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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匆匆地赶回去,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超过了与归莎姐姐告假的时间呢,一回来便瞧见归莎姐姐竟然亲自在书房里头伺候,她心中没由来地一紧,待走近一瞧,果然瞧见那沈毅堂正四仰八叉地歪在了案桌后的交椅上。
许是喝了点酒,那沈毅堂面色有些潮红,正皱着眉满脸地不耐烦,归莎端了一碗醒酒的汤在一旁伺候着,直道:“爷,您趁热喝两口热汤吧,这是府里带来的厨子做的,老夫人特意吩咐送过来的,喝几口心里头爽快些,不然到了夜里胃里难受得厉害!”
却见那沈毅堂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着归莎道:“放那吧。”
然后将双脚抬起来放到了案桌上,一抬眼,便瞧见了春生正低着头从外头进来,沈毅堂愣了愣,随即有些不大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却装作视而不见。
归莎瞧见春生回来了,连忙对着她道:“春生,你快些到厨房端些热水过来伺候爷擦脸!”
春生听了这一声,只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还未走近便立即原地返回了,只三两下便利索的退了回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沈毅堂抬眼看了归莎一眼,却是未置一词。
春生绕到了厨房,叫了热水,又拿了两块干净的巾子,厨房里的婆子热情地帮忙送过来,春生在前头走着,原本松懈的心随着觉来越近的距离又开始变得惴惴不安,手心里冒出了汗来。只尽量的压制的心中的彷徨,暗道:反正归莎姐姐也在那书房里头呢,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如此安慰着自个。
只是重新返回书房地时候,春生往屋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后,却瞧见书房里只剩下了那沈毅堂一人,便当场愣在了原地。
一时后边的婆子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姑娘···”
春生这才反应过来,只自作镇定的指着道:“放在那里吧!”
婆子规规矩矩的将手中的热水放到了指定的位置后,便与春生打好招呼先行退下了,临行前还特意贴心的将书房的门给合上了,那关门的声音“咣当”一声,惊得春生心里头一突。
春生偷偷地往那书桌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那沈毅堂闭着眼睛躺在了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
春生无法,只得将巾子打湿拧干了,双手拿着,举步艰难的走了过去,见那椅子上的人闭着眼一动不动,她只觉得心里头一团乱麻,有些欲哭无泪,心里头争斗了许久,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每日这般备受煎熬,得过且过,还不如干脆捅破了这道窗户纸,省得日日夜夜提醒掉胆的过活。
这般想着,春生便梗着脖子,小声地冲了那沈毅堂唤了一声:“爷···”
却见那人一动不动,半点动静都没有。春生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乎只乱转,真想将手里头的巾子一把摔到他的脸上,当然只是心里头这样想想而已,哪里真敢做实了。
春生一时有些犹豫,又凑近了几分小声的唤了几声,这才瞧见那沈毅堂慢悠悠的转醒了,只睁着眼瞧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身上打转了一番,这才慢吞吞地抬起了手臂。
春生随即反应过来了,只拿着巾子犹犹豫豫地上前几步,咬着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大且有些粗粝,春生堪堪只握住了半只,许是喝了酒,身子又有些发烫,春生只虚握着,便觉得从手心里传来阵阵发烫地触感,只惊的春生的手发颤。
她拿着巾子快速地将他的手心擦拭干净了,又将手指头一一擦拭,然后又换了另外一只手。
这沈毅堂本就饮了些酒,身子有些燥热,一抬头便瞧见眼前的女孩正垂着身子,额角几缕碎发下正藏着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儿,沈毅堂愣愣的瞧着,不由自主的想要探出手去,却发现自个的手被人抓住了,只觉得掌心里的小手柔弱无骨,又小又软,他只要轻轻一捏便会碎了去。
那手掌心里被人一下一下轻轻地抚弄着,沈毅堂只觉得有股酥酥麻麻的痒意通过掌心,直传大脑,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真想一把将人给直接搂进怀里,可是想着眼前的女子虽看着柔弱,但是骨子里却倔强得紧,指不定会怎样闹腾呢,又忆起上回那床榻上满是苍白的小脸,那样脆弱,那样羸弱,沈毅堂心中一紧,顿时满腔的热血被生生地抑制住了。
春生不敢抬起头来,只将巾子换洗了,又犹豫的往前走近了一步,只双手有些打颤的去擦拭那沈毅堂的脸。
一靠近,春生便问道一股刺鼻的酒味,混合着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春生只一瞬间有些动弹不得,颤颤巍巍的上前,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生生的握住了,春生一愣,便见那沈毅堂冷眼看着她,只半眯着眼道:“怎么伺候人的?”
声音有些黯哑低沉。
说着便一把夺过了春生手里头的巾子,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擦拭了一把,便将手里的热巾扔在了一旁的木盆里,然后头一转,便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春生一时怔住,这还是这几日那沈毅堂头一次与她说话呢,虽语气凶巴巴地,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沉在心中许久的惧意正一点一滴的消散了去,似乎,现实并没有想象中来的恐怖。
春生伺候完那沈毅堂洁面,便无事可做了,若是往常,定得细心地拿件毯子与他披上,提醒他可千万别着凉了,又或者奉劝主子爷到一旁的软榻或者里头的次间去休憩会子,可是现下,这些贴心的话语春生许久未曾说过了,她说不出口。
见那沈毅堂歪在交椅上寐着,春生只瞧了一眼,便先行退下了。
春生将用完了的热水送了出去,其实那厨房的婆子还在外头候着,见春生一出来,便殷勤的接了过去,春生本想着亲自送过去的,总想找着借口避着,却终究是不能。
且那爷跟前离不了人,这书房向来又是重地,闲杂人等是万万不可随意进出的,平日里爷主子里伺候的丫鬟除非是得了吩咐过来拿些东西,平日里也不允许随意往里进的,便是那后院的太太,姨娘什么的,也得需通报一声。
春生在外头透了口气,正欲进去,却依稀瞧见前头正屋里有个穿戴艳丽的女子正往书房这边张望,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瞧见是那蝶艳的身影,一时两人的眼神对上了,便见那蝶艳眯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春生,随即摆弄了下衣裳便往这边直直的走来了。
春生本欲进去的,瞧见那蝶艳往这边走来,一时定立了,只见不过片刻功夫那蝶艳便来到了春生跟前,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即挑眉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爷这会子在里头做什么呢?”
春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却见那蝶艳皱起了眉,忽然嗤笑一声道:“怎么,爷不过是在书房里待了久些,你这个三等丫鬟便越发得脸啦,问两句话都问不得了么,当真是摆着好大的谱啊!”
春生见那蝶艳阴阳怪气的,心知她是没事故意来找茬的,自打那次因为身子不适歇了几日,又听闻那沈毅堂为了她请大夫看病后,便越发看她不顺眼了,有事没事总爱堵着她奚落几句,几乎是明目张胆的与她结怨了。
为此,她在院子里的存在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其实,那次沈毅堂怒气冲冲地往她屋子里来了,后又惊动了大夫,知道具体缘由的无非就那么几个,都是体己的几个,不会对外四处说道的。外人虽猜忌得厉害,到底摸不准事情的始末,只往她惹怒了主子受了罚这方面猜忌,便是有些戒心重点的,虽心有猜忌,到底不敢往那方面想。
唯有那蝶艳,捉着这件事情便不放了,整日瞧见她便是横眉竖目,拿香桃的话来讲便是,恨不得过来咬上她几口,被这样一个牛皮糖缠住了,还真叫人膈应得慌。
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委实是太多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每每见了那蝶艳,春生不过是耐着性子应付着,此番,也是如此,又见里头那沈毅堂在休整,春生只压着声音回道:“爷在里头休憩,这会子许是睡下了。”
蝶艳听闻似乎有些不信,狐疑的春生脸上看了看,道:“你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爷在书房里睡呢?若是着了凉怎么办?我进去瞧瞧——”
说着便要越过春生往里去,春生虚拦着道:“姐姐,书房乃重地,没得主子爷的吩咐是不让进的!”
蝶艳听了炸毛道:“我是二等,府里的规矩难道还没有你这个三等丫鬟清楚么,这里是府里的庄子,哪里来得那么多的规矩,再说了是规矩重要还是爷的身体重要,爷饮了酒了,若是有个什么不好的,你一个家生子担待的起么?”
说着便越过了春生直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