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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孩子的生母,她又怎能不日夜牵挂,心急如焚。已许久未见过自己的孩子了,她不仅不能亲自照料他,还要被禁足于玉萝宫。之前,她曾几次向太后奏请,希望能自己照料孩子,却都被严厉训责了一番。
如今,孩子性命攸关,连澈却出了宫。虽然他是以私访之名离宫,但她清楚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去找苏清浅。
那个女子,她竟然没有死。
每每想到他不顾一切出宫,就是为了去寻那个女子,竹烟就觉自己每呼吸一口,心都在疼痛。
她爱他,深之入骨。
这十二年来,或喜或悲,不离不弃。
成婚之前,他们耳鬓厮磨,亲密相依之时,她也曾私心挑逗,但他却总能把持住,将她轻拥在怀,宠溺地说,一切等到纳她为妃的那一日。如若在这之前他败了,她还可以去觅一户好人家。
他是君,身边不乏女人主动献身。爱慕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他都是凉薄以待,甚至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皆因那女子是权臣送到他身旁的。
瑾之,苏清浅于你而言,是不同的吗?若没有不同,那你为何会不顾一切寻她而去?若有不同,那我夏竹烟又算什么?
不知不觉中,有泪水缓缓顺着她脸颊淌下。竹烟伸出手,将那道湿冷轻轻抹去。
看着永宁宫的方向许久,她目光一凝,心中似做了什么决定。
梓逸王府。
绾苓拢了拢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急急从床榻上起身。方才太医来诊脉,查出了她已身怀有孕。欣喜之余,绾苓立刻便要去找连曦。连曦今日在府中,她要亲自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于他。
刚走到门口,秋桐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绾苓诧异地回过头,和静公主无奈一笑,“你若要去见他,是否也该先梳洗打扮一番?”
“娘亲说得是。”绾苓眉间一扬,乖巧地坐在铜镜前,让秋桐替自己梳妆打扮。
待一切整理完毕后,她眉眼含笑地去了连曦的书房。可连曦并不在书房内。绾苓便决定在书房中等他归来。伏在书案前,她把玩着手中的毛笔,目光落向案上那幅尚未完成的画卷。
细细看去,那纸上的墨迹竟未完全干透。见得这情景,绾苓心中不禁生了一丝疑惑。她知道他在作画之时,是禁止有人打扰的,也绝不会只完成一半便离去。
思及此处,绾苓再度看了眼那幅未完成的画作,闷闷地出了书房。在通往花园的长廊中,她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隐约听到小院围墙的另一面,有两个人在低声说着什么,仿佛提到了“王爷”二字。
绾苓心中一动,将耳朵贴上围墙,细细听着对面二人的话语。
原来,连曦竟是去了逸清苑接见两名眉清目秀的男子。
自打她嫁入王府,她便知道逸清苑的存在,却从未进去过。听府中下人说,那里是王府的禁地。
那两名男子是谁?绾苓心里一急,只觉心中的诸多困惑一下全都涌至了胸口,如猫抓般难耐。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逸清苑的门口。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绕过门口的守卫,寻到了一处较为低矮的围墙。一番折腾后,她终是翻过围墙进入了院内,身子贴着墙面,缓缓朝厢房处移动着。
刚靠近厢房,绾苓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轻柔温婉的声音,“未想到,这里竟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听得这声音,绾苓微微一惊。这说话之人竟是夏竹烟,她不是应被禁足在玉萝宫吗?为何会在此?眉目一凛,她又凑近了几分,屏息窃听着房中人的话语。
连曦静静凝着眼前一身男子装扮的竹烟。此时,她已少了几分往昔的柔美清婉,多了点纯净。唇角微扬几许,他不禁忆起了往日自己带着她出街游玩的情景。将目光转向手中茶杯,他淡淡开口,“你此番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叙旧吧?”
把玩着手中茶盖,竹烟看向眼前的连曦,应道:“那你又为何要派人告知我,他此次离宫是为了去寻苏清浅。这女子还活着,尚在云瑶府。”起身走到连曦身旁,她打量着他,“是为了看我如何伤心,还是笑我选错了人?”
她话音刚落,连曦便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压在自己心口处,一字一顿道:“你这个薄情的女人。”话中竟是带着些许怨恨之意。说罢,他缓缓松开手。
而竹烟却未动分毫,仍是将手触在他心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微垂了眼眸,她轻声开口,“帮帮我。”
只是那么一瞬,竹烟轻吐而出的软软之音,便如魔咒般死死锁住了他,让他再也无法拒绝。
宽大的暗纹锦缎马车中,一张精致的方榻上正摆放着茶水与小巧的香炉。不远处,一袭珠帘轻垂而下,将马车一分为二。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熟。
闻着马车内弥散的暗香,柳璃警惕地看了眼连澈。此时,他正悠闲地品着茶水,翻看手中书卷。
待郎中给柳璃瞧完病后的第二天,他便强行带着她一道离开了云瑶府,往花榕府而去。
他们已行了三日。
侧过脸,柳璃轻轻掀开车帘,瞥了眼外面的景象。此时刚过正午,但前方的云却黑压压地滚滚而来,似有落雨之兆。
看来他们需就近找一处客栈投宿,待雨过之后再上路。如此,她便可等安顿下来后,再伺机寻找逃跑的法子。
“看这天色,想必是要下雨了吧。”放下车帘,柳璃转过脸,目光落向手执书卷专注品读的连澈。
连澈敏锐地察觉到了柳璃的注视,合上了书卷,抬起头,目光轻柔地探向她,似要认真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柳璃心中微微一顿,他又摆出这样一副好似宠溺的模样。这几日在路途中,她曾多次刁难甚至无理取闹,可他却未再动怒过。
她总觉得他原本不应是如此。这个男人让她猜不透看不清,由心而生的那抹情绪,却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
即便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牵扯,但那样痛苦的记忆与经历,她已没有再去承受的勇气。
对上他柔和的目光,柳璃开口道:“木槿,眼看便要下雨了,不如我们就近寻一家客栈投宿吧。我也有些饿了。”他的名讳,还是她从别院中的下人处打听得知的。
她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了池宋的声音,“主子,不远处有家客栈。奴才方才已派家丁先行前去为你与柳姑娘备了两间上房。估摸再有一会儿便到了。”
“嗯。”放下手中书卷,连澈淡淡应声。
马车缓缓而行,微微颠簸。瞥了眼神色清淡若水的连澈,柳璃撇嘴道:“果然是不同旁人啊,你这生下来,只需带张嘴便够了。”
连澈不语,只是将眸光再度凝向她,轻轻笑了。对于她的酸薄之言,他早已习惯。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可以确定,她确实已将自己忘记了。甚至是苏相谋逆那日,在场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她都一一忘却。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单单只记得颜铭吗?
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排斥,所以她才会说一些刻薄的话来拉远二人的距离。当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追来云瑶府时,他便想过,此番寻她定不会一帆风顺。
想起那个失掉的孩子,他深知自己对她究竟亏欠了多少。
即便是在那样的逆境中有了身孕,且身中奇毒,她都未曾背叛自己。那日,她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因心中放不下的牵挂,又再度折返回来。
可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
那日在大殿上,即便是自己狠绝逼死了苏相与铃香,可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不管她是否真为苏相的党羽,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死。
杀了铃香,他不后悔。私盗虎符,本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但他知道铃香于她而言的意义。若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只怕铃香会成为他们之间的芥蒂。
如今这样的情况,已是最好。至少她还活着。
他会让她重新爱上自己,让一切从头来过。
他会给她,应有的一切。
马车外,大风已席卷而来,片刻后,黑压压的天幕中,雨水倾盆而落。
此时,马车在客栈前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掀开,池宋撑着一把纸伞立于车外,“主子,到了。”
优雅起身,连澈步履轻盈地踏下了马车。
柳璃手撑着车厢边缘,亦缓缓起身,走到了车尾。目光探向地面,她微微皱了皱眉。因雨势过大,地面已积出了好些个深浅不一的小水坑,她不知该如何落脚。
看了眼似有犹豫的柳璃,连澈忽地伸出手臂将她横抱入怀。还未等她作出任何反应,他已迈开步履,朝客栈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