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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红豆绝情
“姑娘,那我们……”方怀迟疑着问。
“你也开店,我也开店,你们家生意不好就怪我,这是什么道理?谁愿意告就让他随便告,告到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我们怕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捻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眼睑轻挑,怡然惬意。
方怀张嘴还想再说,方智却一躬身,朝安乐行了个礼,“那姑娘我们就下去了。”
“去吧去吧,传令下去,明天的糕点多做一倍,让那些一直没有机会的人也都有机会尝尝。”
“这……”
方智也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却见叶青梧轻轻放下桂花糕拍了拍手,“我这人呢?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既然有人不喜欢我们,就让这份不喜欢来的更多更激烈一些好了。”
她说完轻轻挥了挥手,起身进了卧房。
檀香萦绕,安神宁气,叶青梧坐在桌前翻着手里的书卷,目光凉似秋水,落于一处,仔细看去半晌不曾移动分毫,书卷以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手指处微微泛白,握着这一卷书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唇角的弧度凉而淡,告御状?自古至今,若非有达官贵人的帮助,她竟还不知御状能如此轻易告成?
翌日,在被一些商铺的掌柜老板告到衙门后,白家坊的糕点多卖了一倍,铺子门前的人一直排出了二里之外,限量发售,没人只能买五块,几乎前来的人每人都买到了自己想买的糕点。
门前长长的队伍不知羡煞多少人的眼球,叶青梧令人维持着秩序,等待的时间还有茶水和糕点伺候,不知又博得了多少好评,所谓顾客至上被白家坊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名声大噪,好评连连。
与之相比寡淡的则是其他的一些商铺,伙计悔恨白家坊开业的时候没到那边去干活,掌柜后悔没去白家坊算账。
白家坊的后院里,两小一人手里捧着一本卷宗在背书,石桌上恰好放着一盘飘着香气的桂花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跳淑女,寤寐求之……”
童声愉悦,一旁秋风掀起白衣之人的衣角,她缓缓拂落落在身上的树叶,身下摇椅随着两人的朗读声摇晃,微末之中,他听到有一人声音从前面传来,声音熟悉,脆朗、凉薄。
“给我拿三块红豆糕。”
之后没有多久,又听到那人淡而凉的声音,“掌柜,不知这红豆糕为何发苦?”
“心苦则苦,公子,怕是心里有什么难以疏解的事吧?”洛熠宸微微挑眉,看着面前女子竟有些无奈,竟然连她调教出来的手下都是这样厉害吗?
若放在别的店,伙计和掌柜应当会立时赔礼道歉或者抵赖不认账吧?
他笑了一下,“是有一些。”
“罗囊绣两凤凰,玉合雕双鸂鶒。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公子乃长情之人,这红豆糕吃起来才会与他人不同?”
“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洛熠宸低低的重复了一句,右手入怀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盒子,“姑娘,请将代我这份礼物送与你家主人,请代我谢她做出这红豆糕。”
“公子,您……”那女子错愕之后笑了,推辞道:“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家主人不在这里。”
“那就先放下吧,等她归来再交给她也不迟。”
那女子看了他一会儿,只能收起那只盒子,转身进了后堂。
叶青梧看着放在锦盒里包在白绢中间的骰子,“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缓缓合上眼睛,南砚与子苏跑过来看了看,子苏趴在叶青梧身上将那枚骰子捏起看了看,问道:“哥哥,玲珑骰子安红豆后面是什么?”
南砚看了她一眼,接过那枚骰子微微摇头,问道:“娘亲您……”
“南砚,笔墨可在?”
“在。”南砚稍一迟疑,上前研磨,叶青梧闭眼轻叹,往事如烟,耐世事难料,心死若殇,又岂是一枚红豆可挽救的?
稍稍用力,那枚投资化作齑粉散落在墨汁中,南砚看了她一眼,叶青梧挥毫而起。
“公子,请留步!”
洛熠宸还未走远便听到身后呼唤,他步子稍稍一顿,先前那名女子追上来,“这是我家主人给公子的,请公子细看。”
一块被叠的仔细的白绢被塞到洛熠宸手中,女子转身跑掉了,独留下他手中白绢一块。
白绢轻薄,隐约可见墨色,他握于手中却如千斤重。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何必多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早已凋零。情意浓,爱意浓,怎知红丝错千重,路不同归不同。欢亦忧,乐亦忧,踏雪寻梅方始休,回首无尽头。”
字迹寥寥,令人如驻冰窟,洛熠宸此时总算明了别人当胸一刀刺入胸口是何感觉?
人生之悲,莫逆于一网深情错付!
“皇,皇兄,你怎么来了?”今日罢朝,洛青阳刚从后院练功回来,一身臭汗还不曾沐浴却见人冰着脸走进他的院子,他怎能不惊?
洛熠宸在见到洛青阳时手中白绢微微一紧,收入袖中,“今日不错,陪朕喝几杯。”
洛青阳傻眼,所谓皇上出宫就是来找他喝酒的吗?
洛青阳看了看日光,才不过辰时,皇兄这是喝的什么酒?
心中疑虑,洛青阳仍是命人取出府中好酒,陪他一醉方休。
洛熠宸喝酒与他人不同,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如喝水一般,纵是如此,洛青阳仍看出些许不同,洛熠宸眼角向下,似有心事重重。
“皇兄,你心中是有不快吗?”
洛熠宸杯子一顿,微微摇头,仰头又是一杯。
从日出至日落,洛熠宸伏在案头再也不动了,洛青阳咂舌,喝到后来,几乎就看着洛熠宸一人在喝了,三坛梅花酿竟被他喝的精光,都快喝完了,他才想起这酒后劲大,皇上怕是要睡上一天了。
还在发愁要怎样送皇上回宫,洛青阳发现他袖间白绢露出,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股好奇之心,他向前凑去,指尖轻轻勾住,小心将白绢拉出,本以为是一张丝帕,不想竟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绢。
此时的洛青阳还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只觉得字字诛心,心头气血,指尖却不由伸出细细摩挲上面的字迹。
这字迹他认识,正是叶青梧的字迹,看来,这首诗定是叶青梧所写,用来送给皇上的。
洛青阳心中了然,此事虽与他无关,他看到心中也难免伤怀,更别提皇上了,怕是今日喝的酩酊大醉也与此事有关吧?
摇了摇头,洛青阳架起洛熠宸走进自己的内寝,想着自当还是应与叶青梧去说一声。
“宣王殿下,您这句话说的好生奇怪,莫说是你府上,就算皇上睡进了勾栏院又与我有何关系?我只是小小一枚女子,这君王天下与我何干?”
“可……可你忘了吗?皇上已经下旨,就算天下百姓不识,你仍是康源王朝的皇后,无人可以更改,皇上有事,我等自当该与你商议。”
“皇后?”叶青梧轻笑一声,略有些讽刺,“这天下我也没觉得有皇后和没皇后有何区别啊。”
“青梧,你误会了,自然是有区别的。皇上心里定然是有你的。”
叶青梧凉凉的转过头,“宣王殿下,你可看到天上的太阳了吗?皇上这心里若有我,除非天地互换,日月轮转,我才会相信。”
“你……青梧,实不相瞒,皇兄今日在我府上喝了一天的酒,已经醉过去了,若非是看到了你给他的那首诗,他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既然他在意你写给他的诗,他自然也会在意你。”
“那你的意思是他在意我,我便要感恩戴德三跪九叩了?”
洛青阳见叶青梧并不相信他的话,急的抓耳挠腮。
“不是,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皇兄并非像你想象中那般冷漠,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他心里其实是在意你的。”
“或许你应该去听一听皇上与凉心公主的交谈。”她重新捡起桌子上的书卷,翻到自己先前看的地方摆了一个姿势,又说:“皇上并非是不善言辞,他只是对他无感的人才不善言辞罢了,这种人外热内冷,心细如发,只可惜,心有娇人。”
她微微摇头,似是感慨自己曾遇人不淑,而后便低头看书。
烛光摇曳,洛青阳在她身畔坐下来,光晕微薄,映在她的脸上,眉心一点朱砂似是更红艳了些。
娇人如玉,竟让他不知不觉看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他忙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那皇上那……”
“我想凉心公主一定很乐意伺候皇上的。”
他不自然的撇开眼,心慌意乱间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就匆匆出了叶青梧的院子,一脸燥热,吹着秋风过了许久才散去。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走到了府门门口,他自是不可能进宫找凉心公主来照顾皇上的,只好迈步进了内寝,谁知寝室中已经空空如也。
“来人!”洛青阳大喊……
皇宫。
洛熠宸摇摇晃晃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身上衣袍褶皱斑斑,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白绢。
立于梧桐苑中,枫叶如火,盼凤归来,只可惜,这里永远也不会住进一只高傲的凤凰,能囚禁的只有一只行尸走肉般的金丝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