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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枫伸手接过凌莲手里的伞,出了房门,不多时便离开了浅月阁。
云浅月收回视线,瞪着容景,“既然能用内力护体,你为什么不用?”
“我若是用了,你会心疼我?”容景挑眉,云浅月哼了一声,他道:“你的身子果然很热!将我的身子都捂热了。”
“最好热死了算!”云浅月没好气地道。
容景低笑,放开云浅月,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脱我的衣服做什么?脱你自己的!”云浅月打开他。
“你的衣服也被我沾染湿了,先脱了吧!我感觉我也发热了,你赶快好些好照顾我。”容景拉住云浅月的手,指尖灵巧地解开了她的外衣。
云浅月看来他一眼,怒道:“活该!”
“是挺活该的!可是忍不住,怎么办呢?”容景声音微低,“我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忍了,听到你生病发热的时候就忍,一直忍,忍了半日,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就想着来看看你,一眼吧!看了一眼就走,谁知道看了一眼之后就走不动了。不让你看看我的样子,我怎么甘心折腾自己这一桩。”
“疯子!”云浅月心中揪心揪肺的疼,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明白她是爱容景的。
“我这一桩折腾也还算值,不是无用功,至少看着你有些人气了,不再是那副让我恨不得打一顿的颓靡样子。”容景又道。
“那你怎么不打我一顿?”云浅月伸手抓过衣架上的娟帕给他擦脸。
“我能说舍不得吗?”容景唔哝道。
云浅月霎时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有些酸,有些甜,有些苦,有些痛,又有些感动,还有些揪紧,爱情大概就是无论如何折磨,都是甘之如饴的吧!就像他们这样。她本来的气恼霎时烟消云散,手下的力道不由放轻了,轻轻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容景不说话,静静地站着。
凌莲带着人抬了一桶热水进来,放入了屏风后,又悄悄带着人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云浅月扔了娟帕,拉着容景来到屏风处,挑开屏风,将他往里面一推,“赶紧进去泡着,将你这一身里里外外的寒气都泡干净再出来。”
“你陪我一起。”容景站在不动,看着云浅月。
“不行!”云浅月摇头。
“那我就不洗。”容景拉着云浅月不松手,语气有些固执倔强。
“容景,你不是个孩子!”云浅月用没被他拉住的那只手又推他,“快去!我本来就浑身热,再去跟你泡更热了!”
容景似乎寻思了一下,见云浅月脸色潮红,终于放开手,点点头,走进了屏风后。
云浅月转身上了床,屏风后传来细微的水响,她一日悬着的心忽然踏实安定下来。
“云浅月,你在想什么?”容景忽然问。
“想你!”云浅月想也不想地回答。
容景嘴角微勾,神色在水汽中有几分熏染的醉意愉悦,声音不禁低柔,“想我什么?”
“就是想你!还能想什么?”云浅月看着屏风后映出的朦胧身影瞪了一眼。
“就算想我总该有特别想的地方。”容景道。
“特别想的地方没有。”云浅月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容景似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外面天幕昏暗,大雨倾盆而下,似乎要洗净世间的万物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再度传出声音,“云浅月,给我件衣服!”
云浅月想起上回他住在这里似乎放在了她这里几件衣服,推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前打开,果然见里面叠着好几件容景的衣服,她拿出一件轻软的锦袍,随手扔进屏风后。
容景接住软袍,嘟囔了一句,“还以为你会给我送进来。”
“想的美。”云浅月哼了一声。
“小姐,刚刚容枫世子离开时,说将您喝的药给景世子煎一副,他恐怕也发热。”凌莲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刚刚煎好,奴婢端进来吗?”
云浅月转身打开门,伸手去接,“给我吧!”
凌莲将药碗递给云浅月,她接过药碗关上门。将药放在桌子上,刚回到床上躺好,只见容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显然用内力已经蒸干了头发,轻袍软带,温润如玉,俨然翩翩公子,她盯着他看了一眼,心忽然砰砰跳了两下,对他道:“喝药!”
容景点点头,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很是乖觉地喝了。喝罢,来到床前,掀开云浅月身上的被子,刚躺下来,便将她抱在了怀里。他刚沐过浴,身上温暖,带着隐隐药香。
云浅月心底微微颤动,忽然感觉真的很想他,便伸手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偎了偎。
容景满足地轻叹一声,“云浅月,若不是你今日发热,我定然要好好欺负欺负你,谁叫你这般折磨我。”
云浅月本来脸色就熏红,低声道:“你现在也可以欺负。”
容景揽着她腰的手一紧,身子蓦地紧绷了一下,随即又放松,摇摇头,叹道:“算了,来日方长。以后你好了,我慢慢欺负你。欺负你个万儿八千年。”
云浅月用手捶了他一下,轻声道:“容景,我们不打架了好不好?”
容景心思一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这么多年,小七始终活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从出生就生活在一起,从未离开过,那么多年的日子,不是一朝一夕。我们不是恋人,不是情侣,未曾海誓山盟定情,也未曾说过什么长相思守的话。我们的感情介于亲人、朋友、恋人、情人、伙伴、搭档之间。我甚至以为他一定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人。但其实不是。”云浅月声音极低,“那一场事情之后,我还是为了国家赋予我的责任、重任、信念将他推了出去。只因为他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后来他果然没回来,我亲眼看着他消失。之后,我才知道一个人原来也可以过日子,并不是没了他不可。”
容景沉默地看着她。
“当初我下了那一个决定,多少人震惊,但我依然那样决定了,我或许曾经想过他不回来我会陪他一起死。也许后来我抱着定时炸弹跳下摩天大楼时候那一刻的轻松才是真正的解脱。那一刻我发现我对他不是愧疚,而是说不出是什么感情,那种感情太复杂,即便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过于复杂所以猜解不透,也许我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那样的结局。我们的身份我们时刻都清楚,我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时刻准备着在最需要的时候献出去。若将他换成我的位置,我想他大约也会那么做。所以,我们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会在萌芽里,不会开花结果。”云浅月又道。
容景唇瓣微微抿起。
“但不可否认,我虽然想忘记,但内心深处却永远不想忘记,所以一直记得,只想记得。我忘记,才是对不起自己与他。”云浅月继续道:“也许终此一生,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但我心里清楚,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即便他真和我一样活着,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见面,但那又如何呢?我们只能是见面而已,也许还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我们这种关系。比喜欢更深,比深爱更深。”
容景手指忽然缩了一下,气息微微变了一瞬。
“这十几年都是你陪我走过,我们暗中你躲我藏较劲了十年,我还是没逃出你的手心,也没逃出我自己的心,便注定就是一生了,再来个十年,二十年,大约结果也是如此。我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五年,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我可以没原则,没信念,可以不再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可以用我的喜好随意地去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可以顷刻间杀人如麻变得自私,也可以变得心软,但即便心软,也是有条件的,我不再会无条件为了什么大义信念而去付出。我曾经肯定地告诉你,不会让你成为我的迫不得已,永远不会。那不是为了宽慰你,而是我心里就这么想的,真的不会。”云浅月又道。
容景微变的气息稍微平稳,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