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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郑皇后。
郑皇后闻着这消息,淡淡一笑, 对着赖嬷嬷道:“这大皇子妃比起大皇子, 倒还算有点儿脑筋。”
因为皇上把固巷胡同的宅邸赐给大皇子,郑皇后这几日都没睡安稳。皇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固巷胡同的宅邸, 算得上是小行宫了,这么赏出去,岂不惹人猜测。
可郑皇后也知道,皇上不可能真的抬举大皇子。大皇子愚钝, 木纳,皇上是疯了才会想着把皇位传给他。
更别说, 大皇子的生母只是个宫女, 身份卑贱。
可理虽是这个理, 郑皇后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舒服。觉得皇上这是故意借此敲打自己。
知道自家娘娘这几日都未睡安稳, 赖嬷嬷缓步捧了御膳房刚做好的桂花莲子粥来,“娘娘, 您又何须为着这个置气?您也说了,这宅邸不一般,算得上是小行宫了。要奴婢看,这虽是恩宠,却也是暗藏凶险。”
郑皇后闻言,有些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怎么就凶险了?
赖嬷嬷小声解释道:“那宅邸当年可是前工部尚书督建的, 一切陈设和装潢, 可都是揣摩皇上的心思来的。虽这宅邸跟宫里比起来, 算不得什么。可大皇子却万万不好这样心安理得的住着。谁知道这宅邸中,有多少违制之处?”
一句话听得郑皇后顿时愣在了那里。她倒真没往这方面去想,只顾着拈酸吃味了。
这会儿,等她回过神来,忍不住低笑出声,“是啊,本宫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了。皇上这赏赐,如今是恩宠,可什么时候,指不定就成了不臣之罪了。”
说着,她顿了顿,方才眉宇间染上的笑意却凝滞了。
看她神色有异,赖嬷嬷心中一紧,正要开口相问,却听郑皇后颇有些避讳道:“大皇子毕竟是皇上的庶长子,如今满朝文武都以为皇上是真的给了大皇子体面,谁又能想到,皇上其实早已经留了后手。”
郑皇后这番感慨更是让赖嬷嬷有些琢磨不透了。
皇后娘娘这话,像是在同情大皇子一般,可怎么会这样呢?皇后娘娘这些年可是颇为忌讳大皇子的庶长子的身份。
知道她心中有疑惑,郑皇后也不瞒她,暗暗叹息一声,又道:“本宫是在感慨皇上疑心愈发重了。他对大皇子如此,对本宫,对太子,又何尝不是这样。本宫如今,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这稍有不慎,少不得也被皇上算计了去。”
赖嬷嬷微微一顿,安抚她道:“娘娘不必这样忧心,太子殿下是东宫储君,您又是中宫皇后,皇上心中便是有计较,也不会轻举妄动的。眼瞅着,太子殿下就要大婚了,大婚之后,太子殿下若有了子嗣,这东宫储君的位子就更稳了。您又何须担心。”
郑皇后知道赖嬷嬷说的不无道理,心下微微一叹,便转开话题道:“今个儿郑晟和郑闵都往大皇子府邸去赴宴,本宫不用亲眼看,都知道有多少人看郑家的笑话。其实本宫心里又何尝不心疼郑闵这亲侄儿。只是,他太不懂事了。如今,本宫为了正身也得冷他些日子。”
赖嬷嬷笑着道:“二少爷也只是年少轻狂,经此一事,肯定会知道轻重的。其实,奴婢有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郑皇后示意她说下去。
赖嬷嬷斟酌了下,正色道:“大公子虽说是嗣子,可奴婢记得小的时候,大公子很是聪慧,之前又做过太子殿下的伴读。偏偏这个时候,郑闵出生了。柳氏那样厚此薄彼,恨大公子抢了本该属于二公子的世子之位。闹腾几次之后,大公子便越来越沉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瞧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别人见了再不会觉得他异于常人。”
“可奴婢私心琢磨着,大公子当真就这样泯然众人矣?还是说,大公子只是为了……”
无需赖嬷嬷说完,郑皇后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仔细回忆起当年的郑晟来,是啊,记忆中是那样一个聪明的孩子,若不是如此,她当年也不会让郑晟做了太子的伴读,曾记得,当年在宫里教书的先生都称赞郑晟这样的聪慧,日后若是能走科举,成为当朝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时皇上听了,也未反驳,可见,当时大家其实都认可郑晟的聪慧。
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些年,赖嬷嬷这会儿提及此事,是有什么用意吗?
见她眼中的疑惑,赖嬷嬷忙道:“娘娘,奴婢只是觉得,大公子若真的是韬光养晦,故意避着二公子的锋芒。您又何须心心念念想着抬举二公子。只要太子殿下一日不登基,您身边,其实缺的是忠心替您办事之人。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就二公子那样的性子,自幼被柳氏娇宠着,不闯祸就算烧高香了,您还能指望她给您效力?”
“所以,您既然已经决定抬举大公子了,您不妨一心一意的提拔大公子。他的嗣子身份,确实是他的弱点。可也正因如此,除了您,他还能倚仗谁不成?对您定不会有二心的。”
赖嬷嬷的话让郑皇后微微怔了怔,半晌才开口道:“嬷嬷的话在理。这成国公府是本宫的母族,好多事情,本宫也不便交给他人。本宫若一心抬举郑晟,他若真是个聪明的,就该对本宫忠心耿耿,一心报答本宫赏识之恩。”
说完,郑皇后拿起桌上的桂花莲子粥吃了一口,心里暗暗道,皇上生性愈发多疑,这些日子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个时候确实得更小心谨慎。好多事情,能不假于旁人之手,那是再好不过的。
所以,郑晟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他这些年因为嗣子的身份,受人冷眼。她若真的肯抬举他,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而等到太子登基,到时候她到底是重新抬举郑闵这个郑家的亲生血脉,还是继续给郑晟体面,这也是后话了。
哪怕她真的准备舍弃郑晟这个棋子,他也绝对不可能忤逆她的。
想通这个,她便琢磨着瞅着合适的时机了,也带了郑晟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当年,皇上对郑晟赞不绝口,若他重新能获得皇上的青睐,对她来说,多少可以掰回一局。
这时,有小宫女进来回禀,“皇后娘娘,方才皇上遣乾清宫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今个儿不和您一块用晚膳了。”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郑皇后不用问也知道,皇上定是又去了婳嫔的钟粹宫。
今个儿可是十五,皇上本该往她宫里来的。
郑皇后虽不想为了后宫妃嫔争宠之事再动怒,可今个儿,皇上确实太不给她脸面了。
见她动怒,赖嬷嬷遣了小宫女出去,小声道:“娘娘,婳嫔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子。这宫里已有传言,婳嫔肚子里的怕是个皇子。皇上听了,如何能不开心。这几日日日往婳嫔宫里去,这样的兴头上,您何至于去浇那冷水。这不是故意让皇上和您生了嫌隙吗?”
郑皇后冷哼一声:“这孩子只要未出生,谁敢说是个带把的。那些人说的不过是些奉承之言,皇上怎么就真的当真了?这届时若生下的是个小公主,岂不打脸。”
当着赖嬷嬷的面,郑皇后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赖嬷嬷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娘娘。所以您根本就没必要为了这个动怒。皇上心疼婳嫔,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您心里即便吃味,也该表现出大度宽容。这样,皇上不会不记您的好。”
郑皇后却还是有些嘴硬:“这颜氏就是个不知规矩的,除了那日册封礼之后,便未曾往本宫这里晨昏定省。她但凡对本宫有敬畏之心,也不该这样恃宠而骄。”
赖嬷嬷见皇后这样不喜婳嫔,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这婳嫔娘娘没往坤宁宫来,可是皇上亲自发了话的。这些年,皇上明面儿上不说,可心里多少也猜忌皇后娘娘在子嗣的事情上动了手脚。如今,又怎么可能让婳嫔主动接近皇后娘娘。
而有了皇上这口谕,婳嫔更有了护身符了。比起往坤宁宫来,危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受点皇后的冷眼算什么。
宫里的女人,有子嗣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她最终生下是个小公主,那也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子嗣。论起尊贵,比起宫中的惠安公主,宁德公主,也不差的。
所以她觉得,皇后娘娘委实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非要和婳嫔相较。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委屈。可奴婢觉得,您真的没必要这样把婳嫔放在心上。您也知道,这自从首辅俞阶致仕之后,徐次辅便代处内阁之事。如今,太子殿下也要大婚了,在这之前,皇上怎么着也该给徐次辅正名,下旨让他真正成为当朝首辅。而徐大人可是做过太子太师,有徐大人在,婳嫔娘娘纵然真的生下了个皇子,您又何须忌惮?”
赖嬷嬷的话确实让郑皇后的心底的沉重消散开来。
是啊,这徐龚即将就成为当朝首辅。徐龚可是个老狐狸,有他相帮,她又何须畏惧。
等徐龚坐稳首辅的位子之后,到时候,她定会让徐龚好好给那大理寺卿章适平颜色瞧瞧。看他还敢不敢不把她这皇后娘娘放在眼中。
当初孙家之事,章适平丁点儿都不通融,愣是把孙家置于死地。他不是不给孙家活路,而是根本不给她这中宫面子。
这个仇,她一定会找他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