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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我挑眉。
她不吱声,还和我卖起了关子。我见整个电梯内空荡荡的,便伸出手向着她的腋窝搔去。
她咯咯直笑,忙求饶地喊错。
“知道厉害了吧?”
“知道了。”
“下次还敢不?”我又问。
“不敢了。”
“那快说。”
“小的这就说。”她站直身子,凑到我耳旁,“我们公司被并购了。”
“什么?”我惊呼,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我今天给老总打文件时看到的。不过这风声恐怕很多人都听到了。”
“‘成鑫’也不是小企业,哪个集团胃口这么大?”
“别说,这集团的胃口还真就不小。”
“赶紧的。”我催促她。
“是瑞宇集团。”
瑞宇?听到这两个字时我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秦子阳的脸,那样一张脸,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也没有傲慢冷酷的姿态,骨子里却自有一股矜贵与倨傲,即使他静静地站在一角,也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了?想什么呢?”程姗用胳膊肘撞我。
“没,在想这事。”
“有什么好想的,那是上面该操心的事,就你我这职位,只有看热闹的份儿。就是真有什么变动,也不是咱能插上话的。再说,被这么大的集团并购,怎么说,咱以后也是瑞宇的人了。”
“我知道。”我突然静默下来,刚好这时电梯门开了,我率先走了出去,程姗似乎还在我后面说着什么,我也没理。
想着秦子阳那句“苏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再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本来已经不痛了的头又无端痛了起来,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过了半个月,一直风传的消息终于变成正式的批文发下来,上面被大换血,底下却都相安无事。没有裁减任何员工,反而要拓展一个市场部,目前正在招揽新的员工,应届名牌大学的学生优先考虑。
我耸耸肩,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却不想第二天就被老总叫到办公室。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态度更是从未有过的亲切。
“小苏啊,这回上面说要拓展市场部,空了一个肥缺。这位置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如果没有意外,过不了几天就能下批文,等人事部的命令一贴出来,你就可以上任了。”
我诚惶诚恐地看着老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于总,您是不是喝高了?”
于总瞪着一双眼,惊诧地看着我,那样子着实有趣。
静默了好一会儿,老总才安抚性地拍拍我的手,道:“小苏,别不信任自己,相信你能行。行了,这事先别对别人说,出去干活吧。”
我点点头,梦游似的走了出去,心里却始终不太敢相信这是真事。
不过,当人事命令贴出来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告诉自己这是个梦了。程姗那丫头看到后也急忙赶了过来。
“行啊,姐们儿,不错啊,都混到市场部经理一职了,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详细解释解释。”
“行,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
晚上我被程姗拉到最好的川菜馆吃饭。餐馆外停了一排车,似乎有一辆车格外眼熟,不过我没多想便走了进去。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姗问,指的是我接任市场部经理的事。
“Who knows?”我耸肩。
“少给我整洋话。”她说,故作凶狠样。
“说实话,我真不知,你怎么问我,我都是那句。”我低声道。
程姗撇撇嘴,见我不想多说,便没再追问,接下来只能听到彼此动筷子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很是郁闷。
“一共多少钱?”我拿出钱包,希望这里的价位不要高得太离谱。
“两位的单子秦少已经签掉了,欢迎下次光临。”服务生的态度格外恭谨有礼。
我狐疑地向四周看去,没见到他们那伙人的影子,但出去时,刚刚那辆颇有些熟悉感的车子已经不见了。果然是他的车,耀眼的捷豹,和它的主人一样。
程姗用眼睛瞟了我好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第二天上班时,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是反反复复给自己做着建设,这种芒刺在背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接下来又是一道命令,打乱了我的阵脚——本来刚接替这个职位有很多事要忙,于总却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要出差。
“小苏,准备准备,三天后出发,去香港。”
“我?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他支支吾吾只道那边有个大CASE,需要先做下市场调查。我虽不解,但又觉得这事多多少少和秦子阳脱不了关系。
打了个招呼便立刻走了出去,刚到门口我就掏出手机直接拨到秦子阳的公司,似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私人的电话号码。秘书小姐接了仍是那套官方说词,我怒气腾腾地道:“麻烦你把电话转给秦子阳,就说我是苏念锦,他会接的。”我也不知为何这么笃定,但就是知道他会接。
果然,过了一会儿,电话中传来秦子阳那一贯冷淡有礼的声音。
“你好,我是秦子阳。”他说。
“秦总,我拜托您放过我。收购成鑫这样的企业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何故……”我思索半天,却发现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
那边听后,半天没有回话,电话中偶尔传来几声绵长的呼吸声,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秦子阳那眉梢带笑却又格外凛冽的脸。
“我想苏小姐似乎有什么误会。收购成鑫一直在我们今年的计划之中,和苏小姐无关,当然也不会和任何女人有关。”“女人”那两个字他说得很清晰,还加了重音。虽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戏谑。
我的脸热乎乎的,恐怕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好在是隔着电话,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换了个耳朵贴着电话。
“抱歉,打扰秦总了。”我恭敬地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听筒中传来秦子阳淡雅的声音。
“嗯?”
“苏念锦。”他低低地唤道,声音中多了一丝性感。
我突然有些紧张地握紧机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真的很有趣,我很期待接下来的香港之行。”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上了飞机,按照座位号找过去,果然看到秦子阳已经在旁边的位置上坐好。即使有心理准备,也做了这方面的预想,但当真看到时心情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向我笑,矜持有礼,显得有些疏离。除了那次在别墅见到他时感觉这人有些无赖外,大多数时间他给我的是一种无端的距离感,不用特意地端架子,却已然是高高在上。这种姿态是骨子里的,旁人学不来也抹不掉。
“秦总。”基本上我已经在心里想好如何称呼他了,若是公事上就唤他秦总,而私下里叫他秦少。现在既然是出公差,我想还是叫秦总的好。
他点了点头,手中拿着的是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
我怕打扰到他,点过头之后就没有说话。
飞机起飞时秦子阳终于合上了笔记本,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的手骨节分明,很好看,我常常在想一个男人的手怎么能这般好看。
“苏小姐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沙哑一些,脸上似乎也有些憔悴,却依然俊朗。
“没,呵呵。我在想秦总每天都这么忙碌吗?”
“差不多,除非想好好休息时。”
“例如?”
“例如觉得累了,会挑个合适的地方,度个假。”
“那秦总一般都喜欢去哪些地方?”
他蹙着眉想了想,紧紧抿起的嘴唇显得很是性感。
“人少的地方。”说完向一旁的空姐要了杯水,轻轻抿了几口,说了声谢谢,这才回过头继续看着我道:“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越古朴原始越好。”
“那要是该吃饭了怎么办?”我问。
“动手做。”
“雇人?”
“我指的是自己动手做。”他好笑地看着我,眼神过分的晶亮。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也会做饭。”
“我在国外留学时也曾打过工,做饭是小CASE。”说完他突然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脸上,“苏小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没有。我只是很好奇,像秦总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做饭。”
“没差。”他耸肩。
“很感兴趣”和“很好奇”似乎真的没差,惊异地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我干脆赌气地闭上眼,不再理会旁边那人。他也没再出声,似乎真的有些倦了,就那样偏着头睡着了。睡梦中,他的眉头仍是微微皱着,手放在胃上,不太舒服的样子。
快到终点时,广播中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是标准的普通话,提醒大家注意事项。听到广播,我睁开眼,不知何时秦子阳已经坐直了,正静静地望着我,眼神很深邃,呼吸有些重,额头似乎有汗。
“你不舒服?”我问。机舱里有些暗,我看不真切他的脸,只觉得他那双眼黑亮黑亮的。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他摆摆手,把头转到另一侧,正对着机窗。
我看过去,玻璃上映射着他的脸,棱角分明,还有自己的,隐隐有着担忧。
“你不舒服。”我肯定地说道。在机窗那如同镜子的玻璃中,我的眼对上他的眼,定定地不肯松开。
“你这是在关心我?”他突然问,声音低哑异常,沉沉的,像是百年佳酿,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侧开脸,眼神四处游移,不敢再去看他,抑或是那面映照出彼此影子的玻璃,心中有一丝羞赧划过。
“若是你亲亲我,我就会好受得多,真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转过身,一张俊脸就这样贴着我的。他的睫毛很长,轻轻掠过我的脸,那张薄唇带着些许凉意摩挲着我的嘴角、脸颊,像是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
突然,灯亮了,整个机舱瞬间灯火通明,刚刚隐藏在黑暗中的蛊惑因子渐渐消散,留下的是一张仓皇而羞愧的脸。
他坐正了身子,说了声“晚上得陪我去谈笔生意”,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刚刚那个戏谑着说吻吻他就好受得多的人似乎已经不在,或者说,从来就不曾在过。
我点头,余光扫过一旁的窗户,看到自己的脸,严肃、冷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紧张,当然,还有那一手的汗,被紧紧地包裹在手心里。
下了飞机,香港这边早有接机的人在候着,见到秦子阳忙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就往外走。
出来没多远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奔,在路灯和月色下反着光,就算在夜色中也没有被淹没,而是静静地靠在一边。
我坐进后面,秦子阳的旁边,听着他与副驾驶座上分公司的黄经理交谈,都是些业务上的事,我也没仔细听,一路上都意兴阑珊的。
车子到了下榻的酒店,是五星级的,订的是总统套房,我和秦子阳一人一间,是挨着的。
进去冲完澡,便听到门铃声,我裹着浴巾走出来,是服务生,手中拎了个袋子。
“这是隔壁秦总让我给苏小姐的,麻烦您签收下。”
我接过笔,签上自己的名。
刚关上门,就接到秦子阳的电话。
“衣服收到了?”
“嗯。”
“一会儿换上,和我去谈笔生意。”
“我可以不去吗?”我想说我就是一个小职员,没见过大场面,上次和老总一起去见你们也是临时被抓来充数的。但这话还没想好怎么说,秦子阳就用斩钉截铁的两个字结束了这通电话。
“不行。”
声音低沉,干脆利落。
我叹了口气,换了衣服,掏出化妆包化了一个简单的妆,看镜子中的自己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拿了包走了出去。
拉开门时秦子阳已经站在门口。他斜靠在墙壁上,双手插在兜里,身上的西服已经换了一套,但仍是铁灰色的。他似乎对这个颜色有着特殊的喜好,领带却换了新的颜色——蓝色的,上面有着斜条纹,头上打了少许发蜡,人显得比在飞机上时精神了一些。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好,不禁问道:“有哪里不妥吗?”
他没说话,直接掏出手机,按了号码。
“Lin,我需要一个包,女性的,晚宴上用,对,要快。”报了酒店地址便挂了电话。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还是某次领了薪水为了犒劳自己才狠心买的,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最贵的一个。
“我觉得我这包挺好的。”我说。
秦子阳看了我的包一眼,没说话,不过比直接讽刺还要伤人,因为他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充分展现了他的不屑。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种人,骨子里的傲慢彰显无遗,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呵呵,当真是攀不上。看着手中那个Lin送来的Prada限量版的包,估计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也许我几年工作下来都没这一个包值钱。
“走吧。”他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跟上他的步伐,上了已经停好的宾士。
出乎我意料的是,车子最终停下的地方并不是大型酒店或是像上次的那种别墅,而是一家高级俱乐部。我以为是很多人的那种聚餐,但被服务生领进屋子后才知道,原来他说的只是一个人,一个叫江董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来得有些晚了。”秦子阳笑着伸出手。
对方也伸手握住,“哪里,我这人最近比较闲,没什么事就早些过来了,秦少到得刚刚好。”
“江董真是客气了,要是江董闲,那估计没几个人敢说忙了。”
“唉,不行了,老了,身子大不如前了。”
“江董还年轻得很,说这话真是折杀我了。”
“你父亲最近还好吗?”江董笑着点了根烟,向沙发上靠去,看着秦子阳淡淡地问道。
“老样子,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嗯,你父亲命好啊,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儿子,比犬子强多了。”
“江董真是说笑了,都知道令郎现在是知名的大画家,比我们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要好得多啊。”
“呵呵,你这张嘴啊……”江董对这话似乎很受用,呵呵地笑了两声,那游泳圈一样的肚子随着笑声上下一颤一颤的。
两个人又闲话家常了一阵,随即转向最新一轮的合作事宜。我在旁边听着,有些百无聊赖,但两人却是相谈甚欢,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