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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退下罢。”宫长月头也没回,淡淡说道。
“是。”这个来自宸楼的探子也随之离开了,只留下宫长月一个人坐在亭子中。
不过,她还没坐多久,就见外面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突然就下起雨来。雨量并不大,只是细细的毛毛雨,这些雨洒在宫长月坐着的亭子周围的湖面上,溅起点点的涟漪,才过了一会儿,这湖面上便升腾起淡淡的烟雾。
宫长月这清雅阁,本来就是整个皇宫风景最美丽的地方,此时被烟雾这么笼罩着,顿时多了一种如诗如画的感觉,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宫长月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下意识向四周看去,才发现原来现在竟然下起雨来了,看到周围美丽的景色,本来因为听到了刚才那个有关于她的母后瑞敏孝皇后竟然是被德妃下手害死的这个消息而变得十分烦躁的心情,也在看到这些景色之后,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宫长月站起身来,站到亭子的边缘,看到外面笼罩在烟雾中的美景,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一股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宫长月闻得出来,这是湖边那个花圃中种植着的各种鲜花的味道。她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举着一把纸伞,在朦朦胧胧的薄雾中穿行,慢慢朝着宫长月所在的地方靠近。
“是你。”宫长月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人朝着自己走来,“你怎么会过来。”
这个举着纸伞,穿着蓝色锦袍,在薄雾中翩翩而来的人,正是楼漠白。
自从跟在宫长月身边之后,楼漠白就整日看起来一副十分悠闲的模样,和他以前作为魔宗宗主时的那副深沉冷漠、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你最近似乎有些烦躁。”楼漠白收了伞,站到亭子下面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宫长月如此说道。
宫长月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你似乎管得有点太多了。”
楼漠白轻轻笑出了声:“你不必随时都保持一种戒备的态度。”他说着,走到了宫长月的身边,然后突然俯下身来,距离宫长月很近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宫长月的连山。
宫长月顿时皱起眉头,朝后稍稍退了退。
“你不要靠本王那么近。”宫长月有些不大高兴地说道。
刚才那种感觉,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好似浑身都不自在似的,她从来都没有有过这样的感觉,刚刚楼漠白突如其来的行动,让她的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
说来也是,宫长月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接触过太多和感情有关的东西,她在战场上是无往不利,她的身手很好,鲜少有人可以在武力上胜过她,她睿智而且心智强大,论计谋权术也鲜少有人可以骗过她。
但就是这样强大到似乎完全不可战胜的宫长月,在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了亲情,却从来不知,什么叫做男女之情。
而楼漠白,很敏锐地发现了宫长月此时表情出来的青涩,尽管她掩饰得非常好,但以楼漠白的眼力,还是捕捉到了这很浅很浅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楼漠白突然觉得心情喜悦起来。
在这种心情之下,楼漠白突然提议道:“今天的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宫去走走吧。”
这偌大的皇城虽然金碧辉煌,壮美宏大,但是在楼漠白看来,却是太过于死板,太过于墨守陈规,没有一点新鲜的活力。宫外的那些街道虽然嘈杂,还有点乱,但却充斥着一种新鲜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楼漠白总是喜欢往宫外走的原因。
他很久之前就想把宫长月也拉出宫去,但看到宫长月总是非常繁忙,而且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今日,却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了。
“天气不错?”宫长月瞥了一眼外面的细雨蒙蒙,嗤了一声,“这也叫做天气不错?”
楼漠白勾起嘴角,处变不惊地笑道:“并不是要晴空万里,才叫做天气不错,所谓的‘不错’,终究是由我们自己所判断的。”
他说着,便伸出手出,抓住了宫长月的手腕。
宫长月还在思考刚才楼漠白说的那句暗藏哲理的话,倒是忽略了楼漠白现在的行为。
听楼漠白这么一说,宫长月也突然生起了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想来便准备同意楼漠白的提议,侧过头却发现此时楼漠白竟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宫长月眉头一皱,神色顿时一凛:“放开!”她下意识真气外放,震开了楼漠白的手。
楼漠白反应得很快,顺着宫长月这股真气放开了自己的手,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倒是宫长月这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你还真是……”他叹了一声,“那便走吧。”
他说着,走到亭外,撑开了手中的白色纸伞。
宫长月看到楼漠白脸上的那抹苦笑,突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震开他的手的行为是对是错。但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走到了楼漠白身边,站在了他一手撑着的伞下。
不知道为何,在宫长月站到楼漠白伞下的同时,她的心底,突然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为她撑开过这样一片伞。
这所谓的撑开一片伞,是有区别的,不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宫长月,出行的时候,若是碰上下雨,总会有人为她撑开伞,为她遮风挡雨。
可是现在楼漠白的行为,带给宫长月的感觉,截然不同。
从前世开始,她便被教导着,一定要学会自己承担,这个世界上她要面临的难题很多,没有人能够帮她承担所有,而作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帝王,定然要学会承担这所有。他们对宫长月的要求近乎苛刻,而宫长月也在这苛刻的要求中慢慢成长起来,从头开始,便一直没有接受过别人的帮助,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她。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是同钢铁一般的,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宫长月也有自己的脆弱。
只不过,她的脆弱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都是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份脆弱,然后硬生生熬过去。
现在,楼漠白,竟然为她撑起了伞。
宫长月心神一恍,抬起眼来望向楼漠白,却发现楼漠白原来也在看她,她这般行径,正巧对上楼漠白的视线,然后深深地看进了楼漠白那双深不可测,恍若星空一般浩瀚无垠的黑眸之中。
宫长月的自律性很强,她不过是浅浅地沉溺了一下,便很快拔了出来,然后恢复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淡淡说:“好了,走吧。”
楼漠白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变得更加灿烂起来,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他的五官都变得如此俊美生动,若是旁人见了,恐怕都挪不开眼了。
“好,走吧!”
两人穿过小桥,出了清雅阁,朝着宫门而去。
这一路上,两人都是步行,而有宫长月的下属过来,宫长月都是拂手将他们喝退了,然后与楼漠白并肩而行。
而且,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楼漠白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便将伞往宫长月那边稍稍倾斜,自己的肩膀则是露在外面,濡湿了一大片。
这恐怕是宫长月,两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宫长月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楼漠白的另一边肩膀扫过,神色未动,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现在的宫长月乃是堂堂墨国摄政王,现在新帝又一直没有登基,她自然就成为了目前墨国中地位最高的人,而且因为她只是摄政王,又不用像皇帝一样受到太多的束缚,守着森严的重重宫禁的侍卫们,看到她,还不是迅速退开,打开大门。
现在宫中这些侍卫,就算不认识宫长月,也能够猜测得出,能够有着这般气度,而且习惯性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的女子,定然就是摄政王了。如此,他们还敢挡宫长月的脚步。
所以,没过多久,宫长月与楼漠白就很顺利地从皇宫的侧门走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正下着雨,所以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人,大家都去避雨去了,不少的小摊贩也都收了起来,只有那些店铺还在营业,只不过看起来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这种情况,让周围看起来都非常的清净,也正是这种清净,让宫长月觉得舒心不已。
宫长月与楼漠白走在一起,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并肩在一起散步,顺着街道,沿着护城河,看着那青柳垂岸,感受着清风拂面,慢慢地行走着。
繁华热闹的墨国都城,鲜少地露出了她平静柔美的一面,烟雨蒙蒙下的墨国都城,美得就好像一幅画似的。而随着宫长月与楼漠白在都城中的每一条街道上缓缓穿行,也让这幅烟雨蒙蒙的都城画卷,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快点,追上他!”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嘲杂的声音。
没过多久,前方街道的拐角处,就冲过来了一群人,看衣着打扮,以及手中握着的刀剑,应该都是江湖人士,而这些江湖人士,顶着雨,就在这安静的街道上,追杀着一个女子。
其实这个女子,说来也是宫长月认识的人——正是洛阳苏家的二小姐苏如梦。
宫长月认识她,只不过是作为公子钰时候认识的,而且她也只是零星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子,和自己同样来自现代,至于她的慕言,在宫长月的脑海中就十分的模糊,至少宫长月是眯着眼睛看了这个狼狈逃窜的女子好几眼,才认出来原来她就是苏如梦的。
不过当初宫长月作为公子钰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面具,就算在苏如梦的某些小心思下刻意接触过宫长月,她也认不得现在摘了面具的宫长月,更何况现在的宫长月还穿着女装。
苏如梦在看到宫长月与楼漠白两人的时候,原本绝望的心顿时眼前一亮,她拼了命地朝着这边冲来,还挥舞着手臂高呼道:“救命啊!救命!”
这般狼狈的模样,倒是完全失了她以前那副也不知道是真心流露还是刻意装出来的优雅姿态,那副容貌尽管漂亮,也因为她现在的狼狈,而失了五分颜色,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苏如梦的眼睛很尖,她看到这执伞在雨中行走的一男一女,就算是看到这么一大群人涌了上来,也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而且看他们脚步沉稳,定然是习武之人,种种综合起来,这一男一女,定然是武功高强之辈,万一她再幸运一点,碰到的这一男一女还是什么心地善良,富有正义感的江湖侠侣呢?
不管怎么样,原本都对自己的处境有些绝望的苏如梦,顿时有了希望,不顾一切地朝着宫长月和楼漠白所在的方向冲来。
宫长月和楼漠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么一大群人冲了上来。
与其说是面不改色,倒不如说,他们现在选择的态度是——漠视。
苏如梦是挺幸运的,不过这个幸运只有百分之五十,这百分之五十让她遇到了宫长月和楼漠白这两个身手武功高深莫测的大宗师,但是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不幸,却是让她遇到的这两个高手,竟然都不是心底善良之辈,更不要说有什么正义感了。
看到这样的一幕,宫长月和楼漠白自然选择了抱臂旁观,没有一点想要帮助苏如梦的意思。
这么说来,两人的性子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苏如梦很快冲到了宫长月和楼漠白的面前,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来,嘴边还一直苦苦哀求着:“救命啊救命!有人在追杀我!求求两位行个方便!救我一下吧!”
就在苏如梦脏兮兮满是污泥的手就快要楼漠白的袖子时,楼漠白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没有丝毫留情地敲在苏如梦的雪白皓腕上,恐怕苏如梦的腕骨,都被他给无情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