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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到,躲过了宽爷的天上人间,却避不开这乐百汇。在沈瑜的掩护下,我从司令府溜出来了,并且一身盛装地出现在了十里洋场。
我穿的是妈妈那件来不及穿的大红真丝缎苏绣旗袍,这是她最妖冶性感的一件衣服,衣片上面还有一段轻纱,若隐若现有些露肉。绚丽的前片有几朵金银丝所绣的百合花,穿在身上栩栩如生。
我比妈妈要高一些,就是身体还没发育那么饱满,但也把旗袍撑起了。只是我年纪小还穿不出那种感性,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这衣服是妈妈为了艳压群芳才去定做的。
今夜算是我有生以来打扮得最妖冶妩媚的一次了,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风尘至极。
这是沈瑜给我装扮的,她说我这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歌舞厅头牌的样子,有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尘味。
我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但很不以为然。本身我对她没什么好感,当然她对我也是,只是我们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共识,需要联手而已。
这个地方我必须要来一趟,即使没有沈瑜的促使,我瞅准机会依然会来。
自从妈妈死后,我身边一直风起云涌,她的死掀起的风浪一直没有平静,反而愈演愈烈。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我不甘心,我想九泉之下的妈妈也不甘心。再有,秦承炎起诉的文案里,还差很重的一些线索。
所以,我不下地狱谁下?
乐百汇确实是十里洋场的几家歌舞厅里最好的,不管是外观还是门脸,看起来都特别的气势磅礴。门口站着的警卫穿的还是制服,身板挺得笔直地杵在那儿,像两尊门神。
我小心翼翼靠在了路灯下朝乐百汇那边张望着,边上好多来来往往的男女,都喝得微醺。我站得很远,尽量不碍着别人风花雪月。
好久,我挺了挺胸,故作风情地朝那边走了过去。一走进乐百汇的大门,心头忽然就升起一股赴死的悲壮,感觉是踏入了地狱之门一样。
其中一个警卫拦住了我,冷冷问我,“小姐,你看起来很面生呢。”
“我是沈瑜小姐的朋友,她在楼上等我。”
“请问是姓洛吗?”
“是!”
警卫狐疑地看了我好几眼,摆摆手让我上去了。歌舞厅是在二楼,我就直接顺着楼梯上去了。
这边果然热闹非凡,舞池里面挤满了相拥而舞的男女,舞池四周摆放的全是小桌和椅子,也坐了不少的人。
与天上人间不同的是,这里的女人更奔放张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蚀骨的性感。不管舞池里还是舞池边上的女人,都特别的风情万种。
我并没有在舞厅里看到沈瑜,一眼望过去倒是有好多西装革履的男子端着个酒杯在舞池外张望,还有不少是国民党的人,看军衔都还不低。
我无法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这里的人,沉醉于这种纸醉金迷中的他们,仿佛忘记了所有忧愁和苦难,放肆地笑着,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里的男人很大方,一掷千金,我刚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胖硕的男人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胸口塞钱,塞一张捏一下胸。那男人猥琐而满足地笑着,而那女人则咯咯咯娇嗔着,声音能把人骨头酥软。
无数男人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目标,当然我可能也是目标。因为我已经接到无数道灼热的眸光了,但他们似乎都在打量我。
离我最近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一个穿着国民党军装,一个穿着西装,两人正瞅着我在耳语什么。尤其是那个穿军装的,始终若有所思地看我。
我此时特别尴尬,也特别愤怒,因为沈瑜说了她会在这儿接应我的,但她人影子都不见了。她食言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猴子,在被人强势围观着。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边上那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了,很绅士地笑问我,“小姐,能赏个脸吗?”
他朝我伸出了手,这会儿我没办法拒绝,否则再这样站下去就要出事了。于是就把手给了这男子,跟着他旋进了舞池里。我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此刻这样庆幸跟妈妈学过跳舞,感觉心都要崩出来了似得。
踩着高跟鞋,我比这男人还要高出一点点,所以我在用眼底余光偷瞥他,竟觉得他有些眼熟。他怎么有点像秦老爷子呢?就是五官没那么大气,眉宇间是很相似的。
“小姐看起来很面生啊,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跳了一会儿他又问我道。
我讪笑道,随便取了个名字,“我叫冰冰。”
“冰冰小姐,幸会幸会,你是第一次来乐百汇吗?”
“嗯!”
不知道这人底细,我尽量回答得简单一些。我还是渴望沈瑜能够出现解我燃眉之急,可看来看去她都不在。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怎样,这真的太过分了。这地方暗波汹涌,我来这儿纯粹是找死。
“唔,老板,你居然还有兴趣跳舞呢?”
我正暗忖着,耳边传了一个嘤咛的娇笑声,回头一看居然是红玫瑰。她穿着能露乳的真丝长裙,头发高高绾成了一个发髻,把脖子全都露出来了,很性感,很妖娆。
她看到我时怔了一下,眼底瞬间多了几分寒意,但她没有戳穿我是谁,眸光又淡淡落在了我面前的男人身上,“老板,你的这位舞伴好面生呢。”
“刚来的!”这男子意味深长地看我眼,介绍道。
正好这时候音乐声停了,我忙不迭地找了一个借口上洗手间。眼底余光撇到红玫瑰也迅速跟了过来,我悄悄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进洗手间,我就转到了第一个隔间里,可翻遍了篓子里面也没见着沈瑜说留给我的刀,我这下子终于明白她的意图了,她是故意把我引到这儿来送死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
我听到门外传来了关门声,应该是红玫瑰进来了。我连忙轻轻蹲下身往地下看了眼,瞧见她就站在隔间外面,一双血红的皮鞋看上去十分瘆人。
怎么办,给盯上了!
这女人可是日本特务,没两把刷子哪敢那样张狂。之前因为有宽爷罩着我唬了她一次,可这次我落了单,连一个能拿得上台面的熟人都没有,跟她杠上还不等于找死么?
可是,躲在这里面也不是办法,迟早也得出去的,否则等她砸门进来那就更难堪了。
于是我又站了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走了出去,看到红玫瑰就靠在洗手台边阴森森地看着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