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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轻染仿佛没看见跪倒的群臣,也没看见容景一般,目光落在云浅月的身上,盯着她看了半响,龙袍迎着晨起的华光,分外威仪尊荣,须臾,他忽然一笑,“好一个景世子妃!嫁入了荣王府,便舍了云王府吗?那可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恨不得谁也不提起这个身份?如此无情,岂不要寒了云王府一众人的心?”话落,他不等云浅月开口,看向队伍中的云离,“云世子,你说是不是?”
云离跪在群臣中间,闻言垂着头恭敬地道:“回皇上,妹妹如今嫁了人,嫁夫从夫,先是夫家,然后才是娘家,这原也没错。”
“呵,倒是朕分不清,真正昏聩了!”夜轻染懒洋洋地笑了笑。
群臣无人出声。
夜轻染伸手拔下了云浅月钉在门框上的那支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着道:“小丫头,这是你给朕的恭贺之礼吗?”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他得了遗诏登基不违和,他穿着龙袍站在这里受群臣跪拜也不违和,他懒懒含笑,姿态散漫,但偏偏也不违和,九天华光洒下,这个年轻的帝王有着为帝者才有的至尊威仪。任谁也不敢看轻,也甚至看不透。她冷哼一声,“你要当做恭贺之礼也行,但小心一些,别让它戮瞎了您尊贵的眼。”
夜轻染也不恼怒,笑着颔首,“朕会小心的!都说玫瑰带刺,殊不知国色天香的牡丹也是带刺的,这些朕都知晓。”话落,他细细把玩那支发簪。
云浅月眸光一暗,抬手欲摧毁那支玉簪。
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手,月牙白的衣袖拂过,无声无息地对准帝王那支尊贵的手。
夜轻染退开一步,他的手没伤到,玉簪化为了粉末。他对上容景清淡的眸光,轻轻一笑,“原来辣手摧花,宁为玉碎的人是景世子。”
容景撤回手,月牙白锦袍如明月清辉,比面前明黄的龙袍分毫不输华彩,他迎上夜轻染的笑容,淡淡一笑,“除了内子手中的玉不旁落外,别人手中的玉与吾何干?”
“哦?”夜轻染扬唇含笑,“景世子这是给朕来个下马威吗?”
“皇上错了!景是觉得一支玉簪作为贺礼太轻了,况且这玉簪本来是内子教训侍从的,皇上得了去,岂不有辱身份?”容景淡淡道。
夜轻染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那名内侍,忽然将手中的碎玉粉末递给那内侍,“既然是她赏你的,便收着吧!”
那内侍惶恐地双手去捧接。
夜轻染将手中的翠玉粉末滴漏到那内侍的手里,抬眼看了一眼云浅月的云鬓,回身对身后吩咐,“来人,赏景世子妃一支玉凤簪。”
“是!”有人应声,连忙去了内殿。
云浅月冷然地看着夜轻染,性情变幻不定,心性难测,他到底是何本性?本来她就看不清,如今更是看不清了。
片刻后,一名内侍捧了一支玉凤簪走上前来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站着不动。
“这支比刚刚那支漂亮,难得皇上慷慨,我给你戴上。”容景转过头,拿了那支玉凤簪插进了云浅月刚刚扯落那支玉簪的地方。
云浅月看了一眼容景,没说话。
夜轻染目光落在云浅月的头上,静静看着,并没说话。
群臣无声,虽然没有杀气,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刀光剑影的暗沉气息。
“皇上,吉时到了!”文莱捧着典仪走了过来。
夜轻染“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当先抬步向金銮殿走去。帝王仪仗队立即跟在他身后,文武百官齐齐起身,也跟在他身后。
这时礼乐奏响,钟鼓鸣起。
云浅月第一次见识古代帝王登基大典,一路上听着鼓乐和钟鸣声,虽然她不屑这种典礼,但还是油然升起了一种庄重和尊崇感。
一行人来到金殿外,夜轻染向里面走去,群臣鱼贯而入。
云浅月停住脚步,站在了门口。容景偏头,云浅月轻声道:“我就在殿外。”
她话音刚落,前面的夜轻染出声吩咐,“景世子妃跟进来,今日的鸣赞官是你。”
“凭什么?”云浅月反驳了回去。
“就凭天圣历代皇后出身云王府,就凭你如今是朝中命妇,只要挂着一日头衔,你就应该有听从朕命令的觉悟。”夜轻染头也不回,“难道你要天下人人传说荣王府的女人不堪一用?没有尊体本分?”
云浅月恼怒。
德亲王连忙道:“景世子妃,鸣赞官是荣耀之事。”
“我的名声从来也没好了,荣王府也不在乎这个。夜轻染,你当真觉得我愿意来这里陪你玩吗?”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的背影。
“玩?”夜轻染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对容景道:“景世子,看来你调教女人的手段不怎么样啊!这等日子是玩吗?”
“昨日似乎没说她是鸣赞官。”容景道。
“今日朕临时决定的。”夜轻染道。
“皇上不能任意妄为,为所欲为,不顾臣民意愿。”容景淡淡道。
夜轻染霍然转身,“皇上不能任意妄为?难道做臣子的就可以任意妄为?做臣子府中的命妇就可以任意妄为?将朕的话当做耳旁风,景世子,你告诉朕,这是哪家的礼法?”
“皇上要在今日,在这里讲究礼法?”容景挑眉。
“朕今日讲究礼法有何不可?还是景世子觉得荣王府已经狂妄到不理会礼法的地步了?”夜轻染咄咄地看着容景。
容景淡淡道:“亘古来便没有女子做鸣赞官的道理。”
夜轻染眯起眼睛,“景世子打破了多少陈规古制,如今到学会刻板了?”
容景眸光眯起,忽然说了一句无关的话,“皇上登基大礼后,该选皇后纳妃了吧?”
夜轻染气息一顿。
容景看着他道:“今日登基大典之后,着内务府起折子,筛选一番,适婚女子到是不少。贤良淑德之人可以进宫来陪君伴驾,以便为皇上磨平些戾角,免得群臣都在皇上的锋利下做了哑巴。”
夜轻染眸光紧缩,扫了群臣一眼,所有人都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他低沉一笑,“朕大婚到不是如何紧急的事情,紧急的是荣王府如今府内空虚,多添些女儿香进去才是正事儿。景世子如此关心这个,是否早有意愿?也好。明日之后朕与景世子一起选一番。”
“除了荣王府现在的人外,再进去的只能是鬼。”云浅月冷声道:“你打算试试让这天圣京城的女人都变成鬼?”
夜轻染笑着点头,“都变成鬼也不错。”
群臣家中有女儿的人齐齐瑟缩了一下。
云浅月冷冷地看着她,与他视线对上,打定主意,他若敢给荣王府送女人,她就敢都杀了。
“你确定你不做朕的鸣赞官?”夜轻染问。
“不做!”云浅月冷声道。
“来人,去云王府请云世子妃。”夜轻染对内侍吩咐,“让云世子妃来做这鸣赞官。”
云浅月眯起眼睛。
夜轻染眉目微微扬起,漫不经心地道:“云世子妃如今有数月身孕了吧!朕本来怜惜妹妹,让她在府中休息,如今嘛,既然你不做,就让云世子妃来。今日的事务较为繁重,云世子妃有个承受不住或者磕磕碰碰的,就不好说了!”
云浅月勃然大怒,“夜轻染,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做什么?”
“那你能被我威胁到吗?”夜轻染看着她。
云浅月板下脸,“别说一个云世子妃,就是十个,我也……”
“算了!鸣赞官本来就是荣幸之事。你来做吧!”容景拦住云浅月的话。
云浅月转头,皱眉看着容景,今日他屡次出手拦她。
“七公主昨日身体不舒服。”容景传音入密道:“不看七公主,还要看你哥哥。”
云浅月转头去看云离,只见他低垂着头,在群臣中一言不发。她想起夜轻染真是筹备万全,将她在乎的人纷纷受制在他手中。她忽然笑了,伸手从文莱手中拿过布帛,对夜轻染道:“让我做这个,你别后悔!”
夜轻染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九台天街。
文莱连忙领着云浅月走向大殿玉阶上端。
群臣一字排开,按上朝时的顺序站定。
礼仪官喊了一声“吉时起!”。礼乐奏响,阶下三鸣鞭。
云浅月开始宣读鸣赞官令,她打开布帛,看了夜轻染一眼,见他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唇角似笑非笑,似乎等待着她出招。她垂下眼睫,开始宣读。
“兹天圣德运,宏图淑广,粹敏福源,祥云恩慧,有子名染,持龙运而生,落于天朝。幼及天赋极华,德睿宏极于夜氏诸位列祖……今朝为帝尊,主宰天圣江山基业,望普惠万民,德天下崇安。此致!”
一篇洋洋洒洒诵文,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地被云浅月读完。
她读毕,群臣心里都在讶异,景世子妃竟然没有发难,让这鸣赞官令行完毕。都连忙俯首,三跪九叩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浅月将布帛交给文莱,站在玉阶上看着下面除了容景外匍匐的文武百官,有一种登高绝顶,普天下尽在脚下的感觉。她想着怪不得多少人头破脑流,鲜血染衣,人肉白骨,刀枪箭雨非要抢这把至尊的椅子。
对上容景的视线,容景对她微微一笑。
云浅月的心刹那一暖,也还他一笑。本来她想扯了布帛,砸了夜轻染的登基大典。可是当站在这里,看向台下站立的那个人,她忽然改了主意。
不管夜氏皇朝如何冷酷无情,但他们对皇位的崇敬和执着上的心血,值得尊敬。
若弄一些小伎俩,未免登不上大雅之堂。
斗气,斗法的话,流于俗套侮辱了对手,也侮辱了自己。她不屑!
夜轻染显然早有预料,笑看了云浅月一眼,“景世子妃对朕还是念着旧情的,没砸了朕的场子,也不枉先帝在世时,朕屡次护你。”
台下的文武百官齐齐想起老皇帝在世时,染小王爷屡次护浅月小姐的情形来。
云浅月充耳不闻,目光只焦在容景的身上不说话。
夜轻染懒懒一笑,挥手道:“众卿平身!”
“吾皇万岁!”台下再次响起整齐一致的声音。
礼仪官高喊一声,“群臣奉庆贺表文。”
安王夜天逸为首,首当其冲奉上恭贺词。容景淡淡说了一句话,德亲王、孝亲王、文大将军、容枫、苍亭、沈昭等纷纷贺表。
贺表毕,时辰正好,外面传来高呼,“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