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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正是用这种方法来准确地测量距离,因为我们可以把时间比长度测量得更为准确。实际上,米是被定义为光在以铯原子钟测量的0.000000003335640952秒内行进的距离(取这个特别数字的原因是,因为它对应于历史上的米的定义——按照保存在巴黎的特定铂棒上的两个刻度之间的距离)。同样地,我们可以用叫做光秒的更方便的新长度单位,这就是简单地定义为光在1秒中行进的距离。现在,我们在相对论中按照时间和光速来定义距离,从而自然而然地,每个观察者都测量出光具有同样的速度(按照定义为每0.000000003335640952秒之一米)。
没有必要引入以太的观念,正如迈克耳孙-莫雷实验显示的那样,以太的存在是无论如何检测不到的。然而,相对论迫使我们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时间和空间观念。我们必须接受,时间不能完全脱离开和独立于空间,而必须和空间结合在一起形成所谓的时空的客体。
我们通常的经验是可以用3个数或坐标去描述空间中的一点的位置。譬如,人们可以说屋子里的一点离开一堵墙7英尺(1英尺=0.3048米),离开另一堵墙3英尺,并且比地面高5英尺。或者人们也可以用一定的纬度、经度和海拔来指定该点。人们可以自由地选用任何3个合适的坐标,虽然它们只在有限的范围内有效。人们不是按照在伦敦皮卡迪里广场以北和以西多少英里以及高于海平面多少英尺来指明月亮的位置,取而代之,人们可用离开太阳、离开行星轨道面的距离以及月亮与太阳的连线和太阳与临近的一个恒星——例如半人马座α——连线之夹角来描述它的位置。甚至这些坐标对于描写太阳在我们星系中的位置,或我们星系在本星系群中的位置也没有太多用处。事实上,人们可按照一组相互交叠的坐标碎片来描写整个宇宙。在每一碎片中,人们可用不同的三个坐标的集合来指明点的位置。
一个事件是在特定时刻和在空间中特定的一点发生的某件事。这样,人们可以用4个数或坐标来指定它。再说一遍,坐标系的选择是任意的;人们可以使用任何3个定义好的空间坐标和任何时间测度。在相对论中,在时间和空间坐标之间没有真正的差别,犹如在任何两个空间坐标之间没有真正的差别一样。人们可以选择一组新的坐标,比如说,第一个空间坐标是1日的第一和第二空间坐标的组合。例如,测量地球上一点的位置不用在伦敦皮卡迪里广场以北和以西的里数,而是用在它的东北和西北的里数。
类似地,人们在相对论中可以用新的时间坐标,它是旧的时间(以秒作单位)加上往北离开皮卡迪里的距离(以光秒为单位)。
将一个事件的四坐标当作指定其在所谓的时空的四维空间中位置的手段经常是有助的。四维空间是不可想象的。对我个人来说,摹想三维空间已经足够困难!不管另外两个空间坐标,或者有时用透视法将其中一个表示出来。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麦克斯韦方程预言,不管光源的速度如何,光速应该是一样的,这已被精密的测量证实。由此推出,如果有一个光脉冲从一特定的空间点在一特定时刻发出,在时间的进程中,它就会作为一个光球面发散开来,而光球面的形状和大小与源的速度无关。在一百万分之一秒后,光就散开成一个半径为300米的球面;一百万分之二秒后,半径变成600米,等等。这正如同将一块石头扔到池塘里,水表面的涟漪向四周散开一样,涟漪作为一个圆周散开并随时间越变越大。如果人们把不同时刻涟漪的快照逐个堆叠起来,扩大的水波圆周就会画出一个圆锥,其顶点正是石块击到水面的地方和时刻。类似地,从一个事件散开的光在(四维的)时空里形成了一个(三维的)圆锥,这个圆锥称为事件的将来光锥。以同样的方法可以画出另一个称为过去光锥的圆锥,它表示所有可以用一个光脉冲传播到该事件的事件集合。
对于给定的事件P,人们可以将宇宙中的其他事件分成三类。从事件P出发由一个粒子或者波以等于或小于光速的速度行进能到达的那些事件称为属于P的将来。它们处于从事件P发射的膨胀的光球面之内或之上。这样,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比光行进得更快,所以在P所发生的东西只能影响在P的将来中的事件。
类似地,P的过去可被定义为下述的所有事件的集合,从这些事件可能以等于或小于光速的速度行进到达事件P。这样,它就是能够影响发生在P的事件的所有事件的集合。不处于P的将来或过去的事件被称之为处于P的他处。在这种事件处所发生的东西既不能影响发生在P的事件,也不受发生在P的事件的影响。例如,假定太阳就在此刻停止发光,它不会对此刻的地球上的事情发生影响,因为它们是在太阳熄灭这一事件的他处。我们只能在8分钟之后才知道这一事件,这是光从太阳到达我们所花费的时间。只有到那时候,地球上的事件才在太阳熄灭这一事件的将来光锥之内。类似地,我们也不知道这一时刻发生在宇宙中更远处的事:我们看到的从很远星系来的光是在几百万年之前发出的,至于我们看到的最远物体,光是在大约80亿年前发出的。这样,当我们看宇宙时,我们是在看它的过去。
如果人们忽略引力效应,正如爱因斯坦和庞加莱在1905年那样做的,人们就得到了称为狭义相对论的理论。
对于时空中的每一事件我们都可以做一个光锥(所有从该事件发出的光的可能路径的集合),由于在每一事件处在任一方向上的光的速度都是一样的,所以所有光锥都是全等的,并朝着同一方向。这理论又告诉我们,没有任何东西行进得比光更快。这意味着,通过空间和时间的任何物体的轨迹必须由一根线来表示,而这根线落在它上面的每一事件的光锥之内。狭义相对论非常成功地解释了如下事实:对所有观察者而言,光速都是一样的(正如迈克耳孙——莫雷实验所展示的那样),并成功地描述了当物体以接近于光速运动时会发生什么。然而,它和牛顿引力理论不相协调。牛顿理论说,物体之间相互吸引,其吸引力依赖于它们之间的距离。这意味着,如果我们移动其中一个物体,另一物体所受的力就会立即改变。或换言之,引力效应必须以无限速度行进,而不像狭义相对论要求的那样,只能以等于或低于光速的速度行进。爱因斯坦在1908年至1914年之间进行了多次不成功的尝试,企图找到一个和狭义相对论协调的引力理论。1915年,他终于提出了今天我们称为广义相对论的理论。
爱因斯坦提出了革命性的思想,即引力不像其他种类的力,它只不过是时空不是平坦的这一事实的结果,而早先人们假定时空是平坦的。在时空中的质量和能量的分布使它弯曲或“翘曲”。像地球这样的物体并非由于称为引力的力使之沿着弯曲轨道运动,相反,它沿着弯曲空间中最接近于直线路径的东西运动,这个东西称为测地线。一根测地线是邻近两点之间最短(或最长)的路径。例如,地球的表面是个弯曲的二维空间。地球上的测地线称为大圆,是两点之间最近的路。由于测地线是两个机场之间的最短程,这正是领航员叫飞行员飞行的航线。
在广义相对论中,物体总是沿着四维时空的直线走。尽管如此,在我们看来它在三维空间中是沿着弯曲的路径。
(这正如同看一架在非常多山的地面上空飞行的飞机。虽然它沿着三维空间的直线飞,它在二维的地面上的影子却是沿着一条弯曲的路径。)太阳的质量以这样的方式弯曲时空,使得在四维的时空中地球虽然沿着直线的路径,它却让我们看起来是沿着三维空间中的一个圆周轨道运动。事实上,广义相对论和牛顿引力理论预言的行星轨道几乎完全一致。然而,对于水星,这颗离太阳最近,受到引力效应最强,轨道被拉得相当长的行星,广义相对论预言其轨道椭圆的长轴应围绕着太阳以大约每1万年1度的速率进动。尽管这个效应如此微小,但在1915年前即被注意到了,并被作为爱因斯坦理论的第一个验证。近年来,其他行星和牛顿理论预言的甚至更小的轨道偏差已被雷达测量到,并且发现和广义相对论的预言相符。
光线也必须在时空中遵循测地线。时空是弯曲的事实再次意味着,光线在空间中看起来不是沿着直线行进。这样,广义相对论预言光线必须被引力场折弯。譬如,理论预言,由于太阳的质量的缘故,太阳近处的点的光锥会向内稍微弯折。这表明,从遥远恒星发出的刚好通过太阳附近的光线会被偏折很小的角度,对于地球上的观察者而言,这恒星似乎位于不同的位置。当然,如果从恒星来的光线总是在靠太阳很近的地方穿过,则我们就无从分辨,是光线被偏折了,还是该恒星实际上就在我们看到的地方。然而,由于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不同的恒星显得从太阳后面通过,并且它们的光线受到偏折。所以,相对于其他恒星而言,它们改变了表观的位置。
在正常情况下,要观察到这个效应非常困难,这是由于太阳的光线使得人们不可能观看天空上出现在太阳附近的恒星。然而,在日食时就可能观察到,这时太阳的光线被月亮遮住了。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在进行,爱因斯坦光偏折的预言不可能在1915年立即得到验证。直到1919年,一个英国的探险队从西非观测日食,证明光线确实像理论所预言的那样被太阳偏折。这次英国人证明德国人的理论被欢呼为战后两国和好的伟大行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后来人们检查这回探险所拍的照片,发现其误差和企图测量的效应同样大。他们的测量纯属运气,或是已知他们所要得的结果的情形,这在科学上时有发生。然而,后来的多次观测准确地证实了光偏折。
广义相对论的另一个预言是,在像地球这样的大质量的物体附近,时间显得流逝得更慢一些。这是因为光能量和它的频率(光在每秒钟里波动的次数)有一种关系:
能量越大,则频率越高。当光从地球的引力场往上行进,它失去能量,因而其频率下降(这表明两个相邻波峰之间的时间间隔变大)。在上面的某个人看来,下面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显得需要更长的时间。1962年,人们利用一对安装在水塔顶上和底下的非常准确的钟,验证了这个预言。发现底下的那只更接近地球的钟走得较慢,这和广义相对论正好相符。目前,随着基于卫星信号的非常精确的导航系统的出现,地球上的不同高度的钟的速度的差异,在实用上具有相当的重要性。如果人们无视广义相对论的预言,计算的位置会错几英里。
牛顿运动定律使在空间中的绝对位置的观念寿终正寝。而相对论摆脱了绝对时间。考虑一对双生子。假定其中一个孩子去山顶上生活,而另一个留在海平面,第一个将比第二个老得快些。这样,如果他们再次相会,一个会比另一个更老一些。在这个例子中,年纪的差别会非常小。但是,如果有一个孩子在以近于光速运动的航天飞船中作长途旅行,这种差别就会大得多。当他回来时,他会比留在地球上另一个年轻得多。这叫做双生子佯谬,但是,只是对于头脑中仍有绝对时间观念的人而言,这才是佯谬。在相对论中并没有惟一的绝对时间,相反,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时间测度,这依赖于他在何处并如何运动。
1915年之前,空间和时间被认为是事件在其中发生的固定舞台,而它们不受在其中发生的事件的影响。即便在狭义相对论中,这也是对的。物体运动,力吸引并排斥,但时间和空间则完全不受影响地延伸着。空间和时间很自然地被认为无限地向前延伸。
然而在广义相对论中,情况则完全不同。这时,空间和时间变成为动力量:当物体运动,或者力作用时,它影响了空间和时间的曲率;反过来,时空的结构影响了物体运动和力作用的方式。空间和时间不仅去影响、而且被发生在宇宙中的每一件事影响。正如人们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不能谈论宇宙的事件一样,同样地,在广义相对论中,在宇宙界限之外讲空间和时间也是没有意义的。
在以后的几十年中,对空间和时间的这种新理解是对我们宇宙观的变革。旧的宇宙观被新的宇宙观取代了。前者认为宇宙基本上是不变的,它可能已经存在了无限长的时间,并将永远继续存在下去;后者则认为宇宙在运动、在膨胀,它似乎开始于过去的某一个时间,并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间终结。这个变革正是下一章的内容。几年之后,它又是我研究理论物理的起点。罗杰·彭罗斯和我证明了,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意味着,宇宙必须有个开端,并且可能有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