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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看着手中的两片金叶,两片金叶上的字迹她都熟悉无比。一张是和那日杨叶传书那片金叶上的字迹一样,一张则是她不伪装时自己原本的字迹。她从失去记忆以来再未曾用过这样的笔迹。
信封陈旧,从金叶上的字迹痕迹来辨别的确是五年的模样!也就是说,她五年前答应了夜天逸五年后喜欢他,可是偏偏她失去了记忆忘了他。
云浅月看着两片金叶,心中情绪莫名,觉得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将她置身于两难之境。面前的人偏偏长得像小七,她偏偏在失忆后喜欢上了容景。她紧紧抿着唇,久久不语。
夜天逸也薄唇微抿,不发一言,不知道想些什么。阳光透过身前的一株老榕树打在他雪青色的锦袍上,斑斑点点。他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呈现出一抹沉郁的颜色。
“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云浅月许久后轻声开口,“哪怕早半个月!”
“我本来是打算早一些回来,可是北疆出了些事情,很是复杂……我处理完事情,快马加鞭,赶在你上云雾山那日回来,不成想你对我避而不见……”夜天逸轻声道。
云浅月转过头看向那颗老榕树,老榕树大约长了几百年,入目处枝干早已经满目苍夷,可依然枝繁叶茂,她透过枝叶缝隙看向天空,阳光斑斑驳驳,她眸光拔出云雾破碎出一抹坚定,轻声道:“晚了就是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也是晚了!”
夜天逸面色一变。
云浅月收回视线,将手中的两片金叶交给夜天逸,“我如今喜欢容景,前尘往事尽忘,几乎都不记得你的存在,你在我面前如今就是一个陌生人。所以,这个约定只能……”
她话语说到一半,夜天逸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他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云浅月,声音微哑,“先别那么快对我说不。你如今失去了记忆,我不在你身边,所以才会喜欢他。这种喜欢你真的认为就是喜欢吗?以后再不动摇?”
云浅月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你也不确定对不对?”夜天逸盯着云浅月的眼睛,“景世子的确很好,天圣上下甚至全天下无人说他不好。你喜欢他也不奇怪。毕竟他的确有这个本事让你喜欢上,可是你真的认为你合适喜欢他吗?你不能因为失忆,就抹杀了我们的过往。可知你对我有多重要。”
云浅月沉默,她什么也已经不记得,哪里记得重不重要。
夜天逸松开手,将云浅月轻轻抱住,低声道:“若没有你,也许在十年前太子皇兄那一场迫害中我就死了,若没有你,在五年前母妃获罪举族被牵连下我会自此一蹶不振,若没有你,我也不会在北疆日日挣扎有今日成就,若没有你,我不敢想象,后面我会做出什么!所以,别对我说因为你喜欢景世子,便抹杀了我和你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你若是如此决定,让我情何以堪?”
云浅月身子一颤。
“将对景世子的喜欢收回来可好?”夜天逸低声询问,声音似乎从云浅月的耳边直直打入她心里,明明很轻,是探寻的语气,可是听起来偏偏是一种坚决。
云浅月沉默。收回来吗?她其实也想收回来。可是想与做却是两个界限。从那日她从荣王府回云王府,仅仅两三日不见,却已经牵扯了她的心魂,无论是绾发,对镜,用膳,他都像是扎根在她心底一般,而今日再见他,虽然夜天逸在,但她还会为他受伤而心疼,为他那句“只要你嫁,我就娶得起。”而悸动。
“将对他的喜欢收回来可好?在母妃去时你曾经答应她好好对我的,可是如今就要弃了我了吗?”夜天逸似乎感受到云浅月的心情波动,再次暗哑开口。
云浅月抿唇,依然沉默。曾经的过往被封锁,她记忆一片空白。即便答应了他母妃什么,也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又何谈弃与不弃?
“真的很难吗?”夜天逸说了半响不见云浅月说话,他低头,看着她的脸。
云浅月点头,“很难!”
夜天逸手一紧,和缓的声音微沉,“景世子是荣王府的景世子,将来的荣王。你是荣王府的嫡女,即便如今废除祖训,但你的身份也不会摆脱被父皇赐婚的命运。那个人可以是我,可以是任何人,但独独不会是景世子。”
云浅月袖中的手忽然一缩,皇后的话出现在她脑海盘旋。
“将对他的喜欢收回来可好?”夜天逸低声重复。
“收不回来怎么办?”云浅月语气鲜有的冷寂无奈。
“只要你做,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夜天逸肯定地道。
“呵……你倒是了解我!”云浅月忽然一笑,笑容有些凉意。
夜天逸听到这样的声音,肯定的语气一转,轻柔暗哑地道:“两个月而已,你对他的喜欢能有多深?真深到收不回来吗?可是我们有多少年?你可知道我对你喜欢有多少年?若你两个月的喜欢收不回来的话,我又如何能将对你的心意收回来?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与他琴瑟和鸣,而我独自孤枕难眠?月儿,你公平一些,可好?”
云浅月心口一紧,笑容收起,继续沉默。
夜天逸也不再说话,静静抱着云浅月,她纤细的身子在他怀里如一抹柔软的轻纱,让他感觉不抓紧的话随时就会飘远,他手臂时紧时松,可以感受到他心境起伏波动。
沉默片刻,云浅月哑着音问,“我即便去收回,可是若是收不回来,怎么办?”
“你一定可以收回来的,只要你想。”夜天逸还是那句话。
云浅月忽然推开夜天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夜天逸伸手拉住她,“你……”
“我不能答应你!”云浅月躲开夜天逸的手,清声道:“我虽然是失去了记忆,但是没有失去心智。我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喜欢容景,是真的喜欢。我做事从来会一心一意,不会三心二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如今喜欢容景,就是喜欢容景。你若是早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回来,也许事情不会是如今这样,可是如今事情就是这样!”
夜天逸面色一白。
“无论失忆前我对你如何,答应了你什么事情或者条件。可是如今已经尘封,对于我来说就是上辈子的事儿,这样也许对你不公平。但是世界上又怎么有公平可言?”云浅月看着夜天逸乍然变白的脸,她不能忍受相似小七的脸上现出这样的神情,撇开脸不看他,继续道:“我不能做脚踏两只船的女人,也不会做犹豫不定之事。你目前对于我来说,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我又怎么会因为你几句话和两封信的约定便放弃容景?这样对他不公平,也是对不起我自己。”
夜天逸脸色更白了一分。
“你既然喜欢我,对我熟悉,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一个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委屈了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云浅月目光看向远方,语气冷清而沉静,几乎冷血无情,“所以,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将你当做我的亲人。若你不愿意,非要强求,我们从今以后,至少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们都是陌生人。”
夜天逸身子猛地后退了一步。
云浅月话落,不再看夜天逸,足尖轻点,身影飘出了达摩院,向山下飘去。
夜天逸伸手去抓,却连一片衣角都未曾抓到。他看着云浅月身影消失的方向,脸色惨白,眉眼灰暗,须臾,他收起所有神色,低头看向手中的两片金叶,怆然一笑,声音低若无声,“收不回来吗?可是我偏偏想你收回来,怎么办?”
“七皇子,凡事莫强求!”屋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大师,若可求而不求,可得而不得,岂不枉为男儿?”夜天逸看向禅房,声音如子夜般冷寂,“夜天逸从未强求过什么,可是她,我不会放手,永远不会!”话落,他足尖轻点,雪青色的身影出了达摩堂,向山下而去。
屋内那个苍老的声音叹息一声,悲悯而无奈,“繁华百年,风云再变。不知是苍生之福,还是苍生之祸,阿弥陀佛!”
老僧话落,达摩堂内院恢复清寂,再无人声传出。
云浅月不出片刻便到了山下,踏雪正在吃草,见她回来,欢快地嘶鸣一声,她摸了摸它的头,看了一眼夜天逸的马,翻身上马,踏雪四蹄扬起,离开了灵台寺。
也许她这样对待夜天逸太过无情,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喜欢容景,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对夜天逸如今没感情,若是因为他对她有情和以前的纠葛便委曲求全的话,那么对他才是真正的伤害,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夜天逸说的一句话是对的,只要她想,没有事情是她做不到的,只是想不想而已。她对容景喜欢,比喜欢深,或者比喜欢深还要深,深到如今不是放不下,而是不愿放下。
有的人最怕的是看不清自己,而她很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
云浅月轻轻叹息一声,伴随着踏雪奔腾,叹息声消失在呼呼风里。
踏雪似乎知晓云浅月的心思,一路向东山奔去。大约行出二十里地后,来到一处山坳,一阵杀气忽然扑面而来,瞬间十几道寒光乍现,直直刺向云浅月周身几处要害。
云浅月心神一凛,眸光一寒,千钧一发之际凌空拔起,手腕一抖,细如牛毛的针雨从她衣袖中飞出。无数闷哼声响起,杀气骤然一退,十几条身影齐齐倒在了地上。
踏雪在云浅月飞身而起的那一刻腾跃出包围圈,毫发无伤。
云浅月飘身落在踏雪身上,目光冷冷地看着倒地的十几名黑衣人。那日给容景绣香囊看到细如发丝的针让她觉得用它来做防身利器不错。所以将青裳准备的各种各样的绣针都装在了怀里。否则今日这十几名黑衣人若是她手无兵器的话,难免是一场血战。即便无性命之忧,也会轻则小伤,重则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