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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抬头瞥了秦玉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女人在冷疏离面前刚刚买了好,回头又担忧地看着她,她可真会左右逢源。
“昨日大学士讲的课程到了哪里,就等着大学士病好后回来继续给大家讲,我今日讲的是论学!”容景声音不高不低,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将宣纸拿起来展示给大家。
四下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云浅月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宣纸上清清楚楚写了两个大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容景的笔迹,若说云暮寒的字迹铿锵而有风骨,那容景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高在云端。这样的字迹让她觉得前世从古至今被推崇的那些个大书法家也不及。不凌厉,不锋芒,不矫揉,不造势,有一种淡薄的高远意境,似乎从那两个字她就能看到天宽地阔。这样的字无论是书法大师还是大字不识的贩夫走卒都会觉得好!也只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
她想这个人果然是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本事的。他身子消瘦,面色清淡,雅致文弱地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够镇压全场,令人敬仰。
容景接收到云浅月的视线,向她挑了挑眉,似乎也读懂了她眼中的赞叹。他嘴角微勾,绽出一抹笑,笑意还未勾到唇角,便消失于无形。须臾,他放下纸张,温润的声音再次开口,“谁人能给我说说‘论学’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云浅月撇撇嘴,收回视线继续看书。狗屁的高到云端,这丫的就是傲娇!
容景话落,整个上书房鸦雀无声,众人都立即思索,唯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冷邵卓和倒拿着书看的云浅月不理会这茬。
容景抛出一句话后,也不理会众人,看了云浅月一眼,一撩衣摆,动作优雅地坐在了桌案后面的椅子上,无视众人的视线,也倒着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众人见容景居然也倒着拿书本,都睁大眼睛。须臾,齐齐回头看向云浅月,见两个人拿的还是同一本毛皮纸的书。那是他们课业里没有的,都想着这书外面的毛皮纸应该包装倒了。
就在这时,云浅月忽然翻了一页,页面上的字挡住了毛皮纸,呈现在众人面前。众人清清楚楚看到那字的的确确是倒着的,不由都发出一声惊呼,再回头去看容景。
容景仿若未觉,此时也看完第一页翻了一页,倒着的字迹同样呈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齐齐傻了眼,字迹倒着如何辨认?
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秦玉凝抬起头,也看到了容景倒拿着书。她顿时一怔,又回头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同样也是倒拿着书,甚至二人拿书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她脸色白了又白。
“都想好了吗?谁来说!”容景不抬头,淡淡开口。
容景话落,一个模样端正的小公子站了起来。他还未说话,小脸先红了,有些绊绊磕磕地道:“景……景世子,我可以说……吗?”
“可以!”容景依然不抬头,但声音却是温和的,似乎含着鼓励。
“我认为学是为书,书是先祖留下让我们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那小公子鼓起勇气,说完一句话,不敢看容景。
“没了?”容景抬起头。
那小公子摇摇头,有些怯怯地问,“景……景世子,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也不算不对,你说对了一点吧!且坐下吧!”容景瞥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居然不看书了,正抬起头有趣地看着那小公子。他低下头,淡淡询问,“还有谁来说?”
一个比刚刚那个小公子稍长一些的年轻公子站起来对容景一礼,音色正值变声期,“所谓学,也为书,也为方和正。古语有云:学,识也。是学习先祖留下来的课业,让我们能多识、多知、多明。近而成大成之境,规正做人行事。”
云浅月眨眨眼睛,成大成之境啊!飞登极乐吗?
“还有吗?”容景不抬头,问道。
“没了,请景世子赐教。”那人摇摇头,十分忞诚地看着容景。
“且坐吧!还有谁出来说说!”容景抬起头看了那男子一眼,又低下头继续问。
那人不明白自己说得对不对,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
有一个面目偏柔美的男子站了起来,若不是他头上是束着冠子,云浅月险些将他当成女子。只见他同样对容景一礼,款款开口,声音也是偏阴柔,“所谓学,是集大家之成而学识于吾身,让吾明镜、醒目、正身、立位,然后光先祖,耀门楣。男儿建功立业,报效家国。”
云浅月想着好吧,她不能用有色眼镜看人,人不可貌相。
“可还有?”容景依然不抬头,淡淡问道。
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大气磅礴的言论也没得到景世子肯定,心下有些忐忑,摇摇头,“没有了!请景世子赐教!”
“坐吧!”容景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淡淡出声询问,“还有谁来说?”
这回没有人立即站起来,大家互相对看。
“没想到你这个弱美人坐在这里还一副有模有样的架势,误人子弟。不知道皇伯伯怎么回事儿,居然让你来上书房教授课业?若是人人都学得如你一般黑心黑肺可该如何是好?”外面忽然传来嘲讽不屑的声音,话音未落,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夜轻染。
看到夜轻染来到,上书房有一大部分人面色骤然大变。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想着能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这丫的也是本事!
容景闻声头微微一偏,淡淡瞥了夜轻染一眼,温声道:“你不是该在德亲王府卧床休息?如今跑上书房来做什么?”
云浅月想起昨日之事,她目光定在夜轻染身上,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见他面色苍白,脚步发虚,与往日的张扬潇洒不同,整个人看起来盈盈弱弱,而且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尤其明显。她嘴角抽了抽,想着那巴豆估计让他一夜没睡,亏他这副样子还能来上书房。
“你这个弱美人授课千载难逢,本小王如何能不来捧场?”夜轻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云浅月,对她眨了眨眼睛。他忽然走近容景,两步就来到了他的桌案前,低头俯视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真是好本事,居然在小丫头的饭菜里下巴豆,你这黑心黑肺连她都要黑?”
“她有芙蓉烧鱼从来不吃别的菜。”容景丢出一句话。
云浅月抬头望棚顶,想着这丫的真是个混蛋!
“原来如此!”夜轻染恍然,恼恨地看着容景,半晌,他压下心中的怒意,“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哪日别落到本小王手里,否则定然让你生不如死,死了也要扒了你一层皮。”
容景当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看书。
夜轻染撂下一句狠话,抬脚向云浅月走去,看到了地上的冷邵卓,扬眉问道:“这里怎么还躺着一头猪?”
众人无人回答他。
云浅月“扑哧”一乐,这夜轻染果然和她志同道合,在她眼里这冷邵卓可不就是一头蠢猪吗?她懒洋洋地道:“这头猪对我乱叫,我就想把他猪蹄剃下来,不过似乎没成功,猪蹄还在他身上长着呢!”
夜轻染此时也看到了冷邵卓被伤的那只手,红肿不堪,还有斑斑血迹。他挑了挑眉,收回视线,大模大样地坐在了云浅月身边的空位子上,不屑道:“不过是一头猪而已,你也不怕脏了你的手,下次这种事情给我做,我定让他连猪脑都不存在了。”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好!”云浅月答得干脆。
“在看什么书呢?给我看看!”夜轻染见云浅月居然倒着拿书,新鲜。
云浅月反正现在也没看,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众人论学,便将书递给夜轻染。他拿着看了起来,连个姿势都没换,同样是倒着看。
众人见夜轻染也倒拿着书,再次惊异。
“来人,去禀告德亲王一声,就说染小王爷不好好在府中休息,跑来上书房捣乱了!”容景头也不抬,对外面吩咐道。
“是!”一个小太监立即跑了出去。
“容景,本小王哪里捣乱了?”夜轻染抬头,看着容景磨牙。
“没有吗?可是你难道没看到你将众人都吓得无心读书了?再说皇上让云浅月来上书房可不是玩的,你这样跟着她身边捣乱,她如何还能用心学习?在本世子看来这就是捣乱。”容景淡淡瞥了一眼云浅月道。
夜轻染冷哼一声,得意地挑眉,“本小王是来听课的!我来时已经去御书房禀告了皇伯伯和我父王,他们知道我如此好学还大为夸奖了我,弱美人,你想赶走本小王,别做梦了!再说我如何给小丫头捣乱了?”
“哦?原来你是得了皇上恩准的!”容景放下手中的书本,收回视线不看夜轻染,对外面吩咐,“看守上书房的护卫可在?”
“禀告景世子,在!”外面响起几个人的声音,极为响亮。
“将染小王爷请回德亲王府休息!”容景吩咐道。
“是!”有护卫走了进来,直奔夜轻染。虽然有些惧怕,但还是听从了容景命令。
“弱美人!你敢赶走本小王?上书房的护卫什么时候听你吩咐了?”夜轻染怎么也没想到容景来这一手,恼怒道,“我是受皇伯伯和我父王恩准来的,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我接旨代教上书房课业的时候也向皇上请了一道旨意,这上书房四周安排百名护卫给我所用,以防有人捣乱。只要是在上书房内,所有人和所有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所以,你即便得了皇上和德亲王准许也怕是不行,因为我没允许。”容景慢条斯理地道。
云浅月暗骂这丫的真是黑心到家了!百名护卫,他这不是明摆着在防夜轻染嘛!刚刚冷疏离质问他之时是谁说他只管代课,别的什么都不管的?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上书房的人和事儿全部都归他一个人说了算了。她有些无语,怜悯地看着夜轻染本来就苍白,如今被气得通红的脸。若是以往,别说百名护卫,就是两百名护卫也奈何不了他,如今看着他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她实在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