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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许老夫人假装什么也看不懂,笑道:“一家人,你跟亲人客气什么?”
“是。”许双婉笑着轻颔了下首。
见她还是柔顺,许老夫人心道再如何,她也是许家生养的女儿,再怎么说许府也把她养到了这么大,只有他们许家不要她的份,万没有她敢不要娘家的道理。
“好了,吃糖。”
“谢祖母。”
许双娣见她这个妹妹不是她心里没想法,就是她那性子,这外面的人当她温雅柔顺,她也是谁都不敢得罪,说难听点,她不过是个易受摆布的稻草人罢了,美则美矣,实则是连点脾气都没有的小可怜,毫无风情,这种小姑娘,骗骗还未成婚的小公子哥还成,经了人事的,谁还好她这种?
也不知道新鲜过后,她还能在她那个夫君那讨着什么好,想及此,许双娣心中不禁嗤笑了一声,看向妹妹的笑容也更耐人寻味了起来。
如此,也好。
妹妹要是想讨夫君欢心,到时候还能不向她这姐姐求救不成?到了那时候,侯府有的,她还碰不到?
许双娣是个沉得住气的,等许老夫人拉了她坐下,一家人围做一桌吃点心说话时,她问的都是她吃穿可如家里一样的体己话。
不一会,二房那几房,除去被二夫人许刘氏叫去招待媒人杜夫人的许双婉的大嫂没来,许府家中的夫人们都来了。
她们这一来,许家的姑娘们也跟着来了几个,屋子很快就挤满了。
许曾氏也没有再去忙,她吩咐了几句下去,就有管事娘子替她跑腿去了,很快内眷这边的酒席也摆了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围了上去,这热炉一摆上桌子,这份喜气,比许双婉出嫁那日还要浓。
这吃酒当中,也有二房的妹妹天真地问许双婉二姐夫以后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被席间的姐妹们好一阵取笑,道她眼里只看得见这些俗气的功名利禄。
二房这几房的姑娘嫡庶加起来也有七个,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要比许双婉小半岁,这当中很大一部份在小的时候还喜欢她们这个二姐姐,等年纪稍稍一大点,被母亲一教,也是不喜欢这大房的两个姐姐了,尤其二姐姐还帮着大伯母欺负她们母亲,不让她们母亲当家,她们见着了这位二姐姐也是讨厌得很。
这二姐姐被订给归德侯府时,她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在窃喜,窃喜那个人不是她们,也窃喜这二姐姐再被人喜欢也没用,命不好就是命不好。
但现在没几天,她就咸鱼翻身,打了个翻身仗,这被母亲们带来与二姐姐见面的许府姑娘们心中不是没酸楚的。
她们前面喜的是那个人不是她们,现在恨的也是那个人为何不是她们。
她们毕竟年纪太轻,心里想的就是不说,也容易从眼睛里透露出来,尤其被大房那抬着下巴看着她们的大姐姐拿眼睛似笑非笑地一扫,就被她看出了羞愧来。
她们心里是怕着这个在祖父祖母面前都说得上话的大姐姐的,就是心里面对她都不敢有太多想法,这时候,就不免对这归宁日还闹得家里不平静的二姐姐又恼又怒了起来。
得了个良婿又如何?谁知道能好几年。
好在在许老夫人面前,这些人不管心里作何想法,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尤其许刘氏她们被老夫人的人叫过来,也是事先叮嘱过的,这下即便是对着许曾氏有些淡淡,但给许曾氏的脸也给了,不像这两日间,话里行间对许曾氏这大嫂紧逼不舍。
依她们本来的意思,她们已经为了大侄子的事已经出了不少力了,不管是为了他的官位,还是后来他打伤了归德侯小儿子的事,二爷他们可是为此跑了不少路,大房在外面已经占的便宜够多的了,还想连家里也把着,这天底下哪有什么这么大的好事?
前面临时给二侄女加嫁妆她们已是怨声载道,那公中出的钱,跟她们出的钱有什么差别?现眼下如果不是婆母说能从户部金部那得个位置,这几房的夫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
不过来了,她们想的跟女儿们想的可是不一样,肥差之所以是肥差,那就是得的银子多,能进去的人却少,现下许府的四房当中不是有儿子可以仕途,就是她们家里的老爷,如果有好位置,也是可以动动的。
想来这肥差也不可能人手一个,落到谁手里,就要看谁手快了……
遂,许老夫人叫她们过来是想让她们拉拢下二侄女的,但这几房夫人一进屋,勉强跟这二侄女寒暄了几句,妯娌几个就暗地里斗了起来,说出来的话,明着是抬举对方日子过得好,实则是警告对方要知足,不要跟她抢。
许老夫人见她们过来没一会就已经唇枪舌剑了起来,不由有些头疼,也有些后悔把她们叫过来她了。
本来她这几个媳妇,有二三个同时在,就已经不太平了,现在五个都在着,岂不是要把屋顶都掀破了?
唯恐她们再呆下去,连面子都不顾吵了起来闹笑话,许老夫人僵着脸,跟大儿媳说:“大媳妇啊,想来你们母女也有话说,现下家里人也见过双婉了,你就带双婉回你屋去,你们母女俩也好好说说贴心话。”
许曾氏求之不得,当下就朝婆母道:“多谢母亲,媳妇也是想跟双婉多说几句。”
她们这一起身,许双娣也要跟着去,但被许老夫人叫了下来。
许老夫人与她道:“双娣就留下来陪祖母吧,祖母也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想你想得慌。”
“祖母……”许双娣一听,就马上回身坐到了她身边。
许老夫人是知道她这大孙女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听说她还跟内皇城的一个王爷夫人都要当上手帕交了,这进了罗家的孙女儿以后会有大出息,所以就是知道这大孙女可能这次也要抢许府的东西得好处,但被她这乖顺的一坐,那点子不快也就没了,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小脸一下,“你呀,你们小夫妻俩,就是一个比一个会讨祖母欢心,老祖母啊,就是喜欢你们。”
说起来,这讨人喜欢的,知道顺势而为的,才是真正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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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的一路上,许曾氏牵着女儿的手都没说话,不过往女儿身后跟着的采荷她们看了看。
归宁日,许双婉没带虞娘子她们,就带了采荷她们三个。
“要不要,”一进屋,刚坐下,许曾氏就挥退了下人,“从娘这里挑几个你喜欢的人带过去?娘记得,娘这屋里,你也是有几个用得称心的。”
是有,但那是母亲的得力人,母亲身边说来,也就那两三个对她忠心的人可靠了。
“母亲还是自己留着吧。”许双婉温声道。
“唉。”许曾氏苦笑着叹了口气,望着她,“不说了,娘之前没舍得的,现在说了也没用了。”
许双婉没回她的话。
许曾氏又红了眼睛,这下没有了外人,她也不强装了,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笑着道:“瞧娘,伤了你的心,现在你好了,对你有求了,就又巴上你了……”
许双婉笑了笑。
她母亲身为许府的大夫人,在许府呆了这么多年,要是没点手段,也不可能在另几房娘家强势的情况下,还能当着许府的家。
曾家是她的拖累,让母亲只能靠自己,但也逼着母亲在府里立了起来,母亲说起来也是惯会作势,也能屈能伸,善于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如今,母亲的能屈能伸,伸到了她这边,许双婉也是百感交集。
“你不理会娘,娘也是知道的,罢了罢了……”许曾氏这一路来想了个清楚,知道她这女儿不能逼着来,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
“娘,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在夫家过得如何?”许双婉突然开了口。
“呃……”许曾氏愣然,过了一会,她有些讪然道:“你不是说,夫家人对你挺好的吗?归德侯宽和,侯夫人是个温厚的。”
“母亲这是觉得我跟祖母,婶母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这还有假?”许曾氏根本就没顾上去想这些,这下只能下意识地道了一句。
说完,她也沉默了下来。
她也是当媳妇的,怎么可能觉得新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尤其二女儿嫁过去的那个身份……
那侯府小公子的身体,听说可还没怎么好。
要不然,二女婿这陪她归宁,连正经的一句岳父岳母都没叫上?
归德侯府对许府的成见,哪那么容易放下?
但许曾氏不死心,又追加了一句:“我看女婿对你挺好的,我看,他对你有心,要不然,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当初可是他非要娶她不可,指名道姓说了许府想要了结此事,就得把她送入归德侯府……
想当初她听归德侯府那口气可是吓了一大跳,好在,侯府是打算迎娶女儿进门,若然不是……
许曾氏想到此,都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这件事不出,她都不知道老爷是这般的不喜双婉。
明明双婉还要比双娣可人温顺许多,明明两个人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双娣就是他的心头宝,而双婉在他心里,连根草都不如,可随人任意糟贱。
双婉以前跟她所说父亲不喜她,她当初不以为然,只是觉得两个女儿总归有一个是得疼爱的,另一个亏着点也难免,婚事一出,她是彻底明白双婉为何那般说了,但知道了也什么用,事已成局,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也只能听老爷的。
现在,事情又反过来了,老爷就是不喜,也得跟二女婿打好关系,许曾氏一想到这,精神又来了,“而且,现在也不一样了,你没看到?你祖母那条老狐狸都要向着你了,你父亲他就是以前不喜欢你,难不成现在还能不喜欢你不成?你只要好好听他的话,帮着他些,他不会疼你比疼你姐姐少!”
“且,且……”许曾氏说到这越发激动了:“你出息了,母亲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依靠啊,儿……”
母亲激动无比,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许双婉垂眼,看着母亲的手没动。
许曾氏被她看得心下一滞,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看到了女儿手上两道一道深,一道浅的勒痕。
深的那道是之前在祖母那勒的,浅的还泛着红的,是刚刚的。
“你这孩子,怎么疼了都不说?”许曾氏一看,被自己的粗心吓了一跳,悔得眼睛都酸了,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就要帮女儿揉手。
“说了,也没用。”许双婉没收回手,看着她母亲的脸道:“母亲,我就是喊疼了,你听得见?”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明明不想哭的,但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她看着自己的手无奈地笑着流泪道:“母亲,我在夫家是个什么身份,你是知道的,我比你在这个家难多了,你在这个家,还有大哥,还有多年为这个家的付出,可我在夫家还什么都没有呢,只有一个被兄长害得日日昏沉,连口气都喘不顺的小公子提醒我许家女的身份,我还什么都没做,你说,在那个家里,我凭何立足?凭长公子对我的喜欢吗?你信不信,在那个家里,我只要行差踏错半步,就会万劫不复?”
许双婉收回手,看着自己的膝盖,因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和伤心,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想得再清楚,再明白,可知道母亲对她的感情就是这么点,她还是忍不住再次伤心了。
“母亲,”她抬起脸,脸边都是泪,但她还是让自己笑着,显得不是那么伤心,“你是过来人,你觉得那喜欢,够我在侯府活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侯府要是觉得娶了我进门,我不好好当媳妇,格守当媳妇的本份,反而嫁进来没两天,就什么都想着拿我赔命的许府,你说,他们会怎么想我?你觉得,我的丈夫,会因此多喜欢我两天,还是想休了我?”许双婉拿出手帕擦着眼泪,“母亲,现在,我喊疼了,你听见了吗?”
“你这是,就是不想帮我了?”许曾氏沉默了很久,心凉到了底,口气也冷了。
“您看,您听不见的。”许双婉擦好了自己的眼泪,开始慢慢收拾好自己心里的那些伤心。
早知道的,没用的,除了死心,她从来就没有第二条路。
但许曾氏还是不死心,在女儿起身说要去见谢媒人之后,她在出门之前还是拉了女儿的手一把,压着声音跟她说:“你祖母打的是往女婿手下塞人的准备,想在他手里捞钱,你不要答应,你舅舅,那是你亲舅舅,你记住了,娘不要你帮,你只要帮你舅舅立起来了,你就是帮了娘的大忙了。”
她说完,许双婉也走了出去。
“双婉?”看女儿头也不回,她叫了女儿一声。
许双婉这次回了头,她朝母亲微笑,跟她母亲欠腰福身,“母亲,孩儿先过去见见杜夫人,这进门来还没去见过她呢。”
许曾氏听她口气还可以,到底不是冷酷无情,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心里想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慢慢磨就是。
总归女儿是她的女儿,只要这血缘关系在着,她就不可能对她的亲生母亲袖手旁观。
这厢,许双婉笑着转回了身,轻摇了下首,缓缓地往前去了。
她以后,也就真的只能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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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午的归宁宴一吃完,杜夫人就要走,她这一提,宣仲安就说他正好趁机带妻子过去拜见杜大人,跟许府的人就提出了告辞。
他因称病滴酒不沾,以茶代酒敬许府的人,许府这下喝醉了的人不少,连许冲衡都喝醉了,他这一提,许府挽留了几句,也就由他带着人走了。
他们这一走,许府送的人倒是不少,比来的时候多了去了。
宣仲安在酒宴上没少跟许府的大小爷们说些官场上的事,他之前在大韦最繁荣兴盛,也是官场最糜烂*的金都金淮城养过两年病,他在酒桌上跟许府的人说了不少金淮城里的辛秘事,听得许府的人那个意犹未尽,因此也是喝了不少酒,这下没喝醉的,仗着还能走得动,就非要送他出门不可。
他们走得热闹,许双婉在马车里等了一会,才等到与众人告辞的他上来。
马车往前驶去,没一会就出了许府家中的那条街,正要驶过闹市时,马儿突地停地了,一直低着头的许双婉倒在了身边人的肩上。
她立马坐了起来,但还没动,就被他抓住了手。
“怎么哭了?”他低下头来,靠近她的脸,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