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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火炉燃烧得旺,外面的雪不同于几日前的漫天大雪,这一场雪下得浅,下得轻,零星的雪花,一层层飘落,覆盖了一层地表。
半个时辰后,有脚步声走近,带着特有的容景式的轻缓优雅。
“这个人从来就不紧不慢!”云浅月嘟囔了一声。
“救你的时候快就行了!”玉子书笑道。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放开手,看向门口,容景冒着雪缓缓走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行止雍容,风华无双。她喃喃道:“尊比天子,雅盖王侯。”
玉子书笑看着她揶揄道:“云儿是被他这副样貌迷惑了,还是被他的黑心骗到了?”
“都有吧!哪里说得清。”云浅月眼睛不离容景。
此时容景来到门口,隔着珠帘向里面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须臾,缓步走了进来,同样踢了靴子,来到火炉前,对云浅月伸出手,“起来,地上凉气重。”
“容公子,这里是火炉旁。”云浅月看着他。
“你躺的地方可是地板。”容景见她不起来,伸手将她拽起,瞥了玉子书一眼,“玉太子不怕凉吧?那就继续坐着吧!”
“我其实也怕凉,但某人爱坐在地上,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玉子书笑笑,缓缓站起身,“看景世子如此紧张云儿,明日我回东海,便也放心了。”
云浅月刚坐在软榻上,闻言腾地站起来,看着玉子书,“你明日就回东海?”
玉子书点头,笑道:“我出来得太久,父皇急了,催我回去。已经是三道诏函了,我若再不回去的话,他怕是该会派人找来了。”
云浅月皱眉,“找来就找来呗,再多待几日吧!”
“等着他找来的话,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怕是就会是东海的大军压境了。”玉子书笑着摇摇头,“父皇的骨子里其实和老王叔差不多,做出这等事情不稀奇。”
云浅月不舍,“那就让他大军压境,怕什么!”
容景弹了云浅月头一下,慢悠悠地道:“云浅月,他是东海国的太子,总在天圣待着像什么话?若是东海国大军压境的话,民心不安,政局动荡,我又得忙着没时间陪你了。”
“要忙也是夜天逸忙。”云浅月道。
“我是丞相,摄政王怎能放过我?”容景漫不经心地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哼了一声,但还是不舍,这种不舍将她肠子肚子都快搅翻了,看着玉子书道:“那也不必非要明天走这么急啊,再晚一日吧。”
“早一日晚一日也无甚区别。”玉子书安抚地道:“如今华王叔和姑姑都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等哪日你有空闲了。可以去东海,也许不久后,我还会再来天圣,东海和天圣又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太远,不过耽搁些路程而已。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云浅月心里不是滋味,嘟囔道:“你那日说你再待两日的,说话不算数。”
玉子书笑着道:“以后补回来,怎样?”
云浅月哼了一声,忽然转头推了容景一下,“你去做芙蓉烧鱼,多做几个菜,我今日要和子书喝酒夜谈,不醉不归。”
容景偏头看着云浅月,提醒她,“浅月小姐,我刚刚回来,还没歇上一刻呢!”
“子书明日就走了嘛!”云浅月声音带着央求的味道,“将他送走之后,我会好好犒劳你的,好不好?”
“好!”容景立即站起身,笑着点头。
玉子书看着容景出了房门,好笑地看了云浅月一眼,叹道:“能指使万人敬仰推崇的景世子下厨,天下独一无二也就是一个你吧!”
云浅月得意地扬了扬眉,很快就对玉子书要离开又不舍起来。
这一日晚膳极为丰富,都是容景亲手下厨,三个人在房中围炉夜话。云浅月将她对玉子书的不舍都灌注到了酒中,一杯接一杯。
容景也不劝阻,看着她喝,还笑道:“你这是想将玉太子灌醉,明日正好走不了吧?”
云浅月点头,诚恳地道:“就是这个心理!”
玉子书笑了笑,摇摇头道:“云儿,我的酒量被老王叔和华王叔练得千杯不醉。”
云浅月哼了一声,“我也千杯不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经夜半,云浅月有了醉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腾地站起来,对二人道:“我得回云王府!”话落,不等那二人说话,她人已经窜了出去。
容景想要起身,玉子书忽然出手拦住他,对他一笑,“景世子,我大约知道她回云王府做什么,我跟了她去吧!明日早上就从云王府离开。”
容景看着玉子书,须臾一笑,缓缓点头,又坐了回去。
玉子书出了房门,足尖轻点,尾随云浅月向云王府而去。
容景坐在火炉旁,目光看向窗外,雪将院外渲染得银白,能清楚地看到西南角那一株桃树。他伸手揉揉额头,喃喃道:“这么在意他,我又醋了怎么办?”
屋中静静,无人应和他。
片刻后,容景放下手,对外面喊,“青裳!”
“奴婢在!”青裳立即出现在门口。
“今夜雪大,将那株桃树捂好了,千万别让它开花!”容景低声吩咐。
青裳明白世子指的是什么,捂着嘴角笑了一下,点点头,清脆地道:“是,奴婢一定给世子看好了,要开花也开在咱们的院子里。”
容景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青裳见他再没吩咐,笑着退了下去。
云浅月借着酒劲,施展轻功飞跃紫竹林出了荣王府,难得醉醺醺居然不迷路,很快就回到云王府,飘身落在浅月阁,踩着雪腾腾就往屋内跑。
“小姐,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凌莲和伊雪齐齐从屋内冲出来,惊讶地看着她。
“唔,想起一件事情,不得不做!”云浅月推开房门,径直向柜子前走去。
二人想问什么事情,便见到玉子书落在院中,回转头,齐齐恭敬地见礼,“玉太子!”
玉子书点点头,笑着走进了屋。
屋中,云浅月已经站在柜子前打开柜子盖翻箱倒柜往出拿东西,先是一匹布,华丽的流云锦缎,然后便是剪刀和同色系的针线。从她利落的动作看来,丝毫不像是喝醉了的人。
玉子书笑着走过来,接过她拿出的东西,暖声道:“这个不急,可以以后再给我……”
“不行!”云浅月摇摇头,很是坚决,“我要明日让你穿着回东海。”话落,夺过他手中的东西,对他道:“你一边坐着陪着我,我明早就可以做完。”
“小姐,如今已经半夜,半夜怎么能做完一件袍子?景世子那件袍子您用了一日的功夫才做了一半呢。”凌莲和伊雪听明白了,齐齐道。
“能做得完。他那个袍子我是第一次做衣服手生,这个第二次手熟了。”云浅月摊开布,居然不用米尺,用手测量比划了一下,便开始下剪刀。手法干脆利落,丝毫不犹豫拖拉。不出片刻功夫,便裁剪好,她穿针引线,开始缝制起来。
凌莲和伊雪惊骇地看着她手指和针线来回晃动,哪里像是生手?做了一辈子的绣娘也不过如此,她们齐齐抬头看玉子书。
玉子书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些飘忽,低声道:“我十五岁以前穿的衣服都是云儿买的,十五岁以后穿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一晃昨日似今日,今日如昨日。”话落,他将手放在了额头上,忽然一笑,“还能穿上她的衣服,是我从来到这里后再不敢想的事情。上天如此厚爱子书,子书再不敢多求。”
凌莲和伊雪闻言懵懂地看着玉子书,即便她们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到如今也不知道小姐和玉太子到底有何种纠葛,只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这种感情谁也介入不了。
玉子书话落,再不多言,身子靠在软榻上,如玉的手支着额头,看着云浅月穿针引线。
云浅月一心一意地缝着手中的衣服,针线在她手中如一朵云团一般,被挽成了无数个花,不见杂乱,有条有序,煞是好看。
凌莲和伊雪也齐齐坐在了火炉边,看小姐缝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
屋中静静,只有云浅月针线和衣料的摩擦声。
时间一寸寸流失,屋中的灯盏被拨了几次灯芯,东方露出灰白。
飘了一夜的小雪不知何时停了,天已大亮,晴空日朗,云浅月落下最后一个针脚,罢了手,抱着衣服偏头冲玉子书笑。
玉子书仿佛看到了一轮阳光冲破防守窜进了自己心里,他晃了晃神,也不由笑了,问道:“做完了?”
云浅月点点头,笑得开心,“这么多年没给你做衣服了,你猜我做得合不合适?”
“一定合适!”玉子书笑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将手中的衣服扔给玉子书,伸了个懒腰感叹道:“没有缝纫机真是不好啊!这要是有缝纫机的话,何必半夜?一个时辰就能做好。”
玉子书伸手接过袍子,笑着建议,“要不赶明儿你做一台缝纫机!”
“我又不打算开制衣厂!”云浅月摇摇头,唔哝一声,催促道:“快去屏风后换上。”话落,补充道:“当然,你要是在这里当着我们三个女子的面换也没问题,我们不介意瞻仰一下玉太子玉体。”
凌莲和伊雪脸齐齐一红。
玉子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抱着衣服进了屏风后。
云浅月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凌莲和伊雪立即站起身来到床前,一左一右给她捶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真是两个小贴心,这样的话,我以后定然舍不得将你们嫁出去啊!”
凌莲和伊雪脸上红晕未退再升红晕,齐齐嗔道:“小姐,我们不嫁人!”
“女人哪里有不嫁人的?”云浅月白了二人一眼,喃喃道:“不过你们也不急,等我先努力将自己嫁出去后再琢磨你们的事儿。”
二人齐齐一笑,“小姐是真着急啊!”
云浅月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嗯,急死了!”
二人看着她,更是好笑,凌莲揶揄地道:“小姐,那日我去荣王府拿天蚕丝锦的布时,看到紫竹院西南角种植了一株桃树呢!景世子大约比您还要急,不等春天来了,打算在冬天里就要将它捂开花。”
云浅月想起那株桃树,都打花骨朵了,好气又好笑地道:“经营那株桃树比对我还精心,我说子书来那一阵子他怎么天天匆匆来匆匆走,以为朝政多忙呢,感情是在弄那株桃树。这个人……真是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