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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嫂留意到了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看了我一眼,她能看得见我。
我苦恼地挠着头,想着这还真他妈是怪事,现实世界里怎么会出现这么神乎其神的事情。当然我也认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想吃一顿肉,可得悄悄的吃,可能是他做了饭,而老大嫂没察觉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我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因为这个故事还有其他疑问。
我问老大嫂,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说得很隐晦,我不敢确定老大嫂是否真能看得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关于她对蜥蜴的看法,显得是相当不明确。
老大嫂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堆,说:自从我欠下鬼债后,不知怎么的就能看到了,狗蛋,你不会以为姐在跟你瞎咧咧吧?
我连忙说那倒不是,只是感到好奇罢了,我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得到。
怪不得老大嫂被人称之为神婆,原来她也能看得见鬼。
看了一眼手表,都快五点了,想不到这一坐就是坐了一天,再不还回去,我爸妈就得打电话来催回去吃饭了。虽然都已经吃饱喝足,但回去一下还是要的,不然又得上思想教育课。
我与蜥蜴告别了老大嫂,顺便给上了红包,就走了回去,临出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老二嫂的家门,她家里灯火通明,还传来了熙攘的人声。我想这是老二嫂认为自己一定是要死了,而她的儿女和子孙正说服老大嫂不能有这个想法。
可老二嫂真的快死了吗?我一想到小时候,几乎天天来这串门撒娇拿糖吃,就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想顺道进门看看的,可又想到老二嫂的子孙们还在屋里唧唧歪歪的,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了家,我爸妈问我一整天的都跑到哪里去了,我笑了笑,说就带着蜥蜴出去逛了逛。
随便地吃过了一点饭,我有些累,再加上老大嫂跟我说的那个故事还让我浮想翩翩,就借口回房睡觉。
吴小双和刺猬跟我爸妈处得很不错,也不劳烦我费心什么的,就由着他们去了。
阳光明媚。
我早早地起了床,吃过了早饭,我跟我妈说要出去耍,就蹦跳着出了门。
刚一出门就碰见了正在刷牙的李锋,满嘴泡泡跟螃蟹似地,可这小子却似乎还没睡醒,两眼迷迷糊糊。
我喊了声:嗨,今天要不要去老大嫂家玩玩呗?
李锋一听就打了个激灵,连连摇着头说:不,要去你去,打死我也不去!
“哈哈哈,胆小鬼!”我嘲笑了声,就自个儿走了开去。
老大嫂讲鬼故事我也怕,但她那有糖吃啊,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没那么怕了,再说我也蛮喜欢的,老大嫂的鬼故事和别的老人比起来,就是刺激得多。
我一路蹦达着,直到看见了老大嫂和老二嫂,她俩正坐在各自的家门前正在聊天呢。我喊了一声老大嫂老二嫂,就走了上去。
老大嫂一看见我,就笑着说:狗蛋,那么早就起来了?
我说是的啊,想听鬼故事,所以很早就起来了。
“好好,我正想跟你二嫂聊聊,人死了以后,去阴间的路要怎么走。”
我哦了一下,就催促着老大嫂快点说。
老大嫂说人死了要先经过鬼门关,然后就踏上了黄泉路,去到三生石前,就登上望乡台,经过忘川河,那有一个老婆婆,叫孟婆,她会递过来一碗汤,一旦喝下去就什么都忘了,最后走上奈何桥,进入六道轮回。
这故事可把我吓得直冒冷汗,好不容易听老大嫂说完,我就伸手要糖。心想着讨了糖,快点去找李爱国那老头听讲几个革命故事压压惊。
老大嫂笑了笑,说:今天没有,不过......你跟着二嫂去吧,她有。
我刚听到没有那俩字,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听革命故事要是没糖果含着,听得可不过瘾!但我又听着二嫂有,我就黏着二嫂去了。
老二嫂慈祥地笑着说道:好好好,狗蛋跟我来,二嫂给你糖吃。
说着,她就把我带进了屋子里。
我虽然几乎天天来,可说到进屋,还真没几次。一来,这屋子太老旧,屋里的墙面都是黑漆漆的,略显阴暗,我心里发瑟;二来,我通常都是听完鬼故事拿糖就走了,也不会有事没事溜进去。
老二嫂把我带进了她房间。
一张木床,一只老旧的柜子,她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面就拿出了一只月饼铁盒子,老二嫂递给了我,笑着说道:都拿去吧,以后你就吃不到二嫂的糖啰。
我奇怪地问为啥,老二嫂沉默了一下,就说她要死了,这样你自然就吃不成了。
“不,我不要老二嫂死。”我抱着沉甸甸的铁盒子,小心脏莫名地涌起了一丝名为感伤的情绪,心里也在想,她要是死了,以后就没人跟老大嫂聊天了,而从此以后,也就少了个给我糖吃的人。
“狗蛋,人老了都会死的,而我一把年纪,也活得够长了。”老二嫂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又说:“你先回去吧,对了,见到了你大嫂,就对她说一声,她的债能还上了,我做了个梦,有个青年人跟我说的。”
老二嫂说完就不再管我,而是走到床边,拖鞋,最后平直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抱着怀里的糖盒子,又再看了一眼老二嫂,才走了出门。
当我走出去,看见老大嫂人也不在了,想起老二嫂交代我的话,我上前敲了敲门,却没人应答,我就转身往李爱国家里赶。
可是我跑着跑着,陡然却被什么绊了一下,失重感和一阵天旋地转,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蒙蒙亮,而我出了一声冷汗,原来这是一个梦。
我起身洗了个澡,就泡了一杯茶,走到了阳台前,脑子里却全都被那个梦所占满。我苦笑了一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在今天,我也的确要去看看老二嫂了,昨天摊上那事,她家人又在,我不适合拜访,可今天倒是个机会,眼下也还早得很,老二嫂的儿女应该没那么早回来才对。
喝完了茶,我换了一身衣服,怀里揣着一千块钱红包,一看蜥蜴他们都没醒,只有我妈在煮早餐,跟我妈打了个招呼,就独自一人走了出门。
农村的妇女不管年纪多大,都会是第一个起身的,她们要照顾一家的起居饮食,自然是要早起。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我这里要是有哪个妇女在早上六点以后起床,绝对会惹人诟病,当然了,时代在变,这条准则也只有我妈那一辈以上的还会遵守,再年轻了的,就不那么干了。
我走到了老二嫂家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可是这门被我一敲,居然就吱呀一声打开了,我楞了一下,叫唤了两声老二嫂,却没有人应。
想了想,我还是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老二嫂,老二嫂?还没起床做饭呢?”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了不对劲,这没理由啊这是,老二嫂人呢?
经过院子走向里屋,可屋门也是微微敞开着,却没看到她的人影,我又喊了声老二嫂。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我迟疑了半响,就走向了老二嫂的房间。当我看到老二嫂双手虚抱小腹,平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浑身一颤。
这与我刚做的那么梦是何曾相似?
我两步冲到窗前,又再喊了声老二嫂,才伸出手指,搭在她的侧颈上。
体温冰凉,脉搏全无。
但她的遗容很安详,看似是在睡梦中死去,想必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痛苦。
老大嫂昨天已批过老二嫂的命,不过我想不到的是,老二嫂竟然会去得那么突然,还刚好被我碰上了,这实在是打得我猝手不及。
我叹了口气,就走出了屋子,接着就敲响了老大嫂的门。
刚我看见她家青烟袅袅,应当是在做饭了。
半响,老大嫂开了门,她一看见我,就说: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
我闷声不语地走了进去,看她走进了厨房,正往灶上添柴,我说:老二嫂,她,去了。
“嗯,我知道了。”老大嫂顿了顿,说:“生死有命,是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狗蛋,你想开一点就成,待会儿通知一下她家里人吧。”
不久,灶上的米饭开了,老大嫂走了进厅,她拨通了李爱国的电话,简单地说明了老二嫂去了,让他打电话通知她儿女什么的,就挂上了电话,还让我坐着等会儿。
没过半个小时,李爱国匆匆走了进门,急迫地问:二妹真的去了?她真的去了?
我说是的,今一大早我想来看看老二嫂,进去了才发现,她是去了。
“唉,我说大姐,你这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我看这事什么时候不准过?”老大嫂不耐烦地说了一声,就又冷声的道:“你就说是你发现的就行,这事我们不方便扯上关系。”
李爱国说他当然是会做的。
早上八点,屋外传来了好几道哭声,我就知道是老二嫂的家里人都回来了。
我心下戚然,小时候如此爱护我的一个老人,就这么走了,任凭是谁都开心不起来,我说要不我也先回去了,就走了出门。
当我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我停了下来,转过头对老大嫂说:对了,老大嫂,昨晚我做了个梦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老大嫂看着我说道。
“嗯,是这样的,昨晚我梦见了老二嫂,她说她也做了个梦,梦见有青年对她说,你的债可以还上了。”我有些恍然,又说:“这只是我一个梦,这个,老大嫂你不必太较真。”
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看了对面门一眼,老二嫂的儿女门,已经是哭声连天。
我回到了家里,我妈叫我吃早饭,我却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正当我要上楼找点酒喝,却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竟然是李爱国,他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还没来得及发问,却瞥见了他脸上的惊慌。我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李爱国一把抓住了我的双手说:你老大嫂她,她发疯了!
我吃了一惊,失声问道:这怎么可能,我刚从她家里回来呢!
“是真的,你前脚刚走,她随后就进了房,戴上了一顶大红花,眼下正在二妹她家门口唱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