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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广总督正茂移辕门于惠州,本欲大征山寇,不意却出师不利,各路兵马铩羽而归。一则并未折损朝廷命官,二则朝廷已授予靖粤全权,故他未将此事奏报朝廷。又听潮州知府侯必登言剿山寇不能急于求成,遂改变了主意,一面奏请朝廷允其招募浙兵,并请授侯必登兵备之职;一面照巡按御史赵淳所荐,札委潮州知府侯必登与海贼许瑞暗中接洽,伺机招抚。
侯必登接到军门札谕,召来左右,了解了许瑞的身世,亲自到城南隶属澄海县的下外莆许瑞老家,与许氏族长密语一番,回城听候回音。
许瑞也是读书人,只是屡试不中,与人合伙出海经商,又被官军当做海贼追捕,折了本,无奈之下,才追随其外甥、广东第一海贼曾一本多年,几年前曾一本被捕杀,许瑞收其余众西遁,活动于惠州与广州之间。随着年岁增长,他厌倦了漂泊生涯,又闻听殷正茂受朝廷特遇,发誓靖粤,已在打造大船,训练水军,越发有受招抚之意。正愁求抚无门,忽听军门差人招抚,急忙带上几名随从,谒见侯必登。侯必登故意延宕不见,以试其诚。等了三、四天,侯必登命人传见,许瑞如约而来。侯必登即觉许瑞乃诚心受抚,又与他闲谈了几次,以为此人对剿倭必大有助益,遂亲自带上许瑞,前往惠州。
殷正茂闻报,在节堂召见许瑞,正色道:“尔从倭多年,烧杀抢掠,为恶多端,本当斩尔首、灭尔族,念尔俯首受招,姑不究!尔当助官府破倭,以赎前罪。”
许瑞身材瘦小,眉宇间却透着几分机灵,他伏地连连叩首:“罪民知罪,必为军门效死命!”
“若尔破倭立功,本部堂当奏明朝廷,授尔官职!”殷正茂许诺道,看了许瑞一眼,“起来说话!”
许瑞起身,躬身垂首而立,不待殷正茂问,就把海贼情形一一道来,最后,又献进剿之策道:“目今海贼以林道乾最盛,他已回屯马耳澳,在拓林也有贼巢。军门可分路夹击,必大败之。”
殷正茂与侯必登相视一笑,甚为满意,对许瑞道:“尔即回去候命!本部堂随后传檄于尔!”
许瑞叩首退出,殷正茂抱拳向侯必登一晃:“恭喜候道台!”说着,拿起书案上的邸报,“朝廷诏命已发,剿灭山寇之事,本部堂全权委于道台办理。”
侯必登拱手道:“军门,停留于纸上的招抚已不足震慑山寇,反显得官府无能,应采取强硬措施,先断其与外界交通,再各个击破。”
殷正茂为之一振:“招抚是官府无能的表现,不能再以招抚糊弄朝廷!”
两人密议一番,议定:按照许瑞之计,传檄总兵俞大猷,率部绕道福建海域,屯兵铜山;参将王诏率部,从海丰出发,向回屯于马耳澳的林道乾夹击。与此同时,侯必登则专注剿灭山寇之事,尽力避免山海之贼相合,或官军致力于剿倭,而惠潮再受山寇之掠。
侯必登接印后,传檄差遣千百户十三人,在山寇与各乡交通要道廵捕,凡有接济者即擒之。不日即抓捕多人,截获一批弓矢、马货、布帛,并以军法,将所捕之人斩首示众,潮惠各府县为之震动,再无敢接济山寇者。
花腰峰闻之大惧,又听说殷正茂已调大军向潮阳一带集结,坐卧不安,对温七道:“看来官府这回要动真格,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收敛些吧!”遂传令不许出山抢掠,并遣人至府县,求如旧听抚。
侯必登将计就计,传檄花腰峰:“汝既向化,余复何疑?大兵为倭而来,汝若效顺,可以精锐从征,立功自赎。”
“怎么办?”花腰峰问温七。
“只能敷衍啦!”温七道。
二人遂传令集结队伍,磨磨蹭蹭延宕时日,不愿出山。
回兵马耳澳的林道乾得知殷正茂已移辕门于惠州,知必有大军来剿,是留是逃,举棋不定。梁有训自告奋勇,愿出马耳澳试探官军风向,并与山寇相约。林道乾从其请,梁有训遂率两千余人循海壖至海丰,扎营于金锡都。正欲差人秘密上山联络花腰峰,却见他的同伙弟兄徐二前来投靠。
徐二与花腰峰有隙,闻得梁有训屯兵金锡都,偷偷率所领三百人前来,向梁有训献计道:“帅丞,目今这些地方都很穷,没啥可抢的,倒是有一个花贼,这些年掠得不少财宝美女,如攻他,那些个美女金帛,不都归你老人家了吗?”
梁有训求之不得:花腰峰惧怕被抢掠,必求和,则山海相合,让殷正茂海陆受敌,不敢轻举妄动,遂当场应允,并故意将要攻打山寇的消息泄于花腰峰。
花腰峰闻听林道乾要来攻打他,大惊失色,又担心官军乘机攻袭,首尾难顾,急得团团转。温七淡定地说:“大军要来剿倭,他林道乾还有心思抢掠?必是来与我辈相约,共同对付官军的。”
“喔,有道理!”花腰峰转惧为喜,遂差心腹带着美女二人、马十匹、银二百两,前往金锡都,送给梁有训以结好,相约合兵对付官军。
殷正茂得到谍报,急召已移驻惠州的侯必登来见,焦急地说:“山海之贼相合,则其势愈盛,我岂不顾此失彼?”
“军门,”侯必登道,“山寇不足忧,所患者海贼也。今下吏侦知有山寇头目徐二者,投靠海贼,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殷正茂问,“道台有何妙计?”侯必登三言两语,略述一二,殷正茂转忧为喜,“本部堂这就到前线督剿海贼,道台可照计行事。”
侯必登回到兵备衙门,即移檄花腰峰:“汝党有徐二者,往倭中诱倭攻汝,汝知之乎?汝既为我用,我示汝知,汝其善为备,不必再出山剿倭。”
“这侯道台倒是真诚待我。”花腰峰接檄,对温七道,“如今又传檄不必出山,我辈观察下情形再定吧!”
与此同时,侯必登又修书两封,差人分送巡海道、分巡道。
这天傍晚,两名身背黄色包袱的壮丁出现在金锡都附近,行色匆匆。梁有训的巡哨望见,策马驰追,二壮丁即弃包裹逃匿。巡哨捡起包袱,打开一看,并无财物,竟是两封密书,忙向梁有训禀报。梁有训展开密札一看,只见上写着:“花腰峰已受抚,愿出兵三千与官军协力攻海贼,并已送美女、金银、马匹等以蒙蔽海贼,海贼颇信之;花腰峰部属徐二也已伪降海贼,以作内应。当见机行事,如期速进。”
“这……”梁有训将信将疑,踌躇良久,吩咐亲兵,“传徐二带其心腹来见,就说本丞要宴请他。”
徐二兴冲冲来到大帐,梁有训一声令下,亲兵手起刀落,徐二和他的五名心腹头目顿时身首异处。
“不管真假,不得不如此!梁有训对心腹道,“已侦知殷正茂集结大军两路夹击马耳澳,此地不敢久留,即刻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