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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诺斯帝国的皇城终于迎回了它的圣女殿下。
弥月城中的瘟疫事件震惊了整个大陆,而圣女降下光明礼赞解救了整座城市的举动更是通过幸存者们的口耳相传,一直传遍了帝国的每一处角落。
神殿的每一个信徒都知道,圣女是光明女神的化身,是他们必须顶礼膜拜的对象,但从来没有哪一瞬间让人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圣女安苏娜存在的意义。
她不是符号,不是象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爱护世人,绝不是因为这是神殿的要求,而是她本就心怀信仰。
虔诚的信徒们自发走上皇城的街道,从城门到神殿的大门前都挤满了前来跪拜的民众,但他们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并不打算上前打扰刚刚进城的骑士团。
街上挤满了人,但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于呼吸声都轻不可闻,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望向被骑士们簇拥在中间的白衣圣女。
她的脸上犹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双眸的色泽原本是偏冷色调的,但当她笑起来时,那丝稍显冷淡的光芒便慢慢泅开来,化为了如水一般的柔暖。
顾盼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习以为常,身边的骑士团常年跟随在圣女身边,自然也不会感到不自在,唯有跟在她身后的芙诺雅满脸别扭,压低声音对她说:
“喂,这些人都在搞什么,直勾勾地盯着你看,也太可怕了!”
见顾盼泰然自若,芙诺雅不得不有点佩服她强悍的心理素质了,要换做是她自己,被千百双眼睛如探照灯般盯着,早就忍不住落荒而逃了。
也幸好这些跪拜的人注意力全放在顾盼身上,芙诺雅才能借机喘口气。
她顿了顿,迟疑着问:“我说……你平时出门的时候,不是也会碰到这种情况吧?”
她正说着,自己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哪里还有半分自由。
顾盼微微侧过脸,对她笑了笑,柔声解释:“教皇陛下是出于安全考虑。”
事实上芙诺雅还真说对了,圣女身为神殿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教皇当然不可能放任她在外面乱跑。以前的时候,除了参加祭典,安苏娜极少会踏出神殿外,活动范围基本上就被框定在里面了。
曾经的安苏娜一心信任着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教皇,无论教皇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毫不怀疑地去执行,或许让她去死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心耿耿、一生为光明神殿的发展殚精竭虑的圣女,最后却被教皇拿来当挡箭牌,惨死在前来讨伐的“勇士”手中。
而顾盼现在则是要回神殿接受教皇的召见,她现在要担忧的,除了如何解释她在弥月森林失踪的事,还要想方设法隐瞒自己被污染的事情。
毕竟皇城的总殿是教会的大本营,那里的光明之力是整个大陆最为充沛的地方,一不小心她就可能会露陷。
芙诺雅不知道顾盼短短时间内就转过了那么多念头,她只是眼中露出点同情,望着顾盼感叹道:“你看起来风光,实际上过得也不容易嘛。”
顾盼只微笑以对。
岂止是不容易,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也不为过。
芙诺雅感叹了两句,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转头往队伍最后方瞥了一眼,捕捉那抹看上去异常纤瘦的身影,不由凑到顾盼耳边,轻声问:“你……真的准备带他回神殿?”
顾盼亦是朝后望了望,笑容里多了丝无奈的意味:“没有办法,这个契约我暂时无法解开……只好委屈他跟着了。”
芙诺雅也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声音一低再低:“别怪我没警告你,那可是一只精灵!虽然你用法术遮掩了他的样貌,但要是被发现了,会给你带来大/麻烦的!”
顾盼挑了挑眉,不在意地道:“我知道分寸,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们所谈论的人,正是那时候在码头救下的白发绿眸的青年。
当时,顾盼被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所牵引,弯身触碰到锁住青年的牢笼后,那坚固无比的铁牢顿时土崩瓦解,接着,她又□□纵着一一触碰了缠住青年四肢的铁链——与铁牢一样,这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锁链在她的手指拂过时,全都化为了碎屑。
只有青年脖颈上的铁项圈仍牢牢地箍住他,无论顾盼怎么碰,也没有丝毫反应。
最后还是一直漠然旁观的青年出声为她解释:“不用费劲了,那是打不开的。”
青年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受尽了神明宠爱,听在耳中仿佛能令人醉过去,但他神情木然,嘴唇机械性地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毫无起伏,仿佛只是照着台本念词一般。
“这是奴隶的印记。”
青年这般说完,就紧紧闭上嘴,任凭顾盼如何旁敲侧击,都不肯再开口多说半句,只拿一种奇异的、似厌恶又似嘲讽的眼神望着她。
铁牢和铁链都是顾盼打开的,虽然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芙诺雅使劲手段都搞不定的牢笼,反而会在她的轻轻触碰下碎成飞灰,但将青年扔在那里不管也不太实际。
他长得太过漂亮了,但顾盼探查过后却发现,青年脖颈上的项圈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抑制力量的功能,导致青年的身体比正常人还要虚弱,刚开始顾盼将他搀扶起来,他的双腿几乎站立不稳。
顶着这样一副容貌,自身却如此孱弱,如果顾盼丢下他不管,光看看码头周围那些人垂涎欲滴的露/骨眼神,就不难想象他会遭遇些什么。
因此,最终顾盼还是把这个神秘的青年带上了。
如果说青年只是长了一副过于出色的样貌,那还比较好办,但顾盼和芙诺雅两人替他处理身上的伤口时,却意外发现青年白发掩盖下那双尖细的耳朵!
细长的耳朵,宛如神赐的绝美容貌,一切的特征都指向了那个在乌诺斯大陆销声匿迹了几千年的种族——精灵。
芙诺雅当即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顾盼比她要冷静得多,当即一个法术扔到青年身上,将他这一显眼的特征遮盖了起来。
精灵在乌诺斯大陆并不是什么深受欢迎的友好种族。
他们容貌美丽,却又骁勇善战,族中的每一个精灵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居住在密林深处,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凭借着强大的自然之力繁衍生息。
他们天生能操纵森林中的一切,他们识得风的语言,洞悉水的流向,他们能令枯木逢春,亦能令荒芜的土地重焕生机。
比起人类,这一个种族才更像是光明女神所宠爱的孩子,传闻在精灵居住的密林中央,种植着一棵生命树,这株大树蕴含着无比精纯的光明之力,是女神赐给这一族的礼物。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受尽女神宠爱的种族,却在万年前那场神殿与黑暗之神的战争中,抛弃了人类一方,坚定地站在了光明的对立面。
等黑暗之神被驱逐到深渊后,精灵一族亦随之遁入密林深处,自此之后,大陆上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身影,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种族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精灵一族消失了,人类对于这一族的仇恨却并没有消散,反而随着神殿坚持不懈的宣扬而越积越深。
在人类看来,精灵临阵倒戈,明明同属于光明女神的造物,却抛弃了自己的信仰投入黑暗的怀抱,其罪当千刀万剐。
所以芙诺雅才会那么忧心忡忡,她害怕这个青年的真实种族一旦暴露,就会立刻被仇视精灵一族的神殿抓起来处以极刑。
顾盼也清楚这一点,她原本想着让芙诺雅收留青年一阵,等自己找到解除项圈的办法后,再将他送回森林,但尝试了一遍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青年根本无法离开她十米之外。
若是超出这个范围,白发的青年就会痛不欲生,浑身冒着冷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她们两人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做尝试,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将青年伪装成圣女随行的仆人,先让他跟在顾盼身边,等找到办法了再送他离开。
“喂,那个……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芙诺雅神色复杂地望了顾盼一眼,她没有想到,神殿的圣女竟然会对精灵抱着友善的态度,毕竟这一种族可是在教会追杀的黑名单之上挂了几千年,圣女是在神殿中长大的,照理也应该对精灵深恶痛绝。
芙诺雅自己是异世来客,当然不会对这种久远的恩怨有多大感触,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她非常清楚这个大陆的人民对神殿的信仰是多么根深蒂固。
正因为如此,那些水手才会说青年是“邪恶的生灵”,他们用铁笼子困住他,或许就是想送到皇都,让青年沦为达官贵人们发泄玩弄的玩物。
芙诺雅想到这里,有些不放心:“我们把他救出来了,要是有人追究起来怎么办?”
顾盼一行人已经走到神殿附近,远远能望见神殿的圆穹形塔顶,她笑了笑:“放心吧,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我身上,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牵连你。”
知道青年真实身份的只有她和芙诺雅两人,只要她们不说出去,就能争取一段时间。
在皇室发现这件货物逃跑之前,顾盼只要找到解除项圈的方法就行了,皇城的光明神殿总部拥有最丰厚的藏书,那里说不定有记载解决办法。
芙诺雅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冒险,但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她往神殿大门看了一眼,低声道:“我不跟你进去了,我得赶紧回家一趟,否则父亲定会生气的。”
“芙诺雅。”就在芙诺雅戴上兜帽,准备悄悄从骑士的队伍中潜出去时,顾盼忽然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了句,“请你替我问候公爵阁下,就说我在弥月城时承蒙你的照顾,希望择日登门道谢。”
芙诺雅一头雾水,她哪里有提供什么帮助?
但见顾盼似乎不像是开玩笑,她也就胡乱应下,转身如一缕烟雾般消失在人群中。
顾盼目送她离去,直到再也望不见芙诺雅的背影了,她才收回视线,提步迈上神殿长长的台阶,对着大门处前来迎接的教皇屈膝行礼:“陛下。”
白发苍苍的教皇虽然年迈,但双眼里却暗藏着精光,看上去精神奕奕,一点也不显老态,他眯起眼,亲自上前扶起顾盼,笑着问:“刚刚离开的莫不是奥古斯都公爵的女儿?安苏娜,你怎么不请她到神殿里坐坐呢?”
顾盼吸了一口气,这只老狐狸,眼睛可真够毒的。
不过最大的功臣应该还是教皇布在她身边的无数眼线。顾盼现在只能确定艾伦是忠诚于她,其他人她可没有半分把握。
“公爵阁下爱女心切,芙诺雅小姐就先行回家了。”顾盼表面上做出一副孺慕的模样,心下暗自提高警惕,“陛下,您不必亲自在此等候的。”
教皇不置可否,他先行一步,带着顾盼往殿内走去,边走边看似随意地问:“安苏娜,我听说你冒险进入弥月森林探查,差点有去无回,是这么一回事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盼平静地回答:“陛下,我违抗了您的指令,不但以身犯险,还令我的骑士陷入险境之中,我甘愿受罚。”
教皇却是摇了摇头,他的语气就如同一个真心关爱孩子的老人,慈祥和蔼得倒有些虚假了:“我的孩子,你虽然犯错,但究其原因,却是为了神殿着想,我并不会罚你。”
他们两人在谈话间,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正中间的大殿,一踏进去,顾盼便看见了中央一个盛满了水的池子。
这是神殿的圣池,这里面承载的圣水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光明之力,一般都是盛大祭典时拿来赐福用的。
顾盼的脊背微微一僵,嘴唇抿起,似乎预感到教皇想要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开口了:“安苏娜,我一直信任你,你对女神的忠诚有目共睹,所以我也相信,你定能顺利通过光明的考验。”
说罢,他气定神闲地往旁边一站,那意思就是让顾盼赶快下去泡一泡。
顾盼心中都快骂爹了。
她能预想到此番回神殿一定会遭到教皇的试探,甚至想好了说辞,哪里知道教皇这个人精,一点也不玩虚的,直接让她到圣池中走一遭,以便自证清白。
这个方法真是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加有用!
圣池是整座神殿的光明之力汇聚之地,它对于黑暗气息的敏锐程度堪称变态,只要你与含着黑暗气息的物品接触过,它能够立刻检验出来,更别说顾盼这样深受污染的人了!
如果她走下去,绝对会被这份精纯至极的光明之力给活活烧死的!
顾盼不由望了满脸和蔼笑容的教皇一眼,心底发冷。
她想起了离开深渊之前,伊修兰那句“你会后悔的”的话语,或许他早就料到了教皇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才会出言劝她。
可是顾盼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也不可能听从。
她有自己的任务,不可能永远躲在深渊之中。
在心底叹了口气,顾盼凝神望着池水,大脑飞快地转动,思考着如何才能瞒混过这一关。
她的污染程度太重了,肯定不用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可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绝对是立刻处死的命运——而且教皇还无需找任何借口。
怎么办呢……
教皇见她迟迟不动,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怎么,安苏娜,你也并非第一次使用圣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他心中对顾盼的怀疑越发浓重。
与黑暗之神的交易是绝对保密的,可偏偏在这种敏感时机,顾盼却跑去了弥月森林,这让他不得不防备起来。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可顾盼身为圣女,没有正当理由是动不得的,教皇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让她到圣池走一遭。
深渊入口的封印已破,黑暗之神肯定不甘心蛰伏在深渊中,弥月森林定处处是他的爪牙,这样一来,顾盼只要一踏进森林里,身上也定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黑暗气息。
只要一丝,只要有一丝黑暗气息就够了,就足以给她定罪了……
教皇想着,望向顾盼的目光越发热切,嘴上却越发慈爱:“安苏娜,你可是神殿最纯正的光明之体,你在害怕什么呢?”
话说到这份上,原本安安静静跟随在顾盼身后的艾伦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教皇面前,焦急地道:“陛下,圣女殿下对神殿的忠诚毋庸置疑,属下认为这个做法完全是没必要的……”
教皇冷声打断他的话:“艾伦,你是我看好的圣骑士,以你的潜力,往后足以担任骑士长一职,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的决定提出质疑!”
艾伦咬着牙,固执己见:“陛下,这样的试探是对殿下的侮辱!请恕我无法赞同。”
“艾伦,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教皇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冰冷。
而艾伦则是护在顾盼身前,抽/出长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教皇的提问。
“殿下几日前才救下了一整座城池,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质疑!”艾伦如山岳一般站立,掷地有声,“众所周知,使用光明礼赞将会使黑暗气息被纳入施术者体内,殿下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现在进入圣池对殿下来说是不公平的!”
教皇神色一僵,显然没料到艾伦会拿这件事来反驳他。
但他往周围望了一圈,发现所有人脸上皆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纷纷流露出赞同之意,不由气急。
偏偏这时,顾盼配合地咳了好几声,脸色一片苍白,身子摇摇欲晃,虚弱地道:“陛下,我恳请您将试炼推迟到三日之后。”
她语气十分真挚,一派为神殿着想的模样:“我的确接收了弥月城的浊气,且因行路匆忙,我没有时间去净化这些污浊之气,未免我的不洁污染了圣水,不若待我恢复完毕,再行试炼。”
教皇僵着脸,一时不知该不该强行按着她下圣池。
艾伦反应极快,重新跪下来,帮着请求:“陛下,请您看在殿下对弥月城的贡献上,宽限她几日。”
曾跟随顾盼去往弥月城的骑士们亦整齐地跪下,他们虽然效忠于教皇,但是看见圣女那般豁出性命的举动,心中也不是没有触动的。
那样心思纯粹、圣洁无比的圣女殿下,确实不应该受到质疑。
她若是背叛了光明,又怎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使用光明礼赞?
教皇嘴角抽动着,他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可又不愿舍弃自己在人前塑造的光辉形象,权衡了许久,勉强笑道:“安苏娜,好孩子,是我老糊涂了。”
他脸上的表情和蔼万分:“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吧。”
顾盼松了口气,唇边的微笑更加真诚:“多谢陛下。”
看着顾盼走出正殿,教皇脸上那张慈爱的面具立刻撕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站立良久,召开了一个侍女,挥动法杖,白光闪过之后,那侍女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你去往圣女的房间,想办法将圣水掺进她的食物中,让她喝下去。”教皇眼中泛起深沉的色泽,“记住,千万不要让她察觉。”
侍女的目光慢慢恢复了原状,但还是显得有些木然,她机械地答道:“遵命,陛下。”
……
顾盼婉言送走了忧心不已的艾伦,找了借口将精灵族那名青年调入了自己房间。
待青年踏进房中,她正坐在床头,翻阅着安苏娜留下的关于光明魔法的书籍。
顾盼抬起眼,望了青年一眼。
他身上被施加了伪装魔法,此时完全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青年模样,相貌普通,头发变为了寻常的亚麻色,唯有那双翡翠般的眸子没有变,依然透出漠然的色彩。
青年虽然只穿着粗布衣服,但顾盼仿佛还能从他这副伪装下,窥见那浑然天成的美色。
她打量了青年一会,微微一笑,问:“你为什么会跑来人类的地盘?”
青年不答,她也不在意,接着问:“你既然知道人类对精灵的仇恨,为何还要冒险前来?”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顾盼无奈地放弃,只问:“你总该有个名字吧,否则我怎么称呼你?”
这一次,青年总算开口了,他一字一句道:“希莱。”
他的语调十分奇特,有点像是刚学会人类的语言,还用得不太顺手一样,发音细听之下有些别扭,但那宛如歌咏一样的美妙声音有效地掩盖住了他这个缺点。
“人类,也会想要知道,奴隶的姓名?”
除此以外,他的顿挫也有些奇怪。
顾盼愣了愣,摇头:“你不是奴隶,我没有这样看待你。”
自称希莱的青年慢慢抬起手,轻轻碰到颈上的项圈:“在我看来,没有分别。”
他一步步往后退,在顾盼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十米开外,然后满脸痛苦地轨跪倒在地,喘着气,声音依然是漠然的:“你现在,跟那些将项圈套在我身上的人,没有分别。”
他仰起头,看着顾盼赶到自己面前,眼里不知是悲哀居多,还是自嘲居多:“人类,你想要我干什么呢?”
顾盼皱了皱眉,刚想给他解释,忽然有侍女在外面敲门,说是给送吃食来了。
顾盼想着希莱一路上也没怎么吃东西,于是便让侍女端了进来。
那侍女端来的菜肴十分丰盛,她还特地带来了一小瓶果酒,道:“殿下,这是您最喜欢的果酒,是艾伦大人特意吩咐要带给您的,他怕您心情不好,于是让我顺路带来的。”
顾盼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冲侍女点点头,温柔道:“麻烦你了。”
侍女弯身朝她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顾盼将希莱扶了起来,搀到椅子上——期间希莱虽有挣扎,但他太虚弱了,这点力道对顾盼来说无关痛痒,她轻轻松松就将希莱按在椅上,无视了他冷淡的眼神,亲自给他夹菜。
“吃一点吧。”
希莱别开头:“我讨厌,人类。”
顾盼可有可无地点头,道:“讨厌就讨厌吧,这跟吃不吃东西有关系吗?”
说着,将饭菜递到他嘴边:“尝尝?”
“人类,你的理解能力,不过关吗?”希莱尽力往后仰去,意图避开顾盼的手,“我讨厌,人类,连同,他们的食物!”
顾盼顿了顿,平静地将筷子调转了方向,递到自己嘴边:“那你就饿着吧。”
希莱冷漠地望着她,直到看见顾盼好像真的要将这些饭菜吃下去,苍绿的眸子才微微一动,忽然极快地伸出手打掉她拿着的餐具。
“你不想吃,也不让我吃?”顾盼勾了勾唇。
希莱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眸中的波动已完全平复下来:“你吃下去,就中了人类的,诡计。”
他一片漠然:“你感觉不出,这里面,都被掺进了圣水吗!”
『……女神将指引人类的重任交付给圣女后,陷入了沉睡……然而人类的贪婪与日俱增,他们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力量,与诸神达成协定,供出了女神的藏身之地,从而获得了地上的治辖权……』
——《光明礼赞·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