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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血雨腥风依然让有些亲眼目睹的人心有余悸,今日云浅月这般负伤闯金殿更让他们感觉心惊胆战。偷偷抬眼去看容景,见他仪态从容,不动如山,都暗暗提了心。
云浅月来到夜轻染面前,将手中的孩子径直扔向夜轻染。她落下的位置,正是夜轻染那只受伤的胳膊。
夜轻染看着她,胳膊并没有躲。
台下的德亲王再次急了,“皇上,小心您的伤!”
夜天逸此时皱了皱眉,沉声道:“皇上的身体发肤关系黎民百姓,请皇上自珍。”
夜轻染“呵”地一笑,仿佛没听到那二人的话,并没有躲开那掉下来的孩子,而是用受伤的那只胳膊将他抱住了。孩子的重量并不轻,云浅月的落手也不轻,夜轻染刚一抱住,便触动了伤口,肩膀处立即流出血,染红了龙袍,触目惊心。
“皇上!”大殿中的亲皇党保皇党齐齐惊呼一声。
“他是睡着了?”夜轻染不理会下面的文武百官,看着怀中的孩子问。
云浅月看着他,似乎没看到他肩膀流出的血染龙袍,冷声道,“夜轻染,你装什么仁德大义?两日前口口声声不想杀夜天赐,转眼间便用下作伎俩将他害死。这就是你的兄友弟恭,仁心之举?可别贻笑大方!”
群臣一惊,平王夜天赐死了?
夜轻染“哦?”了一声,看向怀里的孩子。
“这就是你所说的天寿眷永,一生平安?”云浅月冷笑一声,“他不过是个孩子,你都不放过他?只因为他曾经是皇上?册封平王,是你想在天下百姓面前搏个好名声,好名声博得了之后,利用完了他,就卸磨杀驴,不留活口了吗?”
夜轻染不说话,只细细打量孩子。
群臣面色各异,不明白云浅月话中真假,想着这孩子是真死了?到底是否是皇上杀的?他们看看夜轻染,又看看云浅月,一个沉静,一个冷然。一时间不好妄加揣测。
“怎么可能?皇上如何会杀平王?”德亲王又惊又怒,忍不住大喝道:“景世子妃,这平王一直在你身边教养,皇上多日来都未曾见过他。”
“未曾见过他就杀不了了?”云浅月挑眉,“孝亲王,皇室隐卫是摆设?夜轻染想杀一个人,若是不想自己动手,也能杀了。”
德亲王一噎,怒道:“但是平王在你手中,如何能被他杀得了?景世子妃是怀疑自己的看顾能力?”
“我不怀疑自己的看顾能力,但谁叫皇上计谋深如海来呢!”云浅月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德亲王,盯着夜轻染道:“夜轻染,你身为皇上,九五之尊,杀了就是杀了,不会不敢承认吧?”
夜轻染忽然抬头看向云浅月,懒洋洋地问,“你想让我承认?”
云浅月看着他,“你敢吗?”
夜轻染眸光微微眯了一下,对上云浅月清冷如冰的眼睛,点头,“敢!是朕杀的。”
群臣齐齐一惊,皇上竟然承认了!
德亲王大怒,“皇上,你……你……”他你了半天,见夜轻染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恼恨地一甩袖子,背过了身子不看他,只额头青筋直冒,显然气急。
他就这样承认了,他竟然真的承认了!若是传扬出去,他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出尔反尔,明放暗杀,就是薄恩寡德,民心有失啊!他有没有考虑?
都说知子莫若父,德亲王对夜轻染自然是了解的,他知道他不可能派人杀夜天赐!
但是如今夜天赐死了,到底是何原因不说,云浅月如此抱着他怒闯金殿,如此逼问他,他如今承认了,就是将自己置身薄恩寡德中,刚稍微稳定的朝纲朝局和百姓民心可想而知再度面临质疑,昨日的一切等于前功尽弃。他想过没有?
德亲王一时间恨铁不成钢,但顾忌君臣名义,也不能冲上去打死夜轻染。
“你既然承认就好!”云浅月算准了夜轻染会承认,抽出腰间的宝剑,轻抬手,瞬间对准他的心口,冷冷地道:“你说我是否要替他报仇?”
“景世子妃!”
“皇上!”
群臣面色大变,齐齐惊呼,当殿弑君,不是自古以来没有过,但是这般一个拔剑一个挡也不挡的弑君,还是第一次见到。
“景世子,你如何管教你的世子妃,就让她如此上得大殿,要弑杀皇上吗?”德亲王就这么一个儿子,昨日他不躲利箭等死就吓去了他半条命,今日他这般又不躲不闪任云浅月欺负在头上,他骇得脸色发白,知道拦阻不住云浅月,也劝说不住夜轻染,对容景怒喊一声。
容景淡淡看了德亲王一眼,温声道:“家有悍妻,我也没有办法。”
“你……”德亲王怒瞪着他,眼中的火噌噌地冒。
“景世子妃,他可是皇上!你昨日救了他,今日就要杀了他吗?”夜天逸沉声道。
“昨日我救他,那是出于迫不得已,今日我杀他,是出于对先太后嘱托我看顾幼儿的交代。为君者,恩德如此寡薄,心胸如此狭小,连个幼子也不容,如何不能杀了他?”云浅月凛然道。
“平王不是皇上杀的!”德亲王沉怒。
“他已经承认,为君者,金口玉言。难道他眀放暗杀出尔反尔杀了夜天赐,如今文武百官在前,他的金口玉言也是出尔反尔言而无用等于放屁?”云浅月挑眉。
德亲王一噎,怒不可止,一时间身子直哆嗦。
“安王,德亲王身体不适,扶他下去后阁休息!”夜轻染沉声对夜天逸吩咐。
夜天逸眸光一紧,看着夜轻染。
“扶他下去!”夜轻染声音加重几分。
夜天逸看了云浅月一眼,转身走向德亲王。
“我没有身体不适,我不需要休息!”德亲王怒瞪着夜轻染,“皇上,先皇托付你社稷,你如此不爱惜龙体,你这是愧对夜氏列祖列宗,愧对先皇,你……你……”
“德王叔,既然身体不适,就去后阁休息吧!”夜天逸站在德亲王面前道。
“本王不需要休息,你没听到吗?”德亲王伸手挥开夜天逸,对云浅月怒道:“景世子妃,你若是想杀,就杀我,平王是本王派人杀了的。”
“德亲王昨夜便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如今头脑怕是昏聩,糊涂了!安王,将他送去后阁。”夜轻染吩咐。
德亲王闻言再也不顾及什么君臣之礼了,刚要大怒大骂,夜天逸一掌劈在了他后颈上,只轻轻一下,他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他伸手扶住他,对一直跪在地上的陈绍吩咐,“扶德亲王去后阁,好好照料。”
陈绍连忙站起身,接过德亲王,夜天逸摆摆手,他扛着德亲王出了金殿。
夜轻染不理会面前的剑,看着云浅月,“如今再无人阻拦了,你想对朕做什么,便做吧!”
“我问你,你说我是否要替他报仇?”云浅月剑尖向前推了一寸,碎雪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天下三大名剑之一,她向前推进一寸,夜轻染明黄的锦袍便被她无声无息地刺透。
众人见德亲王都被安王打晕命人扛了出去,如今这等事情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几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已经颤颤巍巍地站不住了,一些人也只是勉强地撑着站在原地。
容景岿然不动。
夜天逸也不再出声。
容枫、苍亭、沈昭、云离、冷邵卓等,无一人说话和阻拦。
整个大殿,百人如无一人。
“朕主宰天圣子民,从朕以下,文武百官,到贩夫走卒,都是朕之黎民。文王也是朕之子民。先皇有命,赐他毒酒。朕就算杀他,也无不可。”夜轻染虽然前胸抵着剑,但神色未改,“他的命没有朕的命值钱,朕就算杀了他,报仇也不对等。”
“在我的面前,你的命还不如他的命。”云浅月讽刺地道。
“是吗?”夜轻染突兀地一笑,看着云浅月,眸光深邃。
云浅月冷冷地看着他。
“众位爱卿,你们说,平王的命值钱,还是朕的命值钱?”夜轻染问向文武百官。
“吾皇万岁!自然是皇上的!”文武百官瞬间跪满了一地。
“小丫头,你今日要杀我,民心不归一啊!”夜轻染看着云浅月,笑意深深,“今日你若真杀我,朕便让你杀,只是你觉得如此杀我,你可公平?”
话落,他看了一眼那只受伤的手臂抱着的死孩子,意思不言而喻。这孩子不是他杀的,不过是她栽赃陷害,他明知道,却承认了下来。
云浅月眸光瞬间一黑,碎雪不由自主地递进了一寸,夜轻染心口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皇上!”群臣痛呼。
“景世子妃手下留情啊!”孝亲王大喊。
一时间文武百官有的喊皇上,有的喊景世子妃,声音乱作一片。
“再往前递进两寸,别手下留情。”夜轻染笑看着她,似乎被捅了剑的人不是自己。
云浅月闻言抽出宝剑,群臣见宝剑抽出,齐齐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只见云浅月的宝剑再度对着夜轻染的心口刺下。
只听“叱”地一声,剑身没入夜轻染胸口。
“皇上!”群臣再度惊骇大呼,有的人面露痛色,有的人瞳仁放大,有的人干脆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云浅月真的会杀了皇上。毕竟昨日危急关头,她是真救了他,不惜自己受伤。
夜天逸也没想到云浅月真下手,顷刻间便来到了她面前,死死地看着她,“你真杀了他?”
“是啊!杀了他!”云浅月面无表情地随手抽出剑,剑身从上往下滴着血,染红了地面的金砖玉阶。
“好……小丫头……你,你够狠……”夜轻染依然面色带笑,嘴角有鲜血流出,一句话之后,手中的孩子掉在了地上,他眼睛闭上,身子滑下了龙椅。
夜天逸面色一白,伸手扶住了夜轻染的身子。
“皇上!”群臣痛呼,依然能跪着的人齐齐俯首爬在了地上,哀恸不已。
容枫面色微白,苍亭有些不敢置信,沈昭微抿着唇,冷邵卓指尖微颤,云离神色怔怔。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千百种神态。
云浅月看也不看夜天逸和夜轻染,伸手轻轻弹了弹剑身,剑身上的血珠都滚落,冰雪洁净,似乎从来未曾刺伤过人,似乎从未染过血。她弯身抱起地上的孩子,头也不回地向金殿外走去。
无人拦阻她,殿外的御林军一动不动,任她出了金殿,走向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