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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亲?如何抢亲?”平一惊,如何抢,这岂不是比偷着劫人还要难。
“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就行。”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有去抢亲。因为之前在战场上,她曾经不顾生死前去救锦色,军营中其实已经有人在猜测,她是喜欢锦色的。
如此,姬凤离娶了锦色,她若去抢亲,就不会引人怀疑。
当然,花著雨并没有指望自己能从姬凤离手中将锦色真的抢过来。她只是希望,锦色能够从她抢亲的举动中,知悉她的意图,不再答应嫁给姬凤离。
这样,便是最好。
夜色渐浓,姬凤离的临时宅院中,丝竹喜乐声声。
花著雨腰间挎着平的佩剑,踩着铺在地上的红毯,漫步向喜堂走去。那声声喜乐,听在耳中尤为刺耳。那满目的喜字,似乎已经化作那无边无际的血色,向她淌了过来。
喜堂内人影憧憧,欢声一片。喜官的唱喏声,穿过人群,悠悠地传了出来,送到了花著雨的耳畔。
“吉时已到,请新人叩拜天地……”
“一拜天地……夫妻……”
“慢!”一道清冷的声音乍然在喜堂外响起,很淡却很冷冽,喜官的唱喏声顿时好似被扼住了一番,再也喊不下去了。
满座皆惊。
所有的喧闹声和鼓乐声都好似瞬间消失了一般,连空气也仿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花著雨踏着红毯,迈着舒缓的步子慢慢走了进来。
喜堂内灯光璀璨迷离,映照在她慢慢走近的身影上。
她着一袭烟罗色长衫,黑缎一般的发以一根同色的绸带绑着,素衫罗袍,难掩一身清越的光华。
夜风吹来,树上雪末纷纷撒落,扑上她随风漫卷的衣袂,好似为她笼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她从雾气里徐徐走来,一双清澈的瞳眸闪耀着犀利的波光。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像罂粟般美丽而又危险。
“宝统领,你要做什么?”王煜慌忙抢上前去,有些不解地问道。
花著雨驻足,眼波在厅内一扫,嫣然笑道:“爷来抢亲!”话语淡淡的,吐出的字却带着魅惑的磁性和沉沉的压力。
原本就已经寂静的喜堂顿时更加幽静了,众人似乎都呆住了,过了好久,似乎才反应过来。宝统领竟然来抢亲?来和相爷抢亲!更令人惊异的是,有的人是知道花著雨是太监的,太监也来抢亲?
这怎能不令人震惊!
“宝统领是不是喝醉了?呵呵,好了,既然喝多了就下去醒醒酒,来人,带宝统领下去!”王煜慌忙招呼人过来要将花著雨带出去。
花著雨冷冷一笑,广袖下的手指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鞘,一点儿一点儿地抽了出来,她嘬唇在剑上轻轻吹了吹,“王将军,你叫大家退下,我的剑可不想见血。”
王煜顿时愣住了,如果说原本他还以为花著雨是开玩笑,现在他却清楚地知道,她是来真的。
“都退开!”姬凤离的声音从喜堂内传了出来。
一众人慌忙退开,喜堂内,一对新人红衣如火,出现在花著雨眼前。一条中间挽成同心绣球的大红绸缎将一对新人连在一起。
姬凤离执绸缎一端,在喜堂内卓然而立,迷离的灯光映得他完美侧颜犹若冰雕。她迎视着他犀利冰冷的目光,突然微笑,秋水双瞳一弯,眸光盈盈地落在姬凤离的身上。
“相爷,得罪了!”她抱着宝剑,笑吟吟地说道。
姬凤离凤眸微眯,眸光冷峻地盯着她,唇角慢慢漾起一丝笑纹,瞳眸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其实,说我抢亲也不准确。我想大家都已经猜到了,您要娶的夫人是我的意中人。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们多年前早就定过亲了。所以,我今夜来,只是要将自己的未婚夫人要回去而已。”花著雨笑得温柔,声音也是柔柔的,但尾音却轻轻一挑,分明又是挑衅。
她的话令气氛沉闷的喜堂内更加寂静。原本她就是来抢亲,这样子倒像是姬凤离抢了她的夫人一般。
“宝统领,纵然如此,你也不能来抢相爷的亲啊,还是快回去吧。”负责司礼的喜官见状又要去劝花著雨。
花著雨挑了挑眉,抱着宝剑缓步穿过众人,迎着喜堂上一对新人,缓缓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锦色面前,方站定。
喜堂内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也不闻,周围的气氛是那样冷凝,无数道目光凝在她身上。花著雨就在众人目光的凝视下,笑意淡淡地一把拉住锦色的纤手,俯身,薄唇轻轻擦过锦色头上那红色的喜帕,低低地暧昧地说道:“跟我走!”
她说话的语气、神情甚至动作,都是那样温柔至极,看在一众人眼中却成了暧昧。喜堂内一众人忍不住抽气,看来,这个宝统领真是相爷夫人的相好。但,宝统领胆子也着实太大了。
花著雨轻笑着,只见眼前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上垂着的串珠金线流苏微微颤了颤,锦色抬袖,便要揭开喜帕。
姬凤离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锦色的手腕,将锦色的手包裹在掌心,一把揽在身侧。
“既然来抢亲,当知道这抢字意味着什么!”姬凤离眯起狭长的凤眸,眸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涌,就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越来越浓。
花著雨挑了挑眉,“我自然知道!”
“知道?”姬凤离微微勾唇,目光更见凌厉,“既如此,甚好!你们都退下!”姬凤离忽然扬手,宽袖飘若流火,映得他乌发如墨,面色如玉。
一众将领依然呆愣着不肯离去,姬凤离忽然冷哼一声,伸足勾起一把椅子,一阵疾风扫过,椅子朝着喜堂门口砸了过去。
众人还从未见姬凤离这般动怒过,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冲出了喜堂,就是在院内也不敢停留,穿过院内的树木,一直出了院门。
“四儿,你先下去!”凤眸中的凌厉冷寒瞬间化作清雅笑意,他低首对身侧的锦色低低说道,声音醇厚低柔。
一直在一侧搀扶着锦色的絮儿见状,搀着锦色就要走。
花著雨趋步上前,伸手去抓锦色的手臂,“你不能嫁给他!跟我走!”
然而,指尖还不曾触到锦色的衣衫,一阵疾风袭来,姬凤离的素扇好似优昙一般绽放在锦色身前,阻住了花著雨伸出去的手。
花著雨顿住脚步,手慢慢撤了回来。她退后一步,伸指慢慢地抚上了手中的宝剑,清澈如水的剑身,被厅内的喜烛和红绸映得一片朦胧的红。
“你们要做什么?”锦色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喜帕,露出神色复杂的面庞,颤声问道。
“絮儿,带夫人走!”姬凤离的目光依然黏在花著雨身上,头也不回地对丫鬟絮儿说道。
锦色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花著雨,转而对姬凤离道:“相爷,我可以下去,不过你们两个绝对不能打。我不会跟着她走,但是,今夜的亲事也就此作罢,可以吗?”
花著雨心中一震,难道锦色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或许她明白了但根本就不想跟她走,只是,她若还留在姬凤离身边,就算是不嫁给姬凤离,那也无疑是危险的。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谁也不必再争!”锦色伸手去摘头上的凤冠。或许是心情太过波动,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始终无法将凤冠摘下。絮儿见状,走上前去,帮她将凤冠慢慢摘了下来,放在喜堂的几案上。
“四儿先下去了。”她的目光从花著雨的脸上流转到姬凤离脸上,薄施脂粉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缥缈的笑,很弱很浅淡,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去。
花著雨心中顿时一紧,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虽有千言万语,但在姬凤离面前,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锦色缓缓地向姬凤离施了一礼,便带着絮儿快步从喜堂退了出去。
两人望着锦色翩然而去的身影,同时收回了目光。
喜堂内瞬间一片寂静。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盯着他的眼睛。
深邃如子夜,黑得令人心悸,再没有一丝温雅和淡定,而是怒意肆虐。大红色吉服上,那金线绣就的纹饰,一如他眸中的烈焰,火焰一般烧灼着她的眼睛。
置身在喜气洋洋的喜堂内,花著雨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日梁州刑台下那斑斑血迹。她情不自禁地握紧剑鞘,任由剑鞘将她的手心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