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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6 我不好
伍贺莲站在洗浴室外,他第一次如此彷徨茫然,纠着他的心,如果说最初接近的目的,的确存在着某个念头,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却是不由自主地沦陷。他尝试抗拒挣扎,想要推开她,却偏偏无法自拔,像是深陷沼泽。
她是阳光般的救赎,他却太过黑暗,这样的他,她还能接受吗?
听到她的哭泣声,他的思绪乱作一团,伍贺莲对着玻璃门终于幽幽开口,“晨晨,我要你,也要……”
可是洗浴室内,却响起顾晓晨惊恐沙哑的求救声,“救我!救救我!”
话说到一半,伍贺莲顿时一惊,她的呼喊让他感到异常焦躁。他猛地拉开玻璃门,只见顾晓晨贴着瓷砖墙倒在了地上。她的脸色愈发惨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全部褪尽,方才因为生气还染了少许红韵,此刻却已经像是淹于水下的纸,虚无散开。
“晨晨!晨晨你怎么了?”伍贺莲一个大步奔向她,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救救我的孩子!”顾晓晨的声音很轻,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小腹的疼痛让她无法支撑,她突然好害怕,什么在慢慢流失,那是他们最后的牵系,他们唯一的牵系,可以证明她曾经那样爱过他,证明那段过往,她不曾后悔,她只有一点点遗憾。
伍贺莲急忙抱着她奔出洗浴室,冲出了屋去。
一路颠簸,顾晓晨揪紧了他的衣袖,强撑着意识,没有昏厥。她死死地攥着他,顽固的神情如同等候了千年的祭司,她苦苦哀求道,“阿贺,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他的俊容同样模糊不清,“阿贺,我要他,我要他,你就留下他吧……留下他好不好,我求你了……”
伍贺莲紧窒的容颜在这个时候卸下冷漠,纷乱错综的纠缠,所有的一切都被抛置在脑后,他没有一刻像现在那样迫切希望。每一步迈得格外急,他抱着她冲出前院,银白的月光皎洁,深灰色的夜空也像是哭过一样。
“车在哪里!”伍贺莲大喝一声,下属赶紧奔去提车。
伍贺莲等不急了,一边抱着顾晓晨朝着车子停靠的方向奔去,一边沉沉开口。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声音断断续续,却是那样震心,“晨晨,我没有说过不要这个孩子。”
“阿贺……”顾晓晨倒向他的胸膛,泪水湿了他的衬衣,那炙热的温度,仿佛渗透过肌肤,将他的心一并被灼烧,而后网住了他,沉甸甸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恍惚,只怕自己是幻听了,她喃喃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这个孩子!”伍贺莲抱紧了她,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要!”
顾晓晨感到口中一阵血腥,泪水凝在眼角,她痛苦说道,“阿贺,救救这个孩子,救救这个孩子……”
前方就是房车,狭小的巷子里,路灯洒下昏黄的光芒。
男人抱着女人朝着房车飞奔而去。
脚步纷乱,沿路却有鲜血滴落,坠在地面,印染出一朵血莲。
“晓晨?晓晨你怎么样?”耳边响起谁的呼喊声。
顾晓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天花板的那抹白如此刺目,她空洞洞地睁眸。而后余玫强扯微笑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底,顾晓晨猛然回神,一下捂住自己的小腹,急急问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
余玫轻轻地搂住她,柔声安抚,“晓晨,你不要这样,你先躺下来!”
“你告诉我!”顾晓晨疯了似地大声嚷嚷,“你告诉我,玫玫,我的孩子呢?还在不在?”
“晓晨,你别这样,身体最重要!”余玫咬牙说道,已然有了泣意。
“我要你告诉我!是不是没了!”顾晓晨挣扎起身,情绪激动到不行。
余玫怔怔地望着她,终究还是艰涩地点了头,“你不要多想,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有的,以后还可以有!你还年轻!没有问题的!”
顾晓晨惊恐地睁大眼睛,一瞬间的光芒散去,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原本还半躺起身,忽然一下子倒了下去,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再也没有反扑的能力。她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泪水再也流不出来了,惟有双眸通红,整个人混混噩噩。
心,好象也被挖空了。
余玫别过脸,忍不住悲伤,泪水就流了下来。她不想让顾晓晨看见自己哭泣,怕她会更加伤心难过,可是泪水就是止不住。她站起身来,捂住嘴奔出了病房。而病房外,伍贺莲站了一夜,这个姿势一直维持,没有改变过。
余玫扯起嘴角,分不清是哭是笑,“你满意了?你终于满意了?”
伍贺莲默然良久,这才迈开脚步走进病房。
“你没有资格进去!你没有资格见晓晨!”余玫硬是阻拦,却被一旁的男人拉开了。护士急忙来劝,“小姐,请不要喧哗,病人需要安静!”
余玫嚷也不是,不嚷又憋闷,紧咬着唇,泪水湿了脸庞。
伍贺莲握住了门把手,开门的瞬间,却连手都在颤抖。
病房里很安静,关了门,一点声响都没有。顾晓晨躺在病床上,她变得异常沉静,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伍贺莲站在床头,却连接近都不再继续,像是害怕而退却。他凝望着她的容颜,沉默了半晌,才沉沉说道,“你,恨我吗。”
顾晓晨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凝眸注视中,她淡淡一句,而他宛如被打入地狱,再也无法翻身,“我累了。”
这一年的除夕,第一次在医院度过。
医院里显得格外冰冷,窗外却可以隐约听见鞭炮礼花的声响。
由于流产,加上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医生要求顾晓晨最起码在医院静养一个星期,看看身体是否好转,再定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顾晓晨每天都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都很正常,按着以往的生活在继续。可是她太安静了,比前从前的安静,此时的她多了几分沉默,她不大爱开口说话。偶尔说话,声音都带着些沙哑。
竟连她笑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
余玫一直陪着顾晓晨,并没有走。
顾晓晨流产的事情,她也没有告诉言旭东,只说她们去亲戚家过年了。
言旭东在电话那头只告诉她,让她们好好过年,玩的开心点。叮咛了几句之后,末了又是问道,“我让你转告的话,你告诉她了吗?她怎么说?”
余玫默然了许久,许是不忍心,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咬牙说道,“这种话要亲口说才有意义,等她回来了,你自己对她说。”
言旭东笑了,只说“好”,两人挂断了电话。
余玫已经学会熬粥了,也学会包馄饨。她甚至特意询问阿嬷怎么褒汤。记得以前,顾晓晨总是给她褒大骨汤,那种温暖鲜美的味道,让她每次回到香港,都好象有种回到家的感觉,不再那么寂寞。余玫在阿嬷的亲手指导下,终于学会了褒汤。
从家到医院的路,其实不怎么远,骑自行车只需要十分钟。
每次余玫抱着保温瓶来医院,医生和护士都会打招呼,“余小姐,又来看你朋友啊?”
余玫笑着说道,“她是我妹妹。”
余玫闭口不谈伍贺莲,更不曾向顾晓晨问起过。关于那天的意外流产,以及他们之间让外人不明所以的纠缠,她只字不提。只是这些天,伍贺莲每天都站在病房外的回廊等候。从早上站到中午,又从中午站到了晚上。实在是站久了,他才会坐下来休息,一声不吭,也不进病房去探望。
伍贺莲的姿势,可以保持很久,一直那样站着。
这里是回廊过道,不许抽烟,他也可以一整天都不抽烟。
余玫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总之她几乎没有瞧见过,而她也懒地去管。果然,她提着保温瓶折回,又见他站在那儿,倚着墙一动不动。他的视线却盯着那扇门,目光仿佛能穿透门背,瞧见病房里的一切。
余玫很想问他为什么不进去看,可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那样的人,真的没有资格。
余玫走过他身边,径自推开了门。
病房里,顾晓晨已经下了床。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外边套了厚实的棉外套,正是余玫所买的那件。她站在窗前望着蓝天,安静美好。房间里开了暖气,倒也不会冷。门一打开,就可以瞧见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却让人为之发酸怜惜。
顾晓晨更瘦了,头发却更长了。
伍贺莲站在回廊,原本僵硬的动作空洞的目光却在门打开的瞬间而有了一瞬深邃。他盯着她的背影发愣,顾晓晨却没有回头,静静地望着窗外。余玫反手关门,回头的刹那,瞧见伍贺莲的神情,从渴望转为失落,最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
“晓晨,你快来看看,姐姐我也学会煲汤了!来尝尝什么味道!来!”余玫舒缓了一口气,立刻扬起笑容,大大咧咧地嚷道。她一边说,一边旋开瓶盖,替她倒了一碗汤。
顾晓晨转过身来,走到她身边。大骨汤的香味很正,汤煲的也浓郁,看的出花了心思和时间。余玫将碗捧向她,顾晓接伸手接过喝了一口,余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恩,很好喝。”顾晓晨淡淡微笑,轻声说道。
余玫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煮的当然好喝,你可得多喝点。别光喝汤,也吃点肉,这菜是阿嬷种的,可新鲜了。”
顾晓晨望着余玫忙碌地替她夹菜盛汤,她覆上她的手轻轻地握紧。余玫一怔,却继续着动作,顾晓晨幽幽说道,“玫玫,我要走了。”
余玫一酸,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自顾自说道,“村长的孙子小虎今天还问我,晨阿姨去哪了,我告诉小虎,晨阿姨去外面忙了,过些日子就回去。他说他会背九九乘法表了,而且还背的很顺,我今天听见他背了,真的……”
“玫玫,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还会回来的,又不是一去不回。”顾晓晨笑着说道,余玫却哭了起来,泪水全都落进了汤里。而她只当没有看见,捧着碗继续喝,“这汤味道真好。”
“我跟你一起走。”余玫擦了眼泪,哽咽说道。
顾晓晨扭头望向她,轻声说道,“你是酒吧老板娘,走了可不好,而且家里空着没人也不好。那天我做梦,梦到爸爸了。他问我,晨晨,我们这个家散了吗?我告诉爸爸,我们这个家没有散。我如果走了,可家不能空着,你就替我把家照顾好,好吗?”
余玫一下抱住了顾晓晨,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要让我担心,早点回家。”
顾晓晨“恩”了一声,余玫开始收拾行李。
顾晓晨却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
伍贺莲俊容凝敛,望着她的双眸,听见她说,“回去吧,好几天没睡了,回去睡觉吧。”
“孩子没了,你也别难过,可能就是和这个孩子没缘。你看你出来这么多天,公司的事情也没人管,这样不好。你妹妹妙可,其实我和时彦没什么,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好象没多大意义,你代我向妙可问好,上次见她的时候,她好象很瘦,多吃些吧,身体最重要。还有多多,以后就你来照顾了。”
她站在他面前,轻轻柔柔的女声透过空气传来。
她的双眸,一如当初明亮清澈,却夹杂了些许哀伤。
她的笑容,让他感到心仿佛被针刺般疼痛,因为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顾晓晨最后的影象,定格在伍贺莲的脑海里,她一头秀发又黑又长,她穿着格子衬衫,棉质的,宽松的蓝色绒裤,还有那件棉外套,有帽子,帽子外翻的边沿,白色的绒毛感觉好温暖。包裹着她的笑脸,仿佛再也不会瞧见了。
回廊里不断有人来来去去,伍贺莲凝眸望了她好久好久。
“回去吧,让司机载你回去。自己开车,如果打瞌睡,出点意外那就不好了。”余玫已经收拾好行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顾晓晨平静安然地望着他,终于再次开口,见他还是不动,末了,叮咛了两个字,“听话。”
像是被石化了一般的伍贺莲这才有所反应,高大的身躯微晃,他没有说半个字,没有挽留,没有请求原谅,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默然地转身,一个人走向回廊那一头。寂静的回廊,他的脚步声格外沉重,他果然听话地离开了。
住院大楼的大厅,司机小陈瞧见伍贺莲下楼,他急忙去取车。
在医院外,小陈将车钥匙双手递上,伍贺莲沉声说道,“你开车吧。”
小陈驾着车,踩下油门慢慢地驶离医院。伍贺莲坐在后车座,余光瞥向那幢住院大楼,直到车子转过转角,直到大楼再也瞧不见,他才闭上眼睛。黑色的头发掩着双眸,俊容难掩空洞茫然,疲惫不堪。
回到银申公寓,用钥匙开门。
公寓里空无一人,只有多多机警地跑向他。
伍贺莲木讷地低下头,瞧见多多正朝他摇着尾巴,一副讨好的可爱模样。他弯了腰,伸手轻轻地碰触多多的小脑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回不去了。”
多多睁着圆润的黑眼珠,十分无辜。
“莲少爷,您的黑咖啡。”
“莲少爷,今日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早上九点,例行周会。午餐时间,华宇公司的郭总约了您一起用餐。下午两点,各部门经理主管汇报年终结算以及年后的一系列开发项目……”沈若站在大班桌前,捧着文件微笑说道。
只是一长串的行程安排说完,伍贺莲却迟迟没有打断,沈若不禁有些困惑,这还真是奇了,请示呼喊,“莲少爷?”
伍贺莲默了下,沉声说道,“她有联系过你吗?”
沈若狐疑,转念想到了顾晓晨,思忖了下,支吾说道,“恩,有的。”
“哦。”伍贺莲应了一声,又是突兀地不再继续话题,“出去工作。”
沈若觉得有些奇奇怪怪,却也不好多问,微笑着离去。等回到秘书间,立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顾晓晨,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她也没有多作揣测,想着下班后再联系。
而办公室里,伍贺莲盯着那杯咖啡看了半晌。
热气腾腾的咖啡,没有了麦芽糖的香气。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咖啡,没人能办到的味道。
伍贺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味蕾是麻木的,只是液体流淌进身体里,错觉般的感受到一丝苦涩味道。先前离开了好几天,成山的文件堆积在桌上,无人处理。他瞥向那堆小山,视线忽而扫过了那架被摔坏的火车模型。
视线有些模糊,火车模型也开始模糊不清。
突然响起电话铃声,他接起了电话,短短几句,又是挂断。
伍贺莲刚要伸去取文件,却注意到了放置在一边的某个文件。这是那天离开办公室之前,下属临时送来的文件,因为走的太急,所以没有看,“莲少爷,这是先前命属下查探有关陆时彦的资料,之前的资料有些遗漏,现在齐全了。”
遗漏的资料?
伍贺莲的手转了方向,将那份文件拿到面前。他慢慢打开,瞧见了一系列资料。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明白,包括他的身份,包括他的来历。如果当时不是伍妙可哭着求情,那个男人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可是伍贺莲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陆圳的独生子,陆时彦,他竟然是……
他忽然就记起往事。
如同凶猛地潮水袭卷而来,让他突然窒闷,无法喘息。他愕然不已,更是震惊惶恐,所有的一切,那样可笑,那样讽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竟然是作茧自缚,竟然是咎由自取,竟然是活该。
如果不是这份遗漏的资料,伍贺莲不会将陆时彦和另一个人联想到一起。
他的身边,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女人,甚至连他都不记得名字。
但是那个女人,他却也是有印象的。
他甚至还可以记起最后一次见面,她抱着他跪坐在地板上,哭着哀求。泪水哭花了妆容,她坏了他的规矩,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再也不见。
伍贺莲霍地起身,死死地捏紧了文件。
手一松,那份文件就这样掉落在地,纷纷扬扬。
窗外的天空绮丽晴朗,伍贺莲扭头望去,只见一架飞机徐徐飞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阳光照射而下,文件上赫然映现。
陆时彦,原名伊叙,陆圳养子。
伊琳,伊叙同母异父的姐姐,自杀而死。
除夕的前一天,陆时彦回到了香港,陪着家人吃饭过年。其实,他并不愿意回到这里。每次回到香港,就会想到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让他想到那想爱却又不能爱的人,还有他最最深爱,却永远也无法再相见的人。
自从得奖后,陆时彦的演出邀请更是不断。
三楼的房间内,陆时彦正在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飞向西班牙。
陆夫人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
陆时彦停下动作,扭头望向她微笑,“妈妈。”
陆夫人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笑着说道,“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你多久回来。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要小心。别人都夸妈妈的儿子厉害,钢琴王子,那些阿姨婶婶都问妈妈,小彦有没有女朋友,想给你介绍。其实,我和你爸都想抱孙子,家里有个孩子,热闹很多。你别只顾着演出,也想想你的终身大事。”
陆时彦有些恍惚,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应声。
“妈,我要出去见个朋友。”
“哎哎,你去吧。晚上回来吃饭吗?”
“还不知道,如果不回来,我打你电话。”
陆时彦离开陆家后,开着车前往春光园的公寓。春节前后,陆家亲朋好友实在太多,陆时彦每天陪着父母。后来一家人又去国外旅游了几天,大前天才回来。休息了两天,陆时彦接到电话,应邀前往西班牙演出。
离开香港前,陆时彦想要去见见顾晓晨以及余玫。
当陆时彦赶到春光园的时候,余玫正在公寓里整理东西。瞧见是陆时彦,她有些吃惊,急忙让他进来坐。而他瞧见她忙着收拾屋子,却没有瞧见顾晓晨的身影,好奇问道,“余玫姐,晓晨姐不在吗?”
“她……”余玫愣了下,爽朗说道,“她有事出远门了。”
余玫没有忘记顾晓晨的叮嘱,所以就没有告诉实情。她收拾着一些小东西,那是顾晓晨交待要还给某个男人的,“我给你倒杯果汁。”
“余玫姐,别客气了。”陆时彦说道,余玫却已经走向厨房,“没事,你随便坐。”
陆时彦随意地走向客厅的沙发,不经意间低头,却见收纳盒里零散的许多小东西,HELLOKITTY的小挂件,一条纯白色的棉质长裙、一双粉蓝色的球鞋、还有一套英伦风格的学生装。盒子的角落里,却还有透明的塑料袋装着的一组小照片。
那是大头照,学校里曾经一度很流行,特别是女孩子。
陆时彦好奇地望去,瞧见大头照里是一男一女。女孩子正是顾晓晨,摘了眼镜,漂亮清纯,笑得很灿烂。而那个男人……陆时彦原本淡定的神情忽然转而惊愕,像是失了魂,他一下抓起那组大头照,死死地盯着,看了又看。
照片里的男人,不正是伍贺莲吗?
陆时彦感到惊恐,焦急问道,“晓晨姐和伍贺莲是什么关系?”
余玫倒了杯果汁走出厨房,瞧见他一脸惶惶不安,狐疑说道,“怎么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陆时彦隐约意识到什么,还不敢确定。
余玫原本不想提起,但是事过境迁了,人也走了,提到也无妨,“他们……以前是恋人,后来分手了。”
“恋人?那个男人和晓晨姐?你说晓晨姐走了,是不是因为他?”陆时彦英俊的脸庞浮现懊恼,更是愧疚,“他不怀好意!那个男人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是存心的!”
余玫不明所以,而陆时彦已经情绪失控,“因为我甩了他的妹妹伍妙可,我骗他们,我喜欢的人是晓晨姐,我要和晓晨姐在一起。那个男人是故意接近的,他是故意的,他是来报复晓晨姐报复我的……”
陆时彦说着,再也无法自制,一下奔出公寓,只留下来错愕的余玫。
“什么……”余玫手中的果汁杯忽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液体也溅了一地。
陆时彦飞车前往伍氏,这个气质优雅的钢琴王子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阴霾神情。接待小姐认出了他,硬是通传了上级。那位小姐还没来得及索要联系号码,陆时彦大步而去,头也不回,“陆先生……”
这是陆时彦第一次和伍贺莲见面。
在伍氏公司的顶楼,总裁办公室内,两个男人终于相见了。
仇恨蒙蔽了陆时彦的双眸,他发狠似地瞪着对方。而伍贺莲端坐在大班椅上,处之泰然,瞧见陆时彦来见他,他也没有惊奇,更没有诧异,似乎是可有可无,又似乎是无所谓。陆时彦一步一步地走近他,那份烦躁已经沉静下来。
而这一路赶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懊恼悔恨。
从来不信因果报应的他,终于也尝到了这个滋味。
陆时彦其实一直想问一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伍贺莲!你还记得伊琳吗?”
“她是你的姐姐。”伍贺莲沉声说道。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调查我?那你就怎么没再调查清楚?”陆时彦咬牙质问,“那天我姐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如果那天,他有接电话,那姐姐一定不会出事!
伍贺莲沉默半晌,淡漠说道,“妙可曾经怀过你的孩子,后来没有了。”
陆时彦一怔,耳朵一阵嗡嗡鸣音,像是无法接受,忽然笑了起来。而后又疯了似地踉跄着步伐,倒退了几步,狂奔出办公室。
来去匆匆,办公室的门哐啷作响。
陆时彦的质问,还在耳边盘旋:那天我姐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伍贺莲静静回想,那个时候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突然就记起来了,那几天他并不在香港,可也想到了她的拥抱,那碗番茄鸡蛋面,小时候的味道,还有那晚的相拥而眠。
伍贺莲拿出了手机,按下信息收件箱,无数的保存信息。
排在最前面的那一条。
信息只有三个字——你好吗。
伍贺莲盯着那条信息,明知道她不会再收到,却还是回复着信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