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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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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ngdao章节,请在六点后订阅,订阅错误,请在六点后重新载入书架。“绿川先生,你觉得为了得到看到那种景象的能力,即便为此要以死来交换,即便只是短短一时,也有一试的价值么?”

    绿川点了头。“当然有。它的价值足够那些代价,这点我能毫无疑问的保证哟。”

    灰田青年暂时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样?”绿川笑了起来说道。“对于接受token令牌,你也感兴趣了吧?”

    “能请教个问题么?”

    “是什么呢?”

    “难道,我也属于带着某种颜色某种光亮的那类人么?一两千人里有一个的那种?”

    “没错。最初看到你的时候起,就马上明白了。”

    “就是说我也是追求跳跃的那类人中的一员么?”

    “不知道啊,我可不清楚那么多。这还是应该你问问自己吧。”

    “但不管怎么说,绿川先生你并不打算把令牌让给别人。”

    “不好意思了啊。”钢琴师说道。“我会就这么死去。并不把这份权利让人。我就是那种所谓,不想卖东西的推销员吧salesman。”

    “如果绿川先生死了的话,那令牌会怎么样呢?”

    “这我也不清楚啊。到底会怎么样呢?也许跟我一起干脆就这么消失了。也许以什么别的方式留了下来,然后继续为人所继承传递。就像瓦格纳的指环一样。到底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老实说我也不关心。反正是在我死后发生的,不是我的责任了嘛。”

    灰田青年尝试着在脑中梳理事情的顺序,但没法理清楚。

    “怎么样,这个与逻辑完全无关吧。”绿川说道。

    “实在是有意思,但也有点让人无法简单相信。”灰田直接地说。

    “因为这其中没有逻辑的解释么?”

    “正是如此。”

    “也没法证明给你看啊。”

    “如果不实际去接受令牌,就无法证明是不是真的,是这么回事吧?”

    绿川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不实际去跳跃一下,就没法证明。但要是真去跳跃了,也就不需要证明了。这其中没有中间阶段。只有跳或不跳,非得选一样。”

    “绿川先生你不怕死么?”

    “死本身没什么好怕的。这是真的哟。到现在也见了不少没用的废物死掉了。他们那些家伙都做得到,我有什么理由不行呢。”

    “关于死去以后会有什么你是怎么看的呢?”

    “是指死后的世界,死后的生命,那回事么?”

    灰田点了点头。

    “那种事我是不去想的。”绿川用手摸了摸长长的胡子说道。“就算想了也不会知道,知道了也没法去确认,想它只是徒劳。这种事说到底,只是你所称的那类危险地去延长假设罢了。”

    灰田青年深呼吸了一下。“为什么把这种事告诉我了呢?”

    “到此为止对谁都没提到过这些,也不打算说的。”绿川说道。然后抬头饮尽了酒杯。“原本是想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的消失的。但是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是你的话,也许有告诉你这番话的价值。”

    “不管我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么?”

    绿川看上去像是困了,打了个小哈欠,然后说道。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你早晚终会相信我说的。有一天你也会死。那么,当你迎来死亡的那一刻——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怎么死的——你一定会像想起这件事。然后会全盘接受我说的话,彻底地理解其中所含的逻辑,真正的逻辑。我只是把种子撒了下去罢了。”

    外头的雨好像还在下,下得柔和而静谧。雨声消失在小溪的水声之中。只能凭肌肤接触空气的细微变化,感受到外面下着雨。

    不久,灰田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和绿川在这件狭室中两人互相面对面,实在不可思议而且违背了自然原理,实际是不可能发生的。这种感觉与头晕很相近。在凝滞的空气中,他好像闻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这味道是肉腐烂时的腐朽之气。但这只是错觉吧,这里并没有人死。

    “你这几天就回归到东京的大学生活去了吧。”绿川静静地说道。“然后恢复到现实的人生中。你要好好生活啊,不管它是多浅薄单调,人生有那份让你好好去活的价值。这我能担保,这不是什么讽刺或是反话。只是那份价值对我来说成了点负担啊。我没法背负着它活着。也许是天生不适合吧。所以就像快死的猫一样,躲到安静的阴暗角落,默默的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这样我觉得不错。但你不同。你是能背负着负担活下去的。使用逻辑的这根线,尽量把活着的价值缝补到自己的身上去吧。”

    “故事就此结束了。”儿子的灰田说道。“这个谈话两天后的早上,趁父亲有事外出的时候,绿川退房离开了旅馆。跟来的时候一样把挎包背在背上,走到了三公里山路下山,到了公交车站。那之后他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他只是把前几天的房费结算后,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对父亲也没有什么留言。他留下的只有读完的一小堆推理小说。在那不久,父亲回到东京。去大学复学了,开始了一个劲用功读书的生活。是不是因为与绿川这个人相遇的契机,给父亲那段漫长的流浪生活画上了休止符就不得而知了。但根据父亲的说法,这件事像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灰田在沙发上坐直身体,用细长的手指慢慢地揉捏着脚踝。

    “父亲回到东京之后,试着去找了名叫绿川的爵士钢琴手。但是没有找到叫这个名字的钢琴师。也许是使用着假名。所以那个男人到底一个月后死了没有,至今仍无从得知。”

    “但你父亲还健在吧?”作问道。

    灰田点了点头。“是的,现在还康健着。”

    “你父亲把绿川说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作真事来相信了么?不觉得是个杜撰巧妙的故事来骗他的么?”

    “不知道呢。我不清楚。但那个时候的父亲也许没有考虑相不相信的问题吧。他是把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成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囫囵吞枣地领会了。就像蛇都不咀嚼捕来的动物,一股脑的吞入体内,然后再花时间好好消化。”

    灰田在这里截下了话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困了,差不多睡了吧。”

    钟上的时间将近凌晨一点了。作回到自己的房间,灰田在沙发上准备睡觉,灭了房间里的灯。作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耳朵里好像听到了溪流的水声。但那当然是错觉。这里可是东京的正中央。

    作不一会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个夜里,发生了几件奇妙的事。

    6

    多崎作给木元沙罗发了邮件邀请她吃饭,是在惠比寿的酒吧那次五天后的事。邮件是从新加坡回复来的。两天后回日本,回来后第二天是周六,那天傍晚之后就有时间见面了。邮件里写着“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要说?作当然不知道沙罗想对自己说什么。但是想到再能见到沙罗心情就好了起来,而且又一次明白了自己所渴望的是比自己大的女性。和沙罗一段时间不见,胸口感到了轻微的疼痛,感觉像是要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样。这种感觉已经很久违了。

    但接下来的三天,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工作缠身,由于地铁线的相互过轨计划,车辆的不同形状所带来的安全问题出现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情报不早点告知呢?),为了解决处理,需要去几个车站,紧急修改部分站台。为此必须制定进度表。作通宵工作到很晚,但还是想办法让工作就绪后,抽出了周六的傍晚到周日来休息。他直接这么穿着西装,从公司赶去青山碰头的地方。坐在地铁的座位上睡得很沉,差点就错过在赤坂见附站换乘了。

    “看上去疲惫得很呐。”沙罗一看到他就这么说道。

    作把自己这几天格外繁忙的原因,尽可能的简单易懂的说明了一下。

    “本来是想回次家,冲个澡换身不是上班穿的衣服再过来的,但这也没办法做到。”他说。

    沙罗从购物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给了作,盒子形状细长而扁平。“我给你的礼物。”

    作打开包装,里面是一条领带,是条高雅蓝色的,无花纹的丝质领带,牌子是圣罗兰的(YSL)。

    “在新加坡的免税店看到的,觉得跟你很配呢就买了。”

    “谢谢,领带很好看。”

    “也有些男的不喜欢收到领带呢。”

    “我不是那样的。”作说道。“因为本来就不会某一天忽然想到去买领带。而且你挑东西的品味很好。”

    “那就好了。”沙罗说道。

    作把原来系着的细条纹的领带当场解了下来,把沙罗给的新领带套在脖子上系好。那天作穿的是深蓝色的夏用西装和常规色白色的衬衫,与蓝色的领带毫无违和感,很相配。沙罗双手隔着桌子伸过来,熟练地替作调整领结的位置。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袭来,闻起来很怡人。

    “很适合你呀。”她说道,莞尔一笑。

    作把原来系着的领带放在桌上后,它看上去比想象中还要来的旧。像是个没有意识到的坏习惯一样。他再次意识到自己该稍微再注意一下自己的打扮了。每天在铁路公司的办公室里做着设计的工作,关注服装的机会并不多,工作环境里基本都是男人嘛。一进公司里就解开领带,卷起袖子着手开始工作,而且还常常需要到工程现场。作周围的人都不怎么注意穿什么西装,戴什么领带。再加上这么与一位女性定期的约会,想来已经是很久违的了。

    这是沙罗第一次送给他礼物,作很高兴。作想,也要问问沙罗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为此准备些礼物,这件事可得好好记在脑子里。他又一次道了感谢,把旧领带叠好放在了西装口袋里。

    两人身处位于南青山那一带大厦地下的一家法式餐厅里。这家也是沙罗所熟知的餐厅。并不是什么显摆铺张的店,料理和红酒的价钱都相对不那么奢侈。感觉类似于休闲的小餐馆bistro,但相比下桌子摆放得更宽敞舒适,能够好好静下心来说话。店员的服务也很亲切。他们点了瓶红酒,一起研究着菜单。

    沙罗穿着的是细碎花的连衣裙,外面披着件开衫毛衣(cardigan),两件看上去都品质上等。作当然不知道沙罗拿着多少的工资,但她好像很习以为常在衣服上花钱。

    沙罗一边吃饭一边聊着新加坡的工作的事,与宾馆的谈价,选择饭店,确认交通设备,安排各类活动项目,核实医疗设施……要开发一个新的旅游项目,所要做的事多的能堆成山。为此准备了长长的检查清单,到当地挨个确认清除。需要亲自跑去所在地用自己的眼睛来一个一个地明确各处细节。这种工作顺序很像建造新的车站。作听她这么说着,越发明白了沙罗是考虑周全而有才干的专业人士specialist。

    “近期应该还要再去那边一次。”沙罗说道。“你可去过新加坡么?”

    “还没有过呢。其实我基本就没怎么离开过日本。因为工作关系根本没有出国出差的机会,而且自己一个人去海外旅行也嫌麻烦。”

    “新加坡那地方也是很好玩的哟,有很多好吃的,很近的地方就有极好的观光景点。要是能带你游览就好了。”

    作想象着要是能和她一起去国外旅行,该有多好。

    作照例只喝一杯红酒,沙罗把那瓶酒剩下的都喝了。她好像是很会喝酒的体质,不论喝多少脸上都显不出。作选了炖牛肉的料理,沙罗点的是烤鸭。吃完主菜maindish后,她很是犹豫还是点了点心,作点了咖啡。

    “上次和你见过之后,我想了很多。”沙罗喝着最后的红茶这么开口道。“有关你高中时代的那四个友人,那亲密无间的共同体与那份化学反应。”

    作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等着她后面的话。

    沙罗说道,“那个五人组的故事实在让我很感兴趣,因为那是我所没经历过的。”

    “那种事本来就是不要去经历的为好吧。”作说道。

    “因为最后被伤害了么?”

    他点点头。

    “我明白你的心情。”沙罗眯起眼睛说道。“但是就算到最后被那么对待,你大失所望了,但对你来说和他们的相遇总归还是好事,我有这么种感觉。人与人的心之间,那么毫无缝隙的连结维系在一起,可不是常有的事啊。而且这种连结是发生在五个人之间,更是可以称得上奇迹了吧。”

    “这的确是近乎奇迹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也一定是好事吧。你说的没错。”作说道。“但是也只是如此,失去的时候,不如说是被剥夺的时候打击才会分外强烈。丧失感、孤独感……这种词远无法及得上的程度。”

    “当年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六年了啊。你现在已经是三十岁后半的成年人了啊。不管当初的打击伤害你多深,也差不多是时候跨越过去抛到身后了吧。”

    “跨越过去。”作重复了沙罗的话。“具体是怎样做呢?”

    沙罗把双手放在了桌上,十根手指微微的张开着。左手的小指上带着戒指,上面嵌着小小的杏仁状的宝石。她稍稍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起了头。

    “为什么你会被那四位友人决绝地拒绝,为什么非要对你做这种事不可,这中间的理由你应该凭你自己的力量去搞清楚,这是我的看法。”

    作想把剩余的咖啡喝完,但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就放回了茶碟上。被子碰到茶碟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发出了碰撞声。服务生好像是听到了那声响,来到了作他们那桌前,往他们两人的杯子里注入了冰水。

    等服务生走开后,作说道。

    “之前我也说过了,从我的角度,是想尽可能地把那件事彻底忘掉。那个时候受的伤在慢慢愈合,我也努力地克服了那份疼痛过来。为此也花了很长的时间,长好的伤口我不想现在再去重新揭开。”

    “但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呢?也许那只是表面看上去在愈合而已啊。”

    沙罗探头直视着作的眼睛,用冷静的语调说道,“在里层,可能还在淌着血,你没这么想过么?”

    作沉默的思考着,没法回答她。

    “哎,那四人的全名能告诉我么?还有你们上的高中的名字、毕业的年份和升学的年份,还有他们各自当时的地址。”

    “你知道这些,要怎么做呢?”

    “我想尽可能详细查查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作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和他们见面谈谈,让你有机会知道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的解释。”

    “但要是我说我不愿这么做呢?”

    沙罗把放在桌上的手背了过来,把手心朝上放。但她的眼睛仍旧隔着桌子直视着作。

    “那我就直接说了?”

    “当然可以。”

    “其实我很难说出口。”

    “不管是什么都好,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不想去你家里,还记得么?你可明白那是为什么?”

    作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也觉得自己很喜欢你,就是说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沙罗说道,然后稍微顿了一会儿。“但是你好像心里还有着很大的问题。”

    作沉默着看着沙罗的脸。

    “接下去的这部分就有些难以开口了,就是难以表达清楚。一旦说出来,就会过分的简单化了。但因为这毕竟是感觉上的东西,没办法富有条理的用逻辑来说明。“

    沙罗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用眼睛测着什么距离,然后说道。“被你抱着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像是在别的其他的地方,在离相拥着的我们不远之处。你人很温柔,这是很好的事,但……….”

    作再一次拿起空的咖啡杯,用两手包着杯子。然后又把它放回了茶碟上,这次很注意没弄出声音。

    “我不明白啊。”作说道。“我那个时候只想着你,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想,也不记得自己身处什么其他地方。老实说,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法想你之外的事。”

    “也许是这样,也许你只想着我。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相信你说的。但即便是这样,你的脑子里还是钻入了别的什么东西。至少我感觉到了类似距离的东西,这也许只有女人才能明白。不管怎样,我想让你知道的是,这样的关系我没法长久继续下去,就算我喜欢你也是一样。我的性格比看上去要更直接而贪心。如果以后你想和我认真交往下去的话,我不想有不明实体的什么进入到我们中间来。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么?”

    “就是说不想再见我了?”

    “不是那样的。”她说道。“和你这么见面谈话是没关系的,我是很开心的。但是你的房间我不愿再去了。”

    “就是说不能再与我亲近了么?”

    “应该是没办法了。”沙罗干脆的说道。

    “是因为我心里有问题?”“是的,你的心里还存留着一些问题。也许比你所以为的,还要根植于更深处。但是只要你有意,问题就一定都能解决,就像修理出了问题的车站那样。但是为此,你需要必要的资料,要画正确的设计图,要制定详细的进度表。事物的优先顺序是最先要明确的。”

    “你想说的是,为了解决问题,我需要和他们四人再一次见面说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