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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不择路之下,九婴也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朝最隐秘,最幽深的树木中跑去,到此关头,他才知何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单眼扫过,觉得两旁树木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宛似随时会有人跳出来偷袭。
他冷汗直冒,暗骂道:“九婴!九婴!你自诩武功高强,足智多谋,怎地怕成这幅模样?就算那老僧与恶人联手夹击,最多不过被他们杀了,除此之外,更无大事。”但心惊胆颤之下,总存着逃生念头,如若硬拼,决计无法获胜,转身逃命,却有一线生机。
跑着跑着,脖子处毒伤发作,渐渐扩散至面部,很快半边脸不听使唤,泪水直流。他愈发惶急,没留神脚下,踩中一块尖锐大石,痛呼一声,在地上滚了滚,刚刚站起,却发觉那鹿角僧已悄悄来到他身后。
九婴大口喘气,急忙说道:“放过我,我从此不见九和。”此时毒性蔓延,攫住心思,令他无法镇定,心底恐惧如群魔乱舞一般肆虐。
鹿角僧道:“阿弥陀佛,施主空口无凭,叫老衲如何相信?总得留下些什么,让老衲好对皇上有个交待。”
九婴心头一凛,颤声√,道:“你要我留下些什么?”
鹿角僧道:“少年男女,总爱自扰,此乃人之天性,谁也管不住、压不灭,留着情根,委实难绝后患。老衲想请施主忍下心来,自断情根,如此方可一劳永逸。”这鹿角僧看似慈悲祥和,实则乃密宗残灭派的修士,相信有生皆苦,唯有历经苦难,方能成佛。要修士不惧痛、不惧苦。饱受折磨,以苦证道。他要九婴自残躯体,在他心目中,乃是助他悟禅。
九婴大怒道:“真要如此,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鹿角僧面露喜色,点头道:“施主既出此言。那是真正的明白人。老衲见施主如此,也替施主欢喜。”
九婴半边身子僵硬,当即抬起一只手,勉强摆出架势。这幻海毒龙之剧毒极为凶悍,当年在靖海王孤岛之上,以海蛟龙这等功力,尚且在转瞬间毙命,九婴中毒之后,只不过身躯不便。其实已极为侥幸。若非他内力比海蛟龙更为深厚,而身上又有化仙球中的真气,可以自愈伤口、化解外魔,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但鹿角僧逼迫太甚,九婴惊恐万状,乱了分寸,竟想不起来运功疗毒,否则也不会身子麻痹。成了这般凄惨模样。
老僧见九婴意欲抵抗,叹了口气。说道:“施主随口妄言,老衲险些上当。既然施主不愿束手待毙,那还是由老衲....”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气劲破空而至,鹿角僧左掌一竖,波波两声。将那气劲化解。他身子一震,微觉惊讶,心知这气劲似来自数十丈之外,威力却也不小,不像是寻常无形剑气。否则无法从这么远的地方袭来。
九婴见来了援军,心头一宽,不禁软到在地。只见丛林中走出一人,那人脸上戴着一张猴脸面具,手持紫色长弓,身上罩着一件蒙古人的皮甲。
九婴认出那长弓来。
那是秘影,苍鹰的秘影。
他喉咙咕噜咕噜发声,想要喊叫,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来他情绪激动、神智迷糊,二来中毒已深,喉咙受损。顷刻间,他头晕眼花,斜斜躺倒在地。
只听那猴脸怪人说道:“你专心疗毒,由我来会会这老僧。”
那人声音与苍鹰颇不相同,似乎刻意伪装,但其中豪迈戏谑之意,何等熟悉?九婴生平不知听过多少遍,至今萦绕于怀,无片刻或忘,只觉与苍鹰别无二致。刹那间,九婴心中乱作一团,只想嚎啕大哭,但却作不了声。
他感到剧.毒突进,不敢怠慢,急忙凝神运功,抵挡剧毒。但他拖延太久,病毒深入躯体各处,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驱逐。如此全神贯注,外物不扰,他闭上双眼,再无暇关心那两人之争。
鹿角僧道:“阁下又是什么人?”
苍鹰朝九婴望了一眼,笑道:“此人的大仇人。”
鹿角僧半点不信,问道:“既然是仇敌,为何要阻我杀他?”
苍鹰说道:“我偏要救他,让他承我的情,要他后悔莫及,要他备受自责之苦。”
鹿角僧道:“施主说笑了。他活下性命,只有喜悦,怎会受苦?施主此言,愚昧不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苍鹰说道:“我自欺欺人也罢,狗屁不通也罢,总而言之,我不许你杀他。”
鹿角僧叹道:“施主奇功妙法,老衲正要领教。”蓦地身影一闪,竟如鬼魅般来到苍鹰背后,一拳鹿野神拳击出,拳风大作,力有千斤。
苍鹰早在他说话时便有防备,随手一剑斩下,剑尖真气急颤,霎时将那拳力斩成两半,从他身旁擦了过去,喀喀几声,将两颗大树打倒。随即他挥剑斩出,直取鹿角僧咽喉,正是全真剑法“混元归一”,鹿角僧不敢怠慢,铁拳探出,砸向长剑,两者一触,拳上真气登时撕裂,一剑刺破肌肤,划出一道大口子。
鹿角僧心中大惊,急趋退开,刹那间见眼前剑光漫漫,变化无方,既轻巧灵动,又武勇刚猛,似欲刺向自己要害,可又似毫无目的,飘然无踪。如在平常,他可凭借鹿野神拳的无上拳力将其挡开,但此人运剑时,剑上有极诡异的内力,竟能剖开自己罡气,令自己一身神通毫无用处。总算他武学深湛,身法奇快,登时变招,使出真言万叶掌法,这掌法也以迅捷为主,以快打快,两人刹那间对了数十招。
那人剑法超凡脱俗,鹿角僧遮拦不住,被他一剑擦破脸颊,那人长剑上陡然冒出一道红色剑芒,横斩过来,鹿角僧急忙躲闪。这才避过斩首之厄。但一股炽热真气侵入经脉,如毒蛇般撕咬鹿角僧体内。鹿角僧见到这红色剑芒之时便有防备,一声断喝,魂游体外,心无妄念,将这热毒驱散。同时一股罡气朝四面八方飞出。眼前那人长剑乱舞,剑影如雾,将这鹿角僧的罡气挡开,但也吃亏不小,狠挨了几下。
鹿角僧暗道:“侥幸!”这一招乃是他潜心修炼多年的救命招式,唤作“虎鹿噬人狱”,他精研鹿野神拳多年,精通这门拳法的种种运气法门,心领神悟、融会贯通之下。不久前才创出这一招来。此招将鹿野神拳的拳力运至极致,一拳击出,威力有如先前五招之合,当真好似山崩地裂,无处可逃。仿佛将人抛入地狱,任由万鬼吞噬。也是他被这猴脸怪人逼至绝境,迫于无奈,这才使出这一招来。由此脱困,更借此认出那人身份。
他双手合十。喘气几声,说道:“数月前岳阳一别,阁下武功精进如此,当真可喜可贺。当日老衲便瞧出阁下剑法绝非凡俗,也勉强算是一双慧眼了。”
苍鹰摸着伤处,龇牙笑道:“他妈的。不是冤家不碰头,老子就知道没这么便宜跑的开。到底还是要与大和尚你货真价实的打上一架。”
鹿角僧心想:“此人能以剑破气,那鹿野神拳这等运劲功夫,对他功效甚微。”一时沉吟未决,其实苍鹰的蛆蝇尸海剑虽然奥妙。但鹿角僧全力以赴之下,真力凝固如铁,他也不以应付。但他别出心裁,在剑刃上附着贪狼内力,以蛆蝇尸海剑心法驱使,威力大增,有如神助,便是敌人功力胜他十倍,也能化解真气,直摧实体。
苍鹰又喊道:“老和尚,咱们未必要分出个胜负来。我看你就放过此人一马,识趣退下吧。”
鹿角僧陡然哈哈大笑,说道:“施主,当日你以多敌少,老衲身有要事,不欲久留,这才放你们脱身。今日之事,可无法如此善罢。”他说完此话,突然沉默不语,静如朽木。
苍鹰凝视着老僧,心中忽然极为不安,这老僧比以往更加死寂,但苍鹰却觉得此人仿佛滚烫的开水,看似平静,其实危险至极。
鹿角僧睁开眼来,双目血红,神情凶暴,他脱去上身衣衫,半边身上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有针刺、勺挖、刀剐、火烧,数不胜数,耸人见闻。那道道伤口并未痊愈,此刻绽裂开来,里头冒出道道血光。
苍鹰大惊,失声道:“剥鳞地狱心经?你....你练成了这门功夫?”
鹿角僧如莽牛般大声咆哮,声波震动,苍鹰只觉头晕脑胀,他知道这剥鳞地狱心经能令人丧尽良知,行径有如疯魔,诡异至极。修习者需得长年累月,忍受剥皮剥鳞般的剧痛,将那剧痛转化为恨意,藏在心底,以佛法压制,如遇上强横魔鬼、地狱恶鬼,便将以这痛楚激发,将积蓄之力一股脑儿爆发出来,在顷刻之间,功力倍增,不将敌人杀死,绝无休止。
苍鹰明白这鹿角僧已将自己视作死敌,顾不上九婴,当即转身就跑。鹿角僧往前猛冲,呼叱喀拉几声,将前方巨树棵棵撞断,他将树木举起,朝苍鹰扔了过来,一边扔一边冲,速度快如炮弹。
苍鹰一闪身,跃上半空,恰好踩在投掷来的树上,回身削断树枝,朝鹿角僧扔去,暗含巧劲儿,树叶散开,遮住他视线。鹿角僧一拳击出,力如雪崩,狂涌而至。苍鹰先以魔音气壁抵挡,后运贪狼内力一斩,以剑断气,化解此招,但虎口剧痛,鲜血长流。他心下骇然,暗想:“这老僧使出这功夫,内力之强,丝毫不逊于段隐豹。”
形势危急,他也不硬拼,施展小巧功夫,在林中左绕右绕,找树木密集之处跑。鹿角僧虽身法比他快了一倍,但横冲直撞下,毕竟稍受阻挠,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他。而苍鹰要甩开这老僧也极为不易。
两人一追一逃,过了半个时辰,苍鹰走入一棵树后,鹿角僧见他不走出来,一声断喝,一拳砸下,方圆三丈之内被打得零零碎碎,破败不堪。他哈哈大笑,以为苍鹰被打成了肉泥,转眼一瞧,却见苍鹰站在他身后,正疑惑的望着他。
鹿角僧神智不清,喊道:“怎会到了那里?”霎时已来到苍鹰面前,伸掌抓下,咔嚓一声,竟将一颗樟树抓出一个大窟窿来。他不明所以,扫视一圈,见到苍鹰又到了别处,扑将过去,砰地一声,将一块坚硬的石头撞得粉碎。
鹿角僧迷迷糊糊,骂道:“乌.龟王.八蛋,狗屎烂肠子,你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耳中听苍鹰脚步声,却什么都听不见,明明见苍鹰近在眼前,可却无论如何捉不住他。
正在他狂抓乱咬时,只见一人朝他飞身扑来,他以为又是幻觉,并不在意,谁知那人长剑变红变长,一剑斩落,鹿角僧本想退开一丈,谁知身后突然多出一片灌木丛来。
他脚下拌蒜,躲闪不及,被苍鹰一剑斩落一掌手指。剧痛入脑,鹿角僧登时清醒过来。潜运佛法,解开脑中迷障,一招“虎鹿噬人狱”击出,喀拉一声,正中苍鹰胸口。苍鹰喷出一口鲜血,长剑脱手,落在一旁。而鹿角僧只觉遍体剧痛,热毒侵入。他知道自己受伤极重,若再有敌人,自己难以逃命,当即运功驱毒止血,足尖一点,腾空而起,飞也似的逃开了。
苍鹰伤的不轻,躺在地上呼呼喝喝的大笑,却见雪冰寒从一棵树上快手快脚的爬下,将他扶起,拾起长剑,美目含泪,急道:“苍鹰哥哥,你怎么样了?”
苍鹰摸了摸她的小脸,心头喜悦至极,笑道:“若不是你机灵,那老僧又发癫,老子还真拿他没什么法子。”原来他大兜圈子,故意引鹿角僧来到雪冰寒的迷魂阵中,那老僧脑子大乱,毫无提防,竟被雪冰寒的阵法困住。
雪冰寒喜道:“亏你还想得起我来,也算是你运气不错,我刚刚早就想开溜了,可坐的太久,双脚发麻,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呢。你怎么会碰上这老僧?大伙儿又怎么样了?段大侠呢?”
苍鹰凝神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雪冰寒扶他起来,却听苍鹰说道:“我已鞠躬尽瘁,仁至义尽,接下来之事,该由咱们的生力军登场啦。”
雪冰寒眨眨眼,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支撑着心上人的身子,心里高兴,便也不怎么担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