看这枪阵很整齐嘛。”
“陛下,这是在没有敌人时的操演。有了敌人进攻就完全不同了。陛下请看。”
随着杜预的令旗再次挥动,在校场的另一边,开进了一队约莫也是两千人的刀盾兵。当然,到底是演练,长枪兵的枪头是木头,刀盾兵手里拿的也是木刀。
两军对阵的时候,长枪兵阵还井然有序,反而是刀盾兵那边显得比较凌乱。但是等到双方接战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一开始不少刀盾兵都被刺中从而退出战场,但是当少量刀盾兵近身的时候,长枪兵的阵型就无法维持了——部分枪兵想用自己的长枪格挡对面来的木刀,部分枪兵想以攻代守。更多的则是面对敌人的攻击而不知所措,枪兵阵的节奏迅速被带乱了。
“陛下,这就是长枪兵阵尚不能大用的原因所在。要想做到千人如一,令行禁止。而且在实战中做到斧刃加身而不动如山,除了日日操练,用水磨工夫形成士兵的本能之外,别无他法。”
“呵呵呵,无妨。”虽然心里很失望,但司马炎已经不是几年前刚上位的愣头青了。他清楚的知道,杜预所言是正确的。而且在训练中尽量靠近实战情况进行操演,仅此一点,就比以前杨骏统领中军时要好得多!
“杜卿放心去做,朕有的是耐心。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实在不行,就拜托贾车骑的进奏曹去蜀贼的地盘上绑几个枪阵老兵回来嘛。”
“臣多谢陛下体恤。”
这边厢司马炎和杜预做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那边石苞和贾充、陈骞等人也在交流。
“哎,这尚书令怎么还没到啊?不应该啊。”
“呵呵呵,贾公,单是裴公一人肯定是准时的。可惜他要带上伯通啊。这伯通贤侄昨晚和今晨都还在我家和犬子清谈呢。”
“啊?嗨!这竖子。咦,不对,那你们父子怎么能及时赶到?”
“呵呵呵,贾公,我石苞出身卑贱,可不比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我石家的孩子都是会骑马奔驰的。”
“啊?原来如此!哎,伯通也和季彦一样,频繁服用五石散,导致身娇体软,无法骑马奔驰。但是季彦不一样啊,充和季彦相交数十年,季彦吃第一枚五石散的时候还是充和他一起吃的呢。那时候季彦都四十多岁了。这五石散啊,药性太烈,起吃的年纪越小,对身体伤害越大!”
“正是如此,所以我陈家的子孙都不准吃这个。”这时候插话进来的,正是晋大将军,刚刚从荆州前线返回的陈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