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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死寂过后, 唐远也蹲了下来, 他说阿列, 你别吓唬我跟舒然。
陈列的喉头微哽, 他说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朝躺在自己身边, 不该干的全干了。
说完那句话,陈列就彻底崩溃了, 他语无伦次的说, “我不是同性恋, 小远, 舒然, 你们知道我喜欢女的, 哪个哥们拿胳膊碰我,我都嫌恶心,也就你们三是例外,昨晚我是酒后乱|性|,|我什么都不知道,妈||逼的,我真不是该死的同性恋——”
唐远的脸部肌||肉抖了抖,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陈列,站在你面前的兄弟就是该死的同性恋,还是天生的。
你知道了, 是不是要往我脸上吐一大口唾沫?
一直没说话的张舒然问了一个问题, “阿列, 小朝呢?”
陈列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整个人都定住了。
唐远的心里窜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一把拽住陈列的衣领,“操,你把小朝一个人丢在酒店里了?”
陈列的心里发虚,眼神躲闪着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两个发小,他结巴的说,“当时那情形我,我根本就……”
不等他说完,唐远就将他往墙上一甩,“小朝是你兄弟。”
唐远的长相很有欺骗性,没人相信他有厉害的身手,刚才那一下他没收力道。
陈列的后背撞上墙壁,发出可怕的声响,疼的他闷哼出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对,是兄弟……”
下一秒他就猩红着眼睛吼了起来,“就他妈是兄弟,所以我才这么慌!”
如果不是,他顶多当自己是喝多了脑子进水,上了个男的,觉得反胃就到卫生间吐一吐,事后给笔钱打发掉,或者问人要什么,总会有法子解决。
可现在不行。
兄弟间出了这档子事,没脸见了。
陈列甚至不敢去细想昨晚的整个过程,不夸张的说,他到现在腿肚子都在抖。
原来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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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让陈列带路,他跟舒然陪着去了酒店,宋朝却已经退房了。
房里一片狼藉。
陈列站在门口不进来,仿佛里面有一头洪水猛兽,自己一进去就会被啃断脖子,“小远,舒然,既然他不在了,那,那我们就走吧。”
唐远也没打算进去,他板着脸,“东西有没有落下的?”
陈列先是说没有,完了说有,最后又说没有,整个过程都是在一分钟之内完成的。
唐远烦了,“你说唱呢?到底有没有?”
“靠!”
陈列踢了墙一脚,“我醒来慌了神,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就跑了,里面小件没穿,忘了!”
“……”
唐远扭头说,“舒然,你看着他,我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陈列炸了锅,“不就是条破内||裤吗?没就没了,我还能买不起那玩意儿?”
唐远的音量盖过他,点名道姓,“陈列,你丫的给我闭嘴!”
陈列梗着脖子表情暴躁,张舒然叹口气,“阿列,少说两句。”
他骂骂咧咧几句,蹲下来做出之前的用手抱头动作。
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喜欢那样,改不了的毛病。
唐远进了房间,把一半拖到地上的被子捞到了床上。
一片血污落入他的眼底,他的呼吸一紧,嗓子眼堵住了似的难受。
唐远快速把床单扯下来往垃圾篓里塞,发现里面除了一些纸团,还有条骚|包色内||裤,应该就是陈列的那条。
四人里头,就他是那种风格。
宋朝离开时扔进去的。
唐远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像他特地进来查看,就为的这个结果。
唐远在房里走了走,该销毁的痕迹他都销毁了,也检查过两遍。
头一回干这种事,还是为自己兄弟,心情难以形容,宁愿现在是在做梦。
唐远去卫生间里给宋朝打电话,没打通,提示已关机,就给他小妹发微信,问他在不在家。
宋小妹很快就回信了,说她哥十分钟前回来的,满身酒味,气色很差,这会儿在房里睡觉。
唐远松口气,回家了就好。
家是能让人安心的地方,不管经历了什么,在家里呼吸着熟悉的气息,绷着的神经都会慢慢放松下来。
唐远刚走出卫生间,手机就响了,他一看到来电显示立刻接通,“小朝?”
宋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手机没电了,才冲上,有事儿?”
唐远欲言又止。
没打电话那会儿,我有很多话想说,这一打通,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哪个地方说起。
宋朝忽然笑了起来,“阿列找过你跟舒然了吧。”
那笑声刮进唐远的耳膜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声音干涩,“嗯,找过了,我们在酒店里。”
“哦,”宋朝不笑了,“那你帮我收拾一下床单,我浑身都疼,不好收拾。”
唐远说已经收拾过了。
宋朝没了声音。
接下来是一阵让人感到不舒服的静默。
宋朝又笑起来,他说阿列走的时候连内||裤都没穿,就直接穿了外面的裤子,一定吓成了傻逼吧。
随后他说,阿列不受惊吓也是傻逼,没区别。
唐远沉默了许久,“小朝,你疼吗?”
那头的宋朝沉默了更长时间,“不疼,跟我以前被狗||咬相比,轻多了。”
“他没吓哭吧?那孬种,还说老陈家怎么出了陈双喜那样的窝囊废,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样。”
言语中尽是刻薄跟嘲讽。
唐远的喉结滚了滚,他靠着门喘口气,低声关心的说,“那个……我看过很多漫画,知道第一次有可能会发烧,一定要弄干净,不能草草了事,最好上点药膏,饮食方面也要以流食为主,要是伤的严重……”
宋朝出声打断,轻哄着说,“小远,我先睡会儿,好不好?”
唐远听得鼻子一酸,“你睡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挂电话前,宋朝说,“我要养伤,暂时不想见他,别让他来找我。”
不等唐远说话,宋朝又讥笑,“是我想多了,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见我。”
唐远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他对着镜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大步流星的冲出房间,问蹲在地上的陈列,“用T了没?”
陈列闻言,浑身的毛孔都在瞬间炸开了,“我哪记得啊?”
张舒然按住唐远的肩膀,安抚的捏了捏,话是对着陈列说的,“你再想想。”
好半响,陈列耷拉着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唐远踹他,“你想害死小朝?”
“我害他什么了我?”陈列站起来骂,“我又没跟男的做……”
想起来早上醒来看见的画面,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当我什么都没说。”
见两个发小都不说话,陈列呐呐的说,“我在跟王明月分手之前什么样你们清楚,一次没玩过,也就是分手后玩过两次,都有注意,我没病,小朝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你没病也够小朝受的。”唐远看陈列迷茫的样子,他的火气就上来了,“你的手机呢?不会上网搜搜?”
陈列下意识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这一搜,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晃。
搜着搜着,陈列的心就往嗓子眼提,他小心翼翼的问两个发小,“要不,我们去小朝家看看?”
唐远没搭理。
陈列求救的看向另一个发小。
张舒然比唐远要沉稳很多,几乎只是在最初得知事情的时候惊了一下,后面都很平静,他沉吟着说,“要去的话,只能你去,我跟小远跟着,不合适。”
陈列使劲儿搔了搔头,接着就用脚往后踢墙,一脸窘迫,“那还是算了吧。”
唐远嗤地一笑,“小朝是我们几个里面最了解你的。”
陈列没听懂,“你说什么?”
唐远吼,“我说你他妈是猪!”
陈列,“……”
等电梯的时候,陈磊翻着之前搜出来的内容,翻了几页,他心慌意乱的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手也放进去,掌心里湿乎乎的,一层汗。
大冬天的,他愣是狠狠打了个哆嗦。
冬天日照短,折腾到现在,天还只是蒙蒙亮。
出了酒店,唐远没立刻上车,他站在路边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发热的大脑皮层慢慢凉了下来,“舒然,有烟吗?”
张舒然问司机要了半包烟,递给唐远一根,听到陈列说他也要就多拿了根出来。
三人并肩站在一起抽烟,不一会儿就有一团团的烟雾将他们笼罩进去,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起来。
唐远呛着了,他一边咳一边抽,夹着烟的手在抖,“阿列,你打算怎么办?”
陈列没出声。
张舒然说,“等小朝身体好了,你们聊一聊。”
陈列还是没出声。
唐远跟张舒然都没有再开口,他们其实都不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到那一步的,喝多了,然后呢?多到了什么程度?
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得陈列自己面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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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烟抽完,陈列开口了,他干哑的说,“虽然我跟小朝从小到大都在拌嘴,我也不待见他那不冷不热样,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吊的不行,嘴巴还毒,看着欠抽,但他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昨晚的事是个意外,我会跟他谈的。”
“只要他肯原谅我,肯把事儿翻篇,随便他怎么着,就是让他也来一回,我,我,我也愿意!”
唐远闷闷的把最后一口烟抽完,人生第一次抽完一整根烟,喉咙里涩的要命,他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凝,“没被其他人看见吧?”
陈列微愣,“不知道。”
“不知道?”唐远的语气严肃,“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你跟小朝就都完了。”
陈列还愣着,“不至于吧?”
唐远闭了闭眼,“舒然,你跟他说,我怕我把他抽死。”
陈列往张舒然那边挪挪,一个身形粗犷,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缩了缩脖子,像只大笨熊。
张舒然蹙着眉心说,“树大招风,难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那没事,”陈列这回搞明白了,他不在意的摆手,“要是真有人想趁机捞一笔横钱,用钱打发了就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张舒然不认同的说,“贪心不足蛇吞象。”
陈列依旧不在意,“一笔不行就两笔。”
一旁的唐远来了一句,“阿列,之前你跟我说你家才是豪门正确的打开方式,就你这脑子,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陈列,“夸我?”
“是啊,”唐远看着他笑,“夸你呢。”
“……”
“那就反过来捏住对方的把柄,没有就做局整一个,老子没什么好怕的。”陈列的脑子突然开了光,“再说了,房间里没有监||控,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没人规定哥俩不能睡一张床。”
张舒然嗯道,“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吧。”
陈列咧咧嘴,“所以说啊,我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唐远无意间瞥过去,发现了陈列脖子后面的深红色印子,有一大块,渗着血丝,他的眼皮跳了跳,下一刻就过去把对方的毛衣领子往下一拉。
陈列冷的吸口气,“小远,你干嘛呢?”
“没干嘛。”唐远给他整理整理衣领,“回去吧。”
陈列说他的机车还在酒吧,“我去拿车,你们先走,电话联系。”
走了几步他回头,少有的正经,“小远,舒然,这事儿你们一定给我保密啊。”
唐远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迄今为止,唐远过了十八个元旦,第十八个是最糟心的一个。
上了车,他就窝在皮椅里面,眼皮半搭着,一言不发,大清早的来这么一出,神仙都瘫了。
张舒然温声说,“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唐远打了个哈欠,头朝向车窗,看了会儿清晨的街景就慢慢睡了过去。
张舒然压低声音,“开慢点。”
司机应声。
不多死,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目睹大少爷把唐家小孩的脑袋轻轻捞到自己肩头,动作很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弄醒。
俩孩子的感情真好。
豪门里面还能有这样的兄弟手足情,很难得。
上午唐远哪儿都没去,什么都没干,就靠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
厨娘看自己起早做的点心一口没动,榨的果汁倒进去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她的心情很低落,跑去找管家谈心。
管家也愁。
厨娘担心的说,“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先生不会让少爷被人欺负。”管家说,“可能是因为别的事。”
厨娘想不明白,“那还能是什么事?我两个儿子一到放假就跟从劳||改里出来一样,能疯一整天,跑出去野都不知道回家,你看少爷,满脸写着不开心。”
她叹口气,“最喜欢的漫画都不看了。”
“我去问问。”
管家给云记的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人把现做的绿豆糕送过来,他走到沙发那里弯腰问,“少爷,要看漫画吗?”
唐远说不看,之后就接着发呆。
原来少爷一回来,家里的氛围就会很好,佣人们也都从无精打采状态里出来,一个个的提足了劲儿做事。
这次的元旦,明显就是不对劲。
管家忧心忡忡的给一家之主打电话,“先生,少爷今天的情绪不怎么高。”
唐寅就三字,“青春期。”
“不像。”管家斟酌的问道,“您要不要回来看看?”
那头的唐寅脚步不停的穿过长廊,往会议室方向走去,“都十八的大小伙子了,又不是小姑娘,哪儿来的那么娇弱,昨晚跟我发脾气的时候不是挺有劲的吗?”
管家说,“少爷今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急匆匆出去的,脸都没顾得上洗,回来就蔫了,不知道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唐寅皱眉,“看好他,别让他往外面跑了。”
“少爷有手有脚,他要是想跑,我们哪儿敢拦啊。”
唐寅冷笑,“少他妈给我来这一套,他叫你一声伯伯,你的话还能屁用没有?”
管家,“……”
唐寅挂了电话对身后的助理说,“你给裴秘书打个电话,问一下西宁那边的公司什么情况。”
何助理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会议室的门,不假思索的说,“是要裴秘书回来了吗?”
周遭的气流骤然冻结。
何助理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面如菜色。
唐寅看着一脸紧张的助理,嗓音很温柔,“小何,还跟你小男友谈着呢?”
何助理却听的后背发凉,“分了。”
“分了好,”唐寅淡淡的说,“谈长了坏脑子。”
何助理低头弯腰,“董事长说的是。”
从会议室里出来,何助理哒哒哒踩着恨天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一关,她倒了杯水喝下去,那股子命悬一线的感觉才得到了缓解。
调整了一下状态,何助理拨了个号码,“裴秘书,是我,在忙吗?”
那头是男人略重的鼻音,“嗯。”
何助理的心思敏锐,她问,“你生病了?”
裴闻靳说只是有点感冒。
“那你要多注意身体啊。”何助理客套的关心了句就说,“董事长想知道你那边的具体情况。”
裴闻靳说,“一会我把资料都发给你。”
何助理,“好。”
西宁那边的烂摊子搁谁身上谁倒霉,让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董事长竟然派自己的秘书过去接手了,他的进展很迅速,几乎可以说是让人难以置信,不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可他依旧待在那里,这里头有什么名堂不知道,反正一定有名堂就是了。
譬如……董事长不想让自己的秘书回总公司。
起码这段时间不想。
这就很奇怪了。
如果是下属在工作上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那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况且,裴秘书是那种会在工作上犯错的人?换谁谁都不信。
不管怎么说,何助理在会议室门口犯了大忌,今后不能再犯了,否则董事长一定会迁怒于她。
她跟裴闻靳作为董事长的左右手,掌握了唐氏跟董事长的太多东西,不可能被轻易放走的,要是哪天不用他们了,那时候他们的处境就会很艰难。
明明手握一堆机密,却不敢泄露出去分毫。
小老百姓斗不过权势滔天的唐氏。
何助理把脸颊边的一小缕碎发尽数理到耳后,顺了顺盘在后面的头发,“裴秘书,同事一场,有些话其实我真没必要说,犯不着给自己添麻烦,不过我很欣赏你,所以我今天多说两句。”
“我跟了董事长多年,到如今有时候还是不能揣测到他的心思,我们作为下属,要时刻谨记自己的位置,做好份内之事,拿应得的那份薪水,万事大吉。”
那头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何助理知道那个男人听见了,她顿了顿,说,“刚才我听董事长接了家里的电话,好像小少爷出了什么问题。”
敲键盘的声响停了下来,“是吗?”
“是啊。”何助理说,“董事长最近下班以后基本都回家了,外面那几个就往我这儿打电话,还有的不知道怎么查到我家的地址,在我家楼底下堵我。”
她的言语里透着鄙夷,“为了抱住董事长这棵摇钱树,无所不用其极。”
电话里没声音,何助理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裴秘书,我这,年纪大了,唠叨的毛病。”
裴闻靳说,“没关系。”
何助理有些惊讶,这个男人变了,变的有人情味儿了,更有魅力了。
可惜他对自己这盘菜不感兴趣。
何助理平时是个很刻板的人,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她在公司里没什么人缘,这次的话匣子打开了一些,话就多了起来。
“董事长就一个孩子,当宝贝,早年的时候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也就这两年少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敢跟他反着来。”
裴闻靳搭着话,“那董事长不是要生气?”
“可不。”何助理说,“董事长是真宠少爷,到了溺爱的程度,他对谁都讲原则,除了少爷。”
“有一回我记得特别清楚,董事长出席一个很重要的饭局,少爷一个电话过来,说要他回来给自己讲故事,他就回去了,嘴里又凶又骂,走路的速度一点都没降下来。”
那头的裴闻靳把键盘往前一推。
何助理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回应,“裴秘书?”
“抱歉,”裴闻靳揉着额角,“感冒嗓子疼,我去弄点药吃。”
何助理说,“注意休息。”
通话结束以后,裴闻靳打开左手边的第三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进了公文包里,做完这个动作,他阖上眼皮靠着皮椅,眉间笼罩着一层深重的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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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零点的时候,唐远迷迷糊糊的听到楼上传来他爸的说话声,而且音量很大,多数都是用吼的,夹杂着咒骂,情绪暴戾。
他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蹦起来,鞋都没穿就跑下了楼。
唐寅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手机跟电话那头的人发火,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一扭头,“鞋呢?”
唐远穿了鞋回来,从他爸口中得知出事了。
半个小时前,有人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标题是说说富家公子间的那些事,内容牵扯到了四大豪门。
没有直接打名字,用的是姓名第一个大写字母,分别是T,Z,C,S。
内容里透露了零零散散的信息,稍微熟悉的人把那些信息往一块儿凑凑,就能对号入座,网友们很快就知道几个字母分别代表谁家的公子少爷。
帖子里透露S暗恋C多年,C被初恋高中同学劈腿,目前正处于疗伤期,跟S|暧||昧|不清,昨晚俩人去酒店开了房间,还标了酒店名称。
内容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到了网友们眼里,那就全成了真的。
帖子早封了。
所有的公众平台都在做清理工作,可现在是网络时代,封的再快也能流出去。
闲来无事的夜猫子太多了,看热闹的更多。
五分钟前,被乱七八糟一些电话吵醒的宋父强行破门而入,将被窝里的儿子拽起来,看见了他身上的那些|痕||迹|,直接手一挥,将床边的台灯给挥到了地上,水晶灯碎了一地。
陈家那边也是一团乱。
陈列是个没心机的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平时随便一诈就能露出马脚,更何况这次他心里有鬼,全身都是破绽。
接下来的两天,唐远彻底跟陈列宋朝失去了联系,去了也见不到人。
他只能跟张舒然待在一起,感觉自己站在风||暴|边缘,眼睁睁看两个发小被卷入其中却无能为力。
帖子里有关唐远的那部分基本没有秘密,都是些爆出来不会伤害到他的东西,问一问他的同学都能知道,或许发帖的人实在是查不到什么东西,又或者是有顾忌。
张舒然那部分也还好,就透露他正在跟老艺术家周老爷子的小孙女秘密交往,毕业前可能会订婚。
事情一直在发酵。
这个节骨眼上,媒体记者加入了进来,将舆论导向搅合得越发复杂。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是常理。
第三天,唐远收到消息,陈列被家里秘密送出国了,而宋朝被家里送进了治疗中心。
这样的结果他想到了一半,另一半没想到。
陈家的孩子不少,但儿子就一个,为了保护陈列,只有在这时候将他送出国,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尽量将陈家名誉的损失降到最低,也能阻止他多生事端。
至于为什么宋家要那么对宋朝,唐远想不通。
就算宋朝是同性恋,那也不是病啊,为什么要把他送去治疗?
几个疗程下来就能痊愈这种鬼话,宋老爷子那么精明一人,怎么会信呢?
两个发小的事情就像一大块黑布罩在了唐远头顶,眼里的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他在学校里闷闷不乐,放学就回家,宿舍里的氛围让他喜欢不来了,这段时间就想安静些。
唐寅让裴闻靳从西宁回来了,当天他回家,看着趴在被窝里,露出半边消瘦脸颊的儿子,一是无言。
“爸,我想见小朝。”
儿子的声音让唐寅回神,“他家里乱着呢,我们还是不要添乱了。”
唐远撇嘴,“我就想知道他在里面好不好。”
唐寅坐到床前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儿子,你不是看了很多同性恋纪录片吗?那里面待着能好?”
唐远说不出话来了。
“你当年在我面前出柜,我那一下脑子里跟过山车一样晃过很多念头,我想干脆打死你算了,反正我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想给我生孩子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最后我原谅了你。”
唐寅在儿子脑袋上拍了拍,“我能原谅你,不代表宋家人也可以。”
唐远情绪激动的从被窝里爬起来,“那不一样,我是真的同性恋,宋朝他……”
唐寅打断儿子,“听说过宋朝的小叔吗?”
唐远不明所以,“听过,怎么了?”
唐寅语出惊人,“宋朝小叔不是意外身亡,是自杀,抑郁症。”
唐远愣住了。
“他小叔是同性恋,同□□人最后还是向现实低头,按照家里的意愿娶妻生子了。”唐寅说,“孩子满月那天,他小叔去喝了喜酒,回来就从楼上跳下去了,穿的还是一身红,老一辈说人死的时候那么穿,死后就不会被小鬼抓去投胎,可以继续在世上飘荡。”
“往往都是阳间有割舍不掉的人跟事,才会去那么做,不然谁会放着投胎的机会不要,偏要做孤魂野鬼?”
唐远听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小朝他爸是有心理阴影?”
“算是吧,哪怕仅仅是一点苗头,或者只是怀疑,宋朝父亲都不能容忍,怕了。”唐寅按太阳穴,“在他看来,同性恋就是病,而且是既严重又可怕的病,会把一个好好的人变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也知道那条路走不下去,尤其是生在大家族,既然走不了,就该早早退出来,进了死胡同,害人害己。”
唐远像是觉得冷,他打了个冷战后趴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唐寅将儿子的动作收进眼底,“放寒假去国外玩玩吧,不想一个人就叫上张家小子。”
他隔着被子摸摸儿子的发顶,“你不说话,爸就当你同意了。”
腊八那天,宋朝已经从治疗中心出来了,他理了头发,原来的碎发变成了短短的发茬,金丝边眼镜也换了,换成了黑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被太阳一照,让人触目惊心。
唐远跟张舒然都是被他约出来的,坐在对面看着他,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宋朝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面对两个发小投过来的目光,他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每天被|注||射|阿|扑|吗|啡|,还接受|电||击||治疗,胃口不行了。
唐远听完就把碗筷搁到了桌上,难过的看着他。
“慢慢就会恢复起来的。”宋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反过来笑着安抚他,“不是什么大事。”
唐远如鲠在喉。
一旁的张舒然拿纸巾擦了擦嘴,“发帖的人还没查到。”
唐远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咬牙,“太狡猾了,那家伙是预谋已久。”
要么是熟人,要么是有钱人,请得起一波侦探。
宋朝将目光挪向窗外,黄昏已至,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姿态懒懒的,“小远,舒然,你们怎么不问我那晚的事情?”
唐远说自己不知道怎么问。
张舒然则是沉默。
宋朝倒了一点茶水到桌上,用食指一下一下划着,“我在治|疗中心的每分钟都过的很漫长,后来我开始琢磨起了那晚的事情,发现那晚我跟他被人下|了|药|。”
唐远跟张舒然前后抬头看过去。
宋朝似笑非笑,“你们不会以为是我让他睡的吧?”
唐远连忙摇头,“没有。”
张舒然也是那个意思,说他想多了。
宋朝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敛去,他不说话,也没表情,那股子阴沉的气息就从骨子里钻了出来。
唐远看着宋朝的手背,那里有几处针|眼,还有一片青紫,袖子遮起来的地方肯定有更多的针|眼,他偏开头,也把目光放到繁华的街道上面。
他们四个小时候都遭受过绑|架,绑成的,没绑成的,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很多。
商场如战场,有几个仇家是很正常的现象。
因此他爸才给他请老师教他防身的功夫,更是花时间亲自指导。
这次的事是个局,还是大局,扯进了他们四家,胆量惊人,到目前为止,意图还不够明朗,不清楚后面还有没有大招。
张舒然的余光掠过唐远的后脑勺,他端起茶杯喝口茶,“小朝,那晚我跟小远先走了,后来你们去了哪里?”
“什么地方都没去。”宋朝说,“出来没多久,我们的记忆就乱了。”
他只用乱这个字来概括,不做详细形容,似乎那晚的一切都不对头,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形容。
唐远刷地回头,“那就是说,药下在酒水里面了?”
下一秒他摇头,“不对啊,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杯子都是乱用的,怎么我跟舒然没事?”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只有一个可能,问题出在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下||了||药,会不会要靠什么引子激||发|药||性。
也不确定唐远跟张舒然是不是就真的没被|下||药|。
不排除他们四个都中招了,只是唐远跟张舒然因为某个因素没有让药性发作。
气氛出奇的凝重。
唐远心想,难怪那晚阿列跟小朝会那么疯,原来是药在作怪,他|啃|了几下食指关节,“我爸说不用查,那家伙会自己出来的。”
宋朝阴恻恻的笑,“那我们就等着看吧。”
唐远对张舒然使眼色,张舒然温柔的鼓励他自己来,他咽了咽唾沫,说,“阿列出国了。”
“我知道。”宋朝很平静,“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次意外而已。”
唐远问道,“阿列的联系方式你要不要?”
宋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我的号码又没换。”
言下之意就是他有那个心,不会自己打过来?
唐远正要说话,就听到宋朝说,“还是别联系了吧,你们帮我转告他一声,就说我受够了每天被注||射|阿|扑|吗||啡,被电||击的日子,我舒服惯了,吃不了那份苦,家里也开始干涉我的人际交流,所以为了各自安好,我很抱歉要放弃他这个好兄弟。”
他看了眼宋朝过于苍白的脸,用力抿了抿嘴角,这回什么都不说了。
回去的路上,唐远接到一通电话,何助理打的,刚一接通就是她焦急的声音。
“少爷,您现在方便来公司一趟吗?”
唐远印象里的何助理是个头脑灵光,做事干练的人,跟林萧一样的出色,一向很稳,没这么慌过,他从瘫着变成坐着,“怎么了?”
何助理的语速本来就快,这一着急都不带喘气的,“董事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办公室里面跟裴秘书大发雷霆。”
她好像是往办公室那边靠近了些,什么东西被砸烂的巨大声响透过电话传到唐远耳朵里,他听的心惊肉跳,“我姐呢?快找她去啊!”
何助理又像是远离了办公室,用跑的,气息很喘,“林总监来过了,被董事长吼了出去,少爷,您……”
“别说了,”唐远抹把脸,“我现在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