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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轻染背转过身,目光看向天空,沉声道:“那一年夜氏弘德皇帝大限,夜氏弘智皇上登基,钦天监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师夜观天象,说紫微星和龙檀星相携下凡,京城必有双生子出。双生子出,天降于斯,实乃预示天圣运术已尽。破解之法必须诛杀双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天圣再繁荣百年亦非尔尔之谈。”
“后来,京城并无双生子出,历经二十年。弘智皇帝大限,皇伯伯登基时,帝师夜观天象,依然与二十年前是一种天象。皇伯伯大骇,暗中查找双生子,用尽办法,依然无果。每一代夜氏帝师都精通阴阳五行,奇幻玄幻之术,算是半仙之身,每一代帝师的卸任和继任都需要新一代帝师杀死授业恩师,才能成为真正的帝师,但因为天象二十多年不变,上一代帝师卸任时,便作废了此法,不必待徒弟结业,便用他们的平生所学,倾尽功力和以生命为代价,开天眼,窥探天机。不负所望,他们确实看到了夜氏百年后江山运势的星云图。”
“夜百年后,群星汇聚,紫微星谋、龙檀星伐、贵女星煞、三星骤天,舞动群星,天下将乱。一星隐,二星藏,三星逆。中兴乱,半壁江山将空。于天圣,吉凶福祸难料。一星落于荣王府,二星落于德亲王府,三星落于云王府。你是贵女星,凤凰之星,命定凤星,天降贵女,为尊为贵,人间富贵花,自然要做夜氏的皇后,不能是别人的。但你的本命星相术为逆,难以掌控,所以,皇伯伯思量再三,才对你我种了生生不离。”
云浅月静静听着,想起去年她被容景硬拉着爬上紫竹院屋顶夜观星象,天下江山运数的星云图每百年显一次,那日正是时机。当时的星云没有她和夜轻染,后来子时,星云图出现,几番变幻后,定格了一瞬,代表她的星与代表夜轻染的星在一起,容景的那颗星,远在千里之遥,之后恢复原貌,她愣了许久,偏头看容景,那时候容景的颜色在夜中淡得温凉如水。她决心情定容景,不相信命运,却不知道,原来那时的星云图,正是今日的写照,她不能理解的东西,那一日容景怕是早就有了预料。
可是他依然义无反顾将她娶进了容王府。
如今同样义无反顾将她送来了夜氏皇宫。
他有多少个义无反顾,都用在她身上?紫微星,王者之星。龙檀星,夜氏龙星。原来说的不是她爹和她大伯,而是二十年后的容景和夜轻染。
如果她最早在鸳鸯池畔伊始与其纠葛的人是夜轻染,后来爱上的人是夜轻染,那么如今又会如何?至少不会如今日这般。
可是毕竟世上发生了的事情没有如果一说。
夜轻染转回身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一丝心痛怜惜,不留一丝余地的传递给她,轻声道:“小丫头,只怪我姓夜,只怪你姓云,只怪我生来就是落在德亲王府,只怪你生来就落于云王府,我们就是这样的命运。我不能谴责皇伯伯和夜氏牺牲的两位帝师做得不对,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夜氏江山而活,他们一生的血液都用于守护夜氏江山。无论是我,还是你,不过都是落入他们守护棋盘下的一颗棋子而已。待棋子有了自己的能力之时,也是受命运遥控,翻不出棋局。”
云浅月看着她,微微抿起唇角,沉默不语。
夜轻染隔着稍微有些远的距离看着她,一切摊开在面前,不是鲜血,就是白骨。他尚且在知道生生不离的那一刻不能承受,更遑论是她?他想得到她没错,但从没有想过用生生不离困住她。但生生不离总归是在他身上,根入骨髓的种植着,即便血液流尽,也除不去。
沉默许久,云浅月淡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吧,多久不记得了。”夜轻染道。
云浅月看着他一双眸子流露出既痛苦又情深的神色,微微撇开头,她能感觉到,这个人从来没想伤害她,或许他一直在找不必与她刀剑相向的方法,奈何执拗不过命运的齿轮。生生不离背负在他身上,未必好过。他背负的东西,又是何其之多?高山压顶,来自的都是从小培养他亲人的手笔。相比他,她可以恨,可以骂,也许可以跑去皇陵拖出老皇帝喂狗,可是他呢?他又能做什么?
那个人是他的皇伯伯,一手培植他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我知道了,你回去为德亲王和王妃守灵吧!明日我会去为他们送葬。”云浅月沉默片刻,转身向内殿走去。
夜轻染一怔,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夜轻暖忽然大喜过望,转头拽住夜轻染的袖子道:“哥哥,云姐姐要去为父王和母妃送灵,这是答应嫁给你了吗?”
夜轻染面色有些恍惚,并不答话。
“我这就去告诉父王和母妃,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夜轻暖猛地转身跑出了荣华宫。
容枫看着夜轻暖身影欢快地离开,他一贯镇定,但也被今日知道事情的真相惊得波涛汹涌。生生不离他知道,那是失传了据说数千年的情毒,据说是云族一位练成通天之能的圣女用平生灵术引了情花之魂研制的生生不离,她一生只做了三颗,三颗成型后,她的生命也祭奠了情花之魂。后来再无人能学她之术,也无人能破她之法,至此生生不离成为绝传。不同于世间那些阴阳交合的春药,而是真正的情之毒。男女相依,生不离魂,死不离肉。中此毒者,除非缔结一生姻缘,否则,同生共死。他看着夜轻染,忽然间如被抽空了的血液,一动不能动。
许久,夜轻染忽然转过身,向外走去。
容枫见他离开,惊醒过来,一把拽住他,急迫地道,“月儿若是不嫁给你,会怎样?”
夜轻染看了容枫一眼,沉声吐出一个字,“死!”
容枫身子顿时晃了两晃,“难道就没有办法解除吗?还是有,你不愿意去解?”
夜轻染忽然冷笑,语气沉暗,“有办法的话,你以为容景会乐意将她送来我这里?有办法的话,在她刺杀了我那一剑之时,你以为容景会救我?有办法的话,我无能无力地躺在那里时,容景早就对我挖骨验血做什么了。不会有今日之事。”
容枫面色一变,“月儿与他大婚成了夫妻,这么长时间为何她没有出事?他们是圆房了的。”
夜轻染眸光一痛,淡淡道:“她之所以至今无事,应该是容景自己用了不被伤身的药吧!但是也不过是防着他自己不被生生不离的毒所伤而已,解不了她的生生不离。”
容枫虽然不想探讨这个来伤夜轻染,他知道他喜欢云浅月,最不愿意谈论的是她与别人,但是为了云浅月,他不得不说,“既然如此,他为何明知道……”
夜轻染笑了一声,“她是毒,有人宁愿被毒,也甘之如饴吧!”
容枫脸色苍白,几近透明,“既然甘之如饴,为何不能再继续了?”
“这话你该问容景。”夜轻染撇开视线,声音微冷,顿了顿,还是淡淡道:“中了生生不离者,若不是与其情定之人一起,破身之日起,半年必死。也许他娶她之前不知生生不离,也许是知道,情难自禁,愿意毒发时陪她一起死,也许当时他想到了解生生不离的办法。”话落,他嘲讽一笑,“他是容景,心思深如海,谁能将他看透?世上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容枫身子轻颤,半年之期,计算下来,他们圆房是在春年夜里,如今春夏交替,时日是不多了。他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上官茗玥要断月儿宮房,让她不能怀有子嗣,真的……管用?”
夜轻染凉凉一笑,“他要断的不是宮房,不是子嗣,而是让她再不能做女人。他也许愿意与她再不行夫妻之事,只愿她活着。”
容枫面色一灰,瞬间全无血色,“这样真的管用?可是月儿她……她怎么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