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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畔没有夏雨荷,也没有什么微服私访。
方醒站在人群中间,从容不迫的说道:“我一直以为,心中没有大明的读书人,那只是蛆虫,造粪的蛆虫!”
这是宣战!
方醒满意的看着这些读书人鼻息咻咻,面红耳赤。
“兴和伯,我等以振兴大明为己任!”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与此同时,吴跃也带着人赶到了边上,辛老七过去拦住他。
方醒哦了一声,诧异的道:“既然以振兴大明为己任,那本伯问一句,你等的优待可是天经地义的?可是那位帝王允许的?”
“偷了大明的赋税还敢说以振兴大明为己任,本伯就问一句,你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话羞辱的以味道太浓,一个读书人不忿的道:“我辈在为大明分忧。”
这话说的是士绅参与管理地方。
方醒淡淡的道:“怕是趁机上下其手吧,好的也有,可坏的也不少!”
这话算是客观,众人面色稍霁,方醒却突然说道:“户部的田税年年见少,你等的私囊却年年见多,科举科举,每出一批人,所谓的才子文曲星,国库就会亏空一批。当国库入不敷出时,谁能当之?唯有层层搜刮,而倒霉的正是百姓,尔等正人君子,自然是坐而论道,侃侃而谈,坐看风起云涌,岂不快哉!”
方醒转身而去,声音却没有中断。
“人性本私,有了好处就想要更多,什么投献诡寄,什么私下经商,外表斯文,内里禽兽,这等人多不胜数,于国何益?只是蛀虫!”
那些读书人面皮微红,被方醒这番话说到了痛处,却没人敢出头驳斥。
“……抱成团,这是你们的习惯,抱成团来闹腾,本伯来了,看看是你们闹腾的厉害,还是本伯的手段厉害,且拭目以待!”
方醒走出了人群,家丁们把马牵来,上马后,他回身道:“谁能以国事为重,谁就是真正的读书人!”
马蹄声远去,现场一阵寂静。
“秀屿兄,你是领头人,刚才你为何不说话?”
人群渐渐闪开,露出了十余人。
这十多号人都面色铁青,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说道:“此人乃是奉旨行事,无确凿的证据在下怎好说话?”
这人就是带头大哥之一的杨彦,他冲着左边的同伴说道:“荣欣,今日被他这番话一压,我看大家都有些怯意,你们以为如何?”
左边的男子名叫邓珐,他微笑道:“不着急,他若是有把握,就该一到济南就动手。”
“正是如此,荣欣兄此言大善!”
右边拿着折扇的男子神采飞扬的道:“在下今日一见此人,只觉得其人阴郁,城府怕是不浅。不过越是这般,就说明他越没底气,大事可成!”
此人也是带头大哥之一,名叫何山,字岩峰,最是文采飞扬的一个,据说科举对他只是探囊取物,只是他还想多等一科,好一鸣惊人。
何山回身拱手道:“大家先回去吧,反正都在城中,有事也好说话。”
……
方醒被安排在一个大宅院里,丫鬟仆人皆无,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带着人就住了进去。
就在他入住的同时,城中一处宅子外…...
青石砌就的围墙早已被青苔覆盖,几株不知名的植物顽强的在缝隙里生长着。
“小子请见百炼先生。”
门开了,一个老苍头看着门外的年轻人,皱眉问道:“何事?”
“小子潘松,科学子弟,请见百炼先生。”
老苍头面无表情的道:“等着。”
“是。”
潘松侧身站在门外,以示恭谨。
这里住着一位‘读书人’。
是的,王裳,号百炼先生。外人皆恭谨的把他看成是大儒,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只肯说自己是个读书人。
后来因为名气太大,不少人来拜师,但只要提到大儒,这位老先生必然是要让他们在大字的右上加一点。
大字右上加一点,那就是犬。
犬儒!
老先生的自嘲让人无语,却也颇为离经叛道。当他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宁愿像一条狗般的活下去时……
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这不是自嘲,而是若有所指。
可这里是山东,他这种举动就是犯忌讳,于是老先生的弟子渐渐远离他,剩下的都是些坚定的反圣人家族分子。
而科学就是站在了儒家的对面,所以老苍头才愿意去禀告一声。
太阳很大,把院子里晒的明晃晃的。
几只鸡在墙角的阴凉处刨地,尘土飞扬。
一条小狗在堂前奶声奶气的冲着潘松狂吠,屋里传来一声呵斥,小奶狗回头,圆滚滚的身体差点一个踉跄,然后不解的看着里面。
老苍头出来的时候俯身摸摸小奶狗的头顶,然后走到门边,说道:“进来吧。”
潘松躬身,然后缓步入内。
很安静,从外观看,木屋古朴。
但在见到王裳之后,潘松才知道什么叫做古朴。
灰衣,洗的发白的灰衣。
额头有些突出,发际很高,一眼看去就觉得古朴。
王裳在看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子潘松,见过百炼先生。”
“老夫在看科学。”
王裳把书放下,然后用双手搓搓脸,问道:“你来此何意?”
潘松恭谨的道:“小子乃是科学子弟,以往曾经听过先生的课,今日得知兴和伯到了济南,就想起了先生这段时日的为难事,不敢擅专。”
王裳哦了一声,说道:“那户人家看老夫不顺眼,时常会有些龌龊人来做些龌龊事,老夫从未放在眼里。兴和伯……”
潘松赶紧解释道:“此事……乃是小子的一厢情愿,兴和伯未知。”
王裳点点头,说道:“老夫只想和狗一般的活着,兴和伯高居庙堂,天子之师……且去且去!”
潘松大汗淋漓的道:“小子有罪,请先生息怒。”
王裳重新拿起书,说道:“钻营之心可有,却不可炽热,你想从中为老夫和兴和伯拉线,想法自然是好的,可终究失去机械,令人不喜。”
潘松辩解道:“小子敬佩先生的为人……”
王裳皱眉道:“老夫读书的清净心都被你打乱了,你想两边串联,两头讨好,这是想要进身之阶吗?听闻兴和伯对科学子弟多有优容,你自去吧。”
潘松不敢再多纠缠,起身告退。
老苍头把他送走,回来说道:“老爷,老奴是看着最近上门的人少了,以为他是科学子弟,想来对那家人是天然的敌意,就……”
“何苦来哉!”
王裳闭上眼睛,淡淡的道:“老夫自然是看不惯那家人,可也只是看不惯罢了,却不喜被人利用。”
老苍头跟随他多年,见识不凡,闻言就郁闷的道:“老奴还想着您和兴和伯应当是志同道合呢……”
“志同道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