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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瑶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太太跟前的思柳姐姐,心柳姐姐看守得严实,一般咱们这些不得用的人轻易近身伺候不了,我也只是在出门之际无意间听见提到了你的名字,便留意了一二,只具体说道的什么内容我却也并不清楚。”
说到这里,卉瑶只有些担忧的看着春生道:“春生,你得多留些心眼,我瞧着太太不像是个简单的,凝初阁现如今早已经不是原先那个闲散的院子了,便是连锦绣姐姐这般能干的现如今在太太跟前也讨不了半点好,你···你如今···院子里传得这般厉害,太太定早早瞧在了眼里呢,指不定哪天便会派人请你过去问话呢。”
春生听了,只低着头未曾开口说话,良久才苦笑道:“事已至此,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任谁过来问话还是吩咐些什么,受着便是了,哪里有半点你能够选择反抗的余地。”
卉瑶难得见春生这样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一时担忧,要知道,尽管春生年纪不大,可在她们这几个中历来算是最为沉稳周全的。平日里瞧着话虽不多,可是道出来的每一句话总是说到了点子上,不愧是识文断字的,言语说笑间便不自觉透着一股随意的灵气。
打从见了第一眼起,她便觉得这女孩儿与她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她安安静静地,不争不抢,每日轻描淡写的做着手里的事情,虽瞧着安安分分,却是个极有几分见地的,有时不过云淡风轻地一两句话,便足以令人哑口无言。
这样的人,即便表现得再平庸,可是浑身上下散发出这种与生俱来从容,淡然的气质,便是无论身处何处,总会令人忍不住侧目的。
更何况,还生了那样一张脸。
春生话虽不多,不过性子温和善良,又通情达理,有时兴起也会露出狡黠可爱的一面,相处久了便会止不住的想要亲近,直觉得招人喜欢。
卉瑶一向是非常喜欢她的,屋子里双菁那个小丫头更是对她百般崇拜,此番,见她这样郁郁寡欢,直觉得瞧着心疼,卉瑶不知如何安慰起,只叹了一口气,拍了怕她的手道:“春生,我知道你历来心思剔透,行事素来周全,遇事定会自己的思量在里头。或许旁人入了主子的眼,若攀得了这样的高枝早早便欣喜欲狂了,哪个会有这样的忧愁,只咱们相识这么久了,姐姐知晓你的性子,历来喜好清静,定是半点也不愿牵扯到这些人心混乱的后宅是非里来的,此番,爷那里···甭管外头怎么传言,我却是半点不相信的,我知晓你定是不乐意的。只姐姐嘴笨,心思愚笨,向来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好话,几根懒肠子又出不了什么高招,瞧你这样,只恨我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春生听她这样说,不由有些感动,只拉着她的手,一时笑着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一听到动静便巴巴地赶来的,姐姐这般关心我,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卉瑶见她总算是笑了,不由也跟着笑着:“是呢,我一听到动静便巴巴地赶来了,指不定是自个在庸人自扰,说不定啥事没有呢。”说到这里,卉瑶只安慰道:“你也不要多想,我相信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定能应付得来的,若是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便是了,咱们这几个姐妹始终会陪着在一块儿。”只一时顿了顿,忽然定定地看着春生,道:“只你性子有时候倔得很,遇事可千万记得莫要犯犟,知道不?”
春生见卉瑶絮絮叨叨个没完,丝毫不觉得烦扰,只觉得心里头暖呼呼的,尽管这府里勾心斗角,人心难测,到底还是有些真情在里头的,一时,一整日的郁气都给渐渐地冲散了。
两人难得见面,捡了些最近身边发生的趣事儿,自个的近况什么的,皆是心领神会的将起先的话题给避了去,一时倒也聊了许久这才散去。
只未曾想到,卉瑶的担忧非但不是庸人自扰,反倒是无比的灵验,因为到了第二日一早,便见那凝初阁派人过来唤她问话,派的不是旁人,正是昨个聊了许久的卉瑶。
一时,两人对视了许久,均是沉默无语。
反倒是春生率先反应过来,只笑着对卉瑶道着:“姐姐,无须担忧,太太不过是找我过去问话而已,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问什么,我便答什么,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且我怎么着也是斗春院里的人,历来待在书房里伺候,从未惹是生非,太太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卉瑶见春生这一日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淡然的模样,倒也略微放下心来,只心下一叹,便领着她往凝初阁去了。
趁着路上的功夫,长话短说的与她说道着那凝初阁的情形,春生边听边感到微微诧异,在她最开始的印象中,那位太太苏氏乃是一位刁蛮任性,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主,院里传言她嫉恨成性,一时迫害了揽月筑的那位及其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被沈家遣送回了扬州娘家。
怎地此番却觉得与卉瑶嘴里描述的气势凌厉,淡然处之的个性简直是判若两人呢?
尽管院子里近来对凝初阁那位传言颇多,只觉得那苏氏似乎厉害了不少,只仍然觉得有些吃惊,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见一见便知晓了。
春生不由提起了精神,待到了院外,便后退了两步,只规规矩矩地跟在卉瑶后头。
只往里走了一段,到了正房大院,便见那台阶上站着一个穿戴浅紫色衣裙的丫鬟,卉瑶便领着春生直接走了过去,对着那人笑着道:“黛眉姐姐,我将春生给带过来了。”
说着便冲着二人引荐,指着那丫鬟道:“这位是太太跟前伺候的黛眉姐姐。”又指着春生道:“这个便是春生了。”
春生便向那黛眉福了福身子,只笑着唤了声:“黛眉姐姐。”
黛眉乃是苏媚初跟前伺候的二等丫鬟,是从扬州娘家带来的,自是稳重伶俐的,见了春生不由暗自打量了她一番,脸上倒也堆起了笑,只并未多做寒暄,对着卉瑶吩咐道:“你在外头候着,太太在屋子里等着了,我先将人领进去了。”卉瑶恭敬称是,黛眉便又转头冲春生道:“妹妹,请随我来。”
待一时到了正屋,只瞧见屋子里竟是待满了人,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神色淡然的年轻贵妇,只见她穿了一件滚着金边的石榴色锦褂,左肩绣有金色牡丹的图案,下着淡绿色褶裙,裙摆微散,头戴金钗玉身配玉器,裙子上系着羊脂玉,手腕上戴着琉璃翡翠镯,贵不可言。两边还各候着一名随身伺候的丫鬟,气派十足。
右下边还坐着一个十□□岁,身穿乳色褂子,外头套着件白里泛着浅绿的禙子的美人儿,只见下着浅绿色襦裙,头上仅戴了一支玉簪,腕子上套了个通透的玉镯,除此以外,身无长物,未见任何其他装饰。只见她生得一张瓜子小脸,面色瞧着有些羸弱,虽是素衣淡容,却依然遮不住满目芳华,本就生得芙蓉之姿,只觉得羸弱犹怜间,更添了一抹楚楚婉约之美。
这二人一人是五房正房太太苏氏苏媚初,另外一个便是那揽月筑的主人林姨娘林月茹了,一个华丽贵气,清冷十足,一个我见犹怜,淡漠处之,两个风格迥异,却是各有各的美丽。
左边还并排坐了两个,一个是温柔得体的袭云,一个是妖娆妩媚的轻舞,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到齐了。
春生见了不由提了一口气,心道这五房后院的女人这会子可是全部都聚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形。只将视线在屋子里快速的略过,便低着头,不敢随意张望了,只小心翼翼地随着黛眉一步一步往里进。
她一进来,便感觉地到所有人的视线皆齐齐的向她看了过来了,屋子里一片静默。
黛眉领着春生上前,只忙对着正前方的苏氏恭敬道:“太太,奴婢将人给带过来了。”
说完,只见苏氏微微颔首,黛眉便退到了一旁。
苏氏视线直接扫了过来。
春生心里一时发紧,只规规矩矩地朝着那苏氏跪下磕头道:“奴婢给太太问安。”
苏媚初只眯起了眼,片刻后,淡淡地问道:“你就是陈春生?”声音有些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春生一顿,只恭敬地道着:“正是奴婢。”
苏媚初吩咐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一时,春生缓缓地抬起了头,苏媚初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眼前的女孩儿年纪不大,却是生得美貌出众,虽穿戴打扮素净,却是难掩绝美姿容。只见一张雪白小脸面如凝脂,眉如翠羽,红唇齿白,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清澈水润,里面好似有一缕旺泉,盈盈如水,勾人心魄,又见小小年纪,端得沉稳从容,气质不俗。
现下便生得这般灵气出众,假以时日,待这脸长开了,身子长开了,还如何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