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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回忆起数年之前碰上雪冰寒的情景:一老者躺在血泊之中,脏器凌乱,模样凄惨至极。他摇摇脑袋,自也伤怀,叹道:“我虽未曾与你师父会面,但见你模样,便能想到他是怎样精彩的人物。”
雪冰寒抿了抿嘴,抽抽鼻子,止住哭泣,道:“师父他是个老酒鬼,号称精通周易之理,但其实什么都不懂。旁人找他算命,他往往照书上说的‘乾元、坤元’乱指一通,骗些钱财来买酒吃。”
苍鹰笑道:“若什么都懂,赚人钱财,自也不足为奇,偏偏不学无术,还能讹钱,那才是真的本事。”
雪冰寒破涕为笑,说道:“师父他本事可大啦,他自称离魂道人,常常半夜入睡之后自行出游,有一次他做了一梦,梦见自己跑到一座山谷中,那山谷四处冰天雪地,一座座悬崖石柱晶莹剔透,纯白无暇,四周有呜呜风声,鬼哭狼嚎的。有一座山形状奇特,仿佛一朵白莲花,山中有湖水,平静的如同镜子一般.....”
苍鹰刹那间呼吸急促,一颗心仿佛被锋利爪子捏住一般,颤声问道:“你师父确实这么说?他真的梦见了这般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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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冰寒察言观色,见苍鹰吓得要命,微觉奇怪,问道:“鹏远大哥,你见过这样的山谷?”
苍鹰勉强笑道:“那是雪冥山哪,我听说凡人无法走近那山十里之内,否则被山中阴风一刮,立时被拘走三魂六魄,当场便死了。”
雪冰寒道:“是吗?说不定我师父离魂病犯了,所以大摇大摆走过去,竟然并无大碍.....他跑到湖水旁,见水中央漂着个襁褓,里头有个小娃娃。于是设法把她捞了上来。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之后,发觉怀里真的多了个女婴,嘿嘿,那个女婴,就是区区在下了。”
苍鹰一下子捏住雪冰寒肩膀,用力之大,痛的雪冰寒厉声尖叫,吓出一身冷汗。
归燕然慌忙道:“二哥,你做什么?”
苍鹰手臂发抖,但立即松开手掌。脑中一团乱麻,心想:“为什么?为什么冥池中会出来个小娃娃?那离魂道人的梦是真是假?说不定那不过是偶然,他梦见冥池景象,却在路边捡了个弃婴,故而将两者混为一谈了?不错,不错,冥池中自来只有超凡脱俗的死人,哪会有弱小无力的婴儿?”他想通此处,心生愧疚。忙道:“道长,我激动过度,出手太重,你没事吧。”
雪冰寒忙道:“没事。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她最怕别人替她操心,明明痛得要命,却装作若无其事。反而劝慰苍鹰。
归燕然信以为真,放心下来,又道:“道长。后来呢?”
雪冰寒做了个鬼脸,脸色无奈,说道:“我这人天生体弱多病,连喘口气都能吐血。我师父为了照看我,费了不少心思,平日里云游四方的一个人,为了不让我受颠簸之苦,便在一座小村庄中安顿下来,找好心人将我喂大。他算命本事不好,但会抚琴吹笛,唱曲说书,在那山中村里,居然过的颇为滋润,而我这般好死不死的身子,竟硬是活了下来,想来真是如有神助。”
苍鹰想起她昔日体内经脉情形,兀自不寒而栗,暗想:“你当时那副德行,只怕是惹鬼上身,怎会是神仙相助?”
雪冰寒又道:“我师父教我读书写字,哈哈,非我自夸,我当真一学就会,天生就了不起。我又将他那些‘周易’,‘内经’,‘山海经’,‘太乙算术’翻来覆去得看,直至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有一日,我和师父在路边争辩,我师父阴六阳九,阴爻阳爻的胡说八道,被我一一驳斥,拨乱反正。我师父赌气喝酒,不再理我,我明明占理,怎能放过他?于是反徒为师,继续与他讲这些道理,谁知张道友偏偏在此时路过,我俩吵架,全被他听了去。”
归燕然笑道:“哎呦,这可不是投其所好么?大哥精通八卦之法,学究天人,见你这小女孩儿大言不惭,只怕会与你辩上一辩。”
雪冰寒道:“可不是吗?张道友的学问,可比我师父强的多了。我俩越谈越高兴,索性将我师父撇在一边,我师父插不上话,便请张道友喝酒,打听他姓名,竟得知他就是闻名天下的张君宝大侠,我师徒二人虽不在江湖闯荡,但对江湖轶事,那可熟悉的很。当即惊喜万分,不住夸他。张道友笑道:‘这位小娃娃这般聪明,自然是师门渊博了。不过我有一门新创的功夫,刚刚有了些眉目,与这孩子投缘,就传给她吧,算是我一份薄礼。’”
归燕然问道:“那功夫就是‘真武通天掌’么?”
雪冰寒笑道:“对也,对也!我当即将口诀牢牢记住,我师父连忙让我拜师,张道友却道:‘这小娃娃的学识不在我之下,我俩平辈之交,怎能师徒相称?不如以互称道友吧。’所以他虽然传我功夫,但我却叫他‘道友’。他本还想传我一些道家内功心法,谁知我体内经脉很是古怪,天生学不了内力,一旦存了内息,经脉容易撑裂开来,把我折磨的够呛,唉...”她长叹一声,回思凄情,犹然后怕。
归燕然“啊”地一声,对她极为同情,忙问:“大哥后来可治好你了么?”
雪冰寒用力摇头道:“张道友心肠很好,想了许多法子替我治病,但却毫无头绪,他叹道:‘既然如此,你只有不练内力,才能保住平安。’又交给我一本修炼内力的小册子,对我师父说道:‘贫道虽无法医治雪道友,但她吉人自有天相,我替她算卦,知道她必有后福。这本内功心法,你暂且替她收着,若她将来身子痊愈,或可借此修炼有成,我张君宝也算有了位传人。’说完这话,他向我们告辞,这就浪迹天涯去了。”
归燕然道:“连大哥都无法治好你,天下更有何人能治?道长,你眼下精神奕奕,活蹦乱跳,这毛病自然已经医好了?”
雪冰寒突然坐得笔直,宛如一具跳尸,举杯畅饮,大声道:“这酒楼上的酒当真不赖,可是桃花酒么?好香,好香。”
归燕然奇道:“这酒也不过如此,道长别打岔,快些告诉我,你那怪病是如何痊愈的?”
雪冰寒又道:“瞧那边,有刺客!”趁两人扭头之际,她急匆匆朝外就跑,苍鹰拉住她脑后小辫子,笑道:“你不说便不说,何必撒谎脱身?咱俩又不会吃了你?”
归燕然闷闷不乐道:“道长,你说到最关键处,怎地不肯说了?”
苍鹰说道:“贤弟,人人心中都有难言之隐,不便透露,道长既然身患如此恶疾,医治之时,自然备受煎熬,咱们也不必强人所难了。”
归燕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由得生出同病相怜之情,叹道:“的确如此,道长不说也罢,喝酒,喝酒。”
雪冰寒这才放心下来,她与苍鹰交心,有他相伴,确不愿就此离去,又见归燕然纯朴敦厚,对她容貌毫不介怀,反而十分友善,心下感动,遂与两人畅饮长谈,愈发兴奋,尽皆愉悦。谈到投机之时,归燕然道:“今日咱们三人情投意合,不如义结金兰,同甘共苦.....”
雪冰寒与苍鹰同时急道:“不成!”
归燕然大失所望,道:“为什么不成?君宝大哥不在了,而雪道长是大哥的传人,与咱们在此相逢,这岂不是天意么?”
雪冰寒性子滑稽,兼之三分酒醉,口无遮拦,笑道:“咱们若是真的有缘,不用结义,也能当一辈子至交好友。若是无缘,就算结义,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何况万一哪天贫道色.胆包天,想要嫁于燕然兄弟你为妻,担个义妹名头,当真碍手碍脚,坏我大事。”
归燕然心下骇然,忙道:“道长何必出言吓我?不结义就不结义吧。”
苍鹰也叹道:“我鹏远昔日也有好几位结拜兄妹,唉,不提也罢。如今又与君宝大哥诀别,对这结义之事,着实有些怕了。”
雪冰寒奇道:“鹏远大哥也有伤心往事?不如说来听听,助助酒兴?”
苍鹰说道:“此间情由,颇不足道。”
雪冰寒怒道:“好哇,你们俩将贫道劫持至此,诓贫道说出往事,自己却隐瞒不报,当真欺人太甚,我不来,我不来!”
苍鹰满脸无赖神色,笑道:“正所谓弱肉强食,拳脚就是道理,老子偏偏不说,道长你又能耐我何?难不成你还能揍我不成?”
雪冰寒哼了一声,有心嬉戏,作势一掌拍了过来,苍鹰一把将她抱起,往天上抛去,雪冰寒哇哇乱叫,却被归燕然抱了个正着。归燕然道:“大哥,你别欺负雪道长了。”
苍鹰怒道:“咱们江浔八友难得切磋武艺,怎能说我欺负她?你把她交给我,让我再抛她几下!”说罢猛扑过来,归燕然童心忽起,笑道:“我不给!有本事自己来拿!”抛下酒钱,拔腿就跑,两人一个追,一个逃,跑的风驰电掣,飞天遁地。雪冰寒被抢来抢去,身不由己,见这两人胡闹,一颗心忽上忽下,笑道合不拢嘴,她生平罕有这等欢闹时刻,如今与归燕然、苍鹰两人结为知己,纵情享乐,怎能不心花怒放,欣喜若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