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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牢房,季从贤呲牙咧嘴地揉揉自己的伤,打卫卿他又打不过,幸亏卫卿跟他是分开来关押的,给他留了点面子,他只象征性地往牢房缝隙里朝卫卿的牢房踢几脚,放狠话道:“你应该庆幸你这会儿跟我分开的,否则我会揍得你爹娘都不认得!”
卫卿不搭理他,他端着衣襟整了整,很气愤又道:“等会儿我爹就会来把我捞出去,你想坐牢我就成全你!”
卫卿若无其事地坐在牢房的石床上,微笑着对隔壁的季从贤颔首道:“多谢小侯爷不吝相助。”
季从贤又被她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给晃了晃眼,见她态度还算好,半晌憋闷道:“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到大理寺牢里来做什么?”
卫卿张口即来:“躲避仇家追杀,这大理寺牢里最安全。”
漪兰郁闷地在地上画圈圈,闻言抬头,送了卫卿一个鄙视的眼神。
有大都督和首辅罩着,哪个仇家敢来追杀她啊。所以漪兰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傍晚的时候,荣安侯就匆匆忙忙地来捞人了。
彼时季从贤赳赳昂昂地整理着衣摆,对卫卿道:“你爱待着就待着,小爷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这次的事季从贤真的是受害者,荣安侯也不顾这些,头大地走进牢房里来,一把拧住季从贤的耳朵就把他往外拖。
“爹、爹爹爹,轻点……”
卫卿冲他的背影笑笑,道:“小侯爷,下次有空一起赌钱啊。”
荣安侯更气,边拧边骂道:“还有下次?!再敢滥赌,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季从贤疼得鬼哭狼嚎,是风度全无。
卫卿这回是主动打人的,若是没人来接,估计得关上好一阵子。
漪兰为此十分心忧,蹲过来道:“二小姐,不如也让他们去跟大都督说一声,叫大都督来捞一捞?”
卫卿悠悠地捋了捋衣角,道:“我不是很着急。”
这大理寺牢里很空旷,只零星有几个蓬头垢面的犯人。
到了晚上狱卒过来送了一次饭后,便在各牢房汇聚的中间空地岗位上值守。
那地方摆上一张桌子,放着一个火盆,两名狱卒边烤着火还能边烫点小酒。
这冬夜来得早,过了戌时,大理寺的官员应该早已离开官署,便只剩下值夜的人。
漪兰靠着墙壁,双手抱着自己正浑浑噩噩将要入睡时,卫卿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睛,将漪兰碰醒。
漪兰揉了揉眼睛,卫卿递给她一枚药丸,道:“含在嘴里。”
漪兰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做了。
卫卿自己也含了一颗,随即走到牢门处,将手里取出的一枚药丸精准地弹到了壁上的灯火里。
那药丸遇热慢慢融化在灯油中。
不一会儿,便有一股十分清幽的药香在牢间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值守岗位的狱卒毫无察觉,被酒劲给支配着,待那缕香气钻进他们的鼻子里,不多时,狱卒就栽在桌上睡得死死的。
其他牢间里的犯人们这个时候早已入睡,那药香不过是助他们睡得更香而已。
漪兰含着药,睁大着眼睛,偌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她和卫卿还是清醒着的。
卫卿随手抽下发冠上的细簪,神色寻常,不紧不慢地掏进锁芯,咔嚓一声,打开了牢门的厚重铜锁。
漪兰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问道:“前些日子二小姐苦练开锁技,就是为了能打开这牢门的锁吗?”
卫卿回头看她,灯火下目色平静淡然,道:“我要去找点东西,你要一起吗?”
漪兰问:“是不是找到了东西后就不回来了?”
卫卿挑唇一笑,道:“当然是。”
漪兰肯定得跟她走啊,不然她不就被关在牢里出不去了嘛。
于是两人堂而皇之地从牢里走出,经过两个狱卒时,又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出大牢总门时,门外有守卫值守。
漪兰手忙脚乱地把狱卒帽子扶了又扶,遮住大半张脸。
大理寺一向安顺,极少出过什么事;因而门口值守的守卫瞌睡朦胧的有些懒散,他们站着就能睡着,还有几个靠着墙壁打瞌睡的。
卫卿出去的时候面不改色,沉着嗓子道是要出去方便方便,那些个守卫晃眼一看,穿的狱卒服,也就没多管,只让她们快去快回。
漪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路紧巴巴地跟着卫卿。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老是经历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
这一旦被发现,要是跑不掉那是要被当成越狱的打死的!
等走出很远了,夜里光线很是昏暗,大理寺仍有一队一队的侍卫轮番巡逻,卫卿带着漪兰在墙角躲过了一番。
漪兰说话都带着抖腔:“现在,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卫卿看了一眼这座大理寺,在微弱的灯火下呈现出一个大致的轮廓,颇为严整。
卫卿道:“地方太大,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且慢慢找吧。”
好在大理寺各职能部门分类得很清楚,卫卿要找的东西应该属于大理寺的后勤部门保管。
照着这一方向,两人摸索了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大理寺的卷宗阁。
卷宗阁里保存的是建朝以来所有大理寺办理过的案子。
卫卿不大意地已经开始撬锁了,漪兰四下紧盯着以防巡逻的突然到这边来,一边偷偷地问:“二小姐,你到这里来到底找什么啊?”
她实在不明白,这大理寺有什么东西,值得卫卿冒这样大的风险。
卫卿言简意赅:“找卷宗啊。”
最后卫卿利落地溜了进去,让漪兰随后把阁门掩上,漪兰就躲在门后边,掀着一条细缝,给卫卿放哨。
卷宗阁内,弥漫着一股古久的书墨气息。
这里一沓沓卷宗,全部按照时间顺序罗列起来。
卫卿要找的,是五年前的缪家一案的卷宗。
那时缪公是当朝三公之一,朝中高官犯了案,一应是有大理寺经理的。
这里的卷宗全部都是结了案、尘埃落定的,久没人来摸过,卫卿手抚在那些卷面上,指腹掠起薄薄的尘。
她的心,正如尘封下的书卷,一样平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