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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低矮的灰瓦墙院,上面长满了长长的茅草,一对黑漆木门微微敞开着,上面还有两只兽头的门环,从做工和形制上来看,也有些许的年头了。老爷爷拄着一个藤木的拐杖加快着那小碎步向她走来,微笑着招呼着:“姑娘,来坐,来坐。”
爷爷的屋子没有什么客厅和卧室之分,北边的屋子进去就是一张大床占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就是一台90年代初的小电视机和一张高高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刚烧开水的铁壶和打碎了一小块的黑色茶砖。爷爷开心的拿出一个蓝色的大海碗,用布擦了好几遍,直到觉得一干二净了,然后掰开一小块茶来,冲了热水进去。
“爷爷,这几天就麻烦您了。”
“嘿,你说哪里的话,我一个糟老头儿无亲无挂的,你来了还能跟我做个伴儿,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咯。来,喝茶了姑娘。”
淑离双手捧着大海碗,温度马上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她环顾了下房间说道:“爷爷,您还记得莲生吗?”
“怎么会不记得哦,莲生可是个好孩子。呵呵。你看,我身上这件蓝褂子,就是他给我买的呢,好看不。他虽然只来我这里住过十天,可是对我就像那亲人一样的,每天伺候着我,还给我唱小曲儿听,临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下些钱,让我照顾好自己......话说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爷爷抽起一根烟来,点着头说道。
“前些天,我还看他演出来着。”淑离拿出手机给他看起了那些照片。
“哟,还是那模样,俊秀,正派!”
淑离微笑着:“爷爷,莲生在您这的时候,一般除了演出还会干些什么呢?”
“在我眼里边儿,这孩子挺自律的,我岁数大了,觉少。可是他比我起的还早。一闲下来不是练功,就是写什么,剧本,要么就是在雕琢自己的道具。不过,他大部分都是自己呆在屋子里弄这些,关上门,很私密的样子,具体做什么,我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您觉得他是个很注意隐私的人吗?在生活上?”
“唔......可不是嘛,像我们农村里,晚上敞开门睡觉都没事,这孩子住我这的时候,白天自己在屋里都要关上门,尤其不能碰那些他的道具箱子。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还要背上它,很怕别人接触。有一次我去他住的屋子里拿下我柜子里的头巾,他就生气了,很严厉的对我发了火。不过后来又很诚恳的给我道了歉。我就大概知道,这孩子在意的地方在哪里了。他住的那些日子,我再也没去过他房间里去。”
“您不会觉得这些行为有些太敏感吗?”
“嗨,有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习惯,这孩子就是注意隐私,我就尊重他的隐私,而且他除了这些地方其他都很有教养,我是挺满意的。”
“恩......”淑离若有所思的喝起了茶。
下午,淑离准备出门,就看见大斌抱着被子走了进来。“喂,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保护你啊!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啊!”大斌不顾淑离拦着,直接奔了进去。
爷爷笑呵呵的说:“呵呵,好啊好啊,多一个人多热闹,就是别嫌弃我这老头子就好!”
淑离无奈的站在门口,等着大斌。大斌把被子往床上一扔:“走吧,大小姐,我陪你去李晓霞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走吧~!”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来到了李晓霞的家里。可以看的出来,这座房子之前翻新过,不过还是掩盖不住这几年的风尘摧残。门口的一堆玉米秆已经黑的有些发霉了,里面的院子空荡荡的,有些荒凉。
“您好。请问是李晓霞的家吗?”
里屋没有人应答。淑离跟大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看见主屋的门帘掀开着,一个男人包着头巾躺在床上,另外一个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女子在小炉子旁煎药。那女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们是来要帐的,还是要人的。”
淑离被问的一愣一愣的。她说道:“阿姨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我是晓霞之前在城里的一位朋友,来看看你们二老的。”
“晓霞可没有说过她还有啥朋友,她都过世一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那女人的眼神依旧冷漠。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晓霞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她纵然有很多错,可是有很多苦衷,对吧?”淑离开始编了个小小的谎言,希望能套出他们的话。大斌则在一边盯着淑离,没插话。
那女人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倒出药罐子里的药渣。
“阿姨,叔叔这是怎么了?”淑离看着床上的男人,躺在那里不怎么能动换,嘴巴一张一张的,又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有些浑浊。
“瘫了,晓霞一走,他就瘫了。”
“我一直在外地,不久前才得知了晓霞的事情。我很痛心,出了那样的意外......她怎么一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呢......”淑离继续打幌说道。
“很多人都说她这是报应......他们太恶毒了,这样说我的女儿!”女人开始抹着眼泪。
“您别太难过了。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会料到的。晓霞之前好像很久没回家里了,什么事让她突然要回来?”
“唔......都是因为我的一通电话,我让她回来的。”
茶杯里冒出的热气缭绕在折射的阳光之中,也把人的记忆拉回到了一年半前的同一个屋子里。
一个男人坐在床头,喝着瓷杯里热气腾腾的黑茶。一个女人眉头紧锁着,拨打着城里女儿的电话。
“滴-滴-滴-”,没有人接听。
女人急的满头大汗,又对照着纸上的号码,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拨了过去。
“滴-!”
“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打电话给我吗?是不是又缺钱了?”电话那头一个声音尖尖的年轻女人不耐烦的说道。
“不是钱了...是...”“你病了还是我爸瘸了?快点儿说,我这边还有事儿。”
“都不是...是,孩子的事儿,晓霞。”女人低声说着。
“什么孩子?哪个?”
“额,就是...你和陈科的那个...”
“嘘!你先别说话,挂掉!我这不方便,一会儿跟你打过去!”晓霞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哎!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这可怎么办那!真是造孽啊!”女人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怨恨的说道。那男的抽起一个大烟嘴,浑浊的眼睛里含着两滴无法释怀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