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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三月, 桑意抬起眼看他,刚刚那股子没有来由的气闷与冲劲也随着脱力而消散了。他慢慢地不再反抗,任由他抱着。谢缘像是真离不得一般, 亦不肯放手, 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连声音都沙哑了, 出口却是比他还要气急的口吻:“你还动手?你一声不吭地跑了, 连我一句话都不肯听, 炼悬星引离不得那里, 你知道我每天要想起你想多少遍?”
桑意抿着嘴不说话,又用手抵在他胸膛上,想要将他推开一点,然则他的手腕很快就被谢缘抓住了,压着抵在头顶。一边的小妖早就跑得没了影,谢缘就这将他压在墙边,闭眼吻上去, 然则桑意连牙关都没打开, 努力抿着嘴,又将头偏向另一边。谢缘吻了他几下,不得其门而入, 于是又将他放下, 揽着他的腰低声问道:“还在生气, 嗯?你当真不愿意听我说, 这几世过来了, 你就连这一点信任都不给我吗?我若是悬星引炼成得再晚一点,你是不是又要拿自己的命去救这片地方,你是不是又要把我抛下一个人?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因为我真心将你放在心尖上,我以为你起码会信任我,可是你把我当什么?”
他声色都冷峻,比任何时候都要严厉端肃许多,“桑意,你把我当什么?”
桑意被吓住了。往常谢缘批评他时,总是轻描淡写地提点几句,让他稍后改,或是写一份检讨书上来,十分温和,从未点名道姓地叫过他的名字。他一开始去他身边时,管他叫缘哥哥,谢缘叫他小桑弟弟,等谢缘继承家业之后,桑意就跟着别人喊城主,谢缘改口叫他小桑。
一声又一声,小桑,小桑。
桑意自小就知道谢缘是个奇怪的家伙,连生气的点也千奇百怪,罚也罚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小时候他因为常常独自一人跑出去,攒着那点可怜的月钱买零食,被谢缘批评了,以后就知道找谢缘要钱,然后要他领着他出去逛街买小吃;也曾因为里外床位的事情被谢缘嫌弃手脚不麻利,说他不够决断,无法一步到位,于是让他把屏风外的小床扔了,又换了张云顶拔步大床过来,从此两人一起睡。
都是前尘往事,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起过,只是没有哪一次是看见谢缘认真生气的——他真正生气时后果一般都很严重,桑意这时候一般都被谢缘亲自打发走了,无缘得见,只是听闻。这却是他第一次听见谢缘这样声色俱厉地对他说话,凶也是真凶,桑意以前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面的经验的,所以现下大脑一片空白,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反应。他此刻也来不及说什么话,只是僵硬地在那里站着,下意识地低头,以一种认错的态度待在谢缘面前——现实中的身份再次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他吓得话都不敢说了,方才的气势无影无踪,只是乖乖站着,眼里却还有委屈的模样。
谢缘制住他双手,目光深沉:“你把我当什么?”
桑意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谢缘低声道:“事到如今,也不肯说么?”
桑意低声道:“城……城主。”后面像是还想跟什么话,但是再次戛然而止,什么都没有了。
“把我当城主么?”谢缘静静地道,“我知道了。”
他松开桑意,转身就走。桑意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边,稍稍睁大眼睛,忽而开口,轻轻地道:“明明是你先瞒的我,你为什么要怪我。明明——明明是你先不要我。”
他吸了吸鼻子:“你不愿……的话,也大可直接告诉我,不用哄着我骗着我,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纠缠了你三世,你觉得厌烦也是合情合理的。本来你也没有帮我逃……我是说一直喜欢我的义务,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到此为止。”
谢缘停住脚步。
桑意道:“既然你不愿,那么下辈子就不是你了,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个我……虽然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但是我要跟你说一声道歉,这辈子过去后,咱们大概率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如果我运气好一点,提前做完了我的事情,那么我出去后也会找你以死谢罪。”
系统:【中级脱离警告,OOC数值已达上限99999%,身份信息正在由宿主主动暴露中……好吧我知道你已经打算放弃了,这只是一个例行提醒而已,既然你要这样的话,把所有真相告诉他也都是没有关系的,我也不会对你进行惩罚。只是何必呢,谢缘这个人又难攻略又耗时间,你早这样的话,进度也能快上许多。】
与此同时,谢缘心海中跳出桃花心的警告:“他准备全部说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一旦在他的那位神面前对你全部坦白,你此生都见不到他了。你会被遣返回现实世界,而他还有三千多个人世要走,那些人世中再不会有你,等他走完,你的一生早就过去,你们从此山水不相逢。”
一字一句,如雷声滚过。
桑意认真地注视着他:“这五个月里我想了很久,谢谢你以前把我捡回来,还愿意把我待在身边,扶持我、信任我。如果没有你,我大约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自暴自弃或者自轻自贱,走上一条绝路。有人要我好好想一想对你的感情,我想过了,我——”
是他,桑意其实一早就发现,自己的人生已经与谢缘这两个字绑定了,他是真正赋予他生命的意义的人,教会他自尊自爱,教会他人往高处走,让他不至于浑噩度世。
他想了五个月,什么都没想出来,却只想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谢缘其实并不欠他的,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强行把谢缘拉了进来,无端生事。
桃花心:“快!再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快!”
谢缘却迟迟没有回神,他听清那几个字后,等待着桑意下面的答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你想过了,怎样?”
说完这句话后,他方才被桃花心唤回神志,知道此刻不能多言——他选择了让桑意闭嘴的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不是吻上去,他们隔开已有数十步之远,他轻轻一伸手,收回来一朵浅粉的小桃花。
还带着浅淡的香气,温温软软。
桑意没有防备,连个结界都没开出来,就这样被他再次化成了一朵什么都做不了的花朵,躺在他的手心。谢缘轻轻抚摸着他的花瓣,几次开口都未能成句,费了许多时间才从刚刚的对话中走出来。他晓得自己现下还有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时间留给他怅然若失,也没有时间让他去猜桑意的答案。他花了些力气平静下来,慢慢开口,按照自己内心预定的台词轻轻道:“是我把你捡回来,然而即便没有我,你的骄傲与气性也不会容忍你当一个堕落的——堕落的桃花妖,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该感谢我,这都是你自己应得的。旁人的爱与敬重,你本来就该拥有,不需要任何人赋予你。我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快乐。”
谢缘顿了顿,努力压着声音:“以前你总是问我,现在我来问你一遍,小桑,你喜欢我么?”
“你喜欢我么,小桑?”
然而这一声也像是随风飘零的花瓣一样,匆匆不见。谢缘没有等到回音,因为一朵花是不会说话的。
桑意醒来时,隐约见到自己躺在闭关修炼的石床上。闭关的日子很苦,总是疲累不堪,然而他学什么都很快,只要一心想炼出桃花心,不出时日都是能办到的。清修时要辟谷,要耳不闻眼不见,要心静,所以他随口给自己设了个门禁,好让来年故里众人带着大堆零食来慰问他。没有一个人会知道,那将是他的最后一顿饭。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嗅见了空气中弥漫的糕点和炙羊肉的味道,还有一点刀削面撒上葱花的氤氲香气,好闻得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北诏,正从桑年年的宫中午睡醒来。
他不远处坐了一个人,正低头翻动着他桌案上的一些纸张,小声而清晰地念着,仿佛是在沉吟思考,又怕吵到他睡觉。
谢缘用手指压着纸张,垂眼念道:“若以真心换计数,以百为满,十为萍水相逢,二十略有好感,三十君子之交,四十斟酒度满,五十初上心头,六十念念不忘,七十生死之交,八十情根深种,九十无间长情,满记为一颗真心,心有灵犀,白头偕老。”
那是桑意五个月前琢磨好感度时写下的话,参考了系统给出的好感度梯度表,想当然地认为一件事换得一点好感度,正如他拼命OOC后做下的种种,或妩媚或温情,穿女装或是一起下棋,总是能换来一点真心。
当时,系统问他:【你想知道你对谢缘的好感度吗?】
他选择了不想,但自己回头时总在细细思量,于是写了五十多张废稿,什么都没琢磨出来。
谢缘接着念:“若是真情催真情,一桩好事换得一丝情爱,那么……雪中初遇加上五,带我回家再加五。”
他忽而沉默了。
桑意在后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继续装睡。
纸上有涂改的痕迹,桑意第一遍写,如果谢缘做一件对他好的事,按道理应当加上一点好感度的话,他按5为底数起加,第一件事是他把他从雪地里带走,捡回去当自己的书童,第二件是他发烧重病,水米不进,谢缘亲自端着碗给他喂药,第三件事是加了他的零花钱,牵着他的手出去走走,买了零食与玩具回来,哄他高兴。
一件又一件,从桑意八岁开始,事无巨细,有的事情甚至连谢缘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桑意十三岁后接受了堪称吹毛求疵的、高强度的记忆训练,纸上的东西就变得更多了——几乎到了啰嗦的地步,连谢缘什么时候给他过掖被角都写了上去。写了二十大张纸,却也没写完,统统被桑意用丹砂勾了一个叉。因为他那时发现,一件一件事加起来,纵然好感度用零点一来计算,那么他对谢缘的好感度也应该突破满值了。
桑意觉得,不该这样算。
谢缘捧着那叠纸,快速翻阅着。他还记着要瞒过桑意背后的那个神,只能作出并没有看懂的样子,轻声呢喃:“这都是些什么事?你与你的情郎相好一同经历的么?我为何半点都不知道?”
视线匆匆一扫,亦不敢多停留,又翻到了接下来的页面。
桑意换了新的计数方式。他写:“雪中相逢,呵护长大,有心培植,维护始终。”
每一桩事,他给出了十点好感度,这样加起来是四十,“斟酒度满”,酒喝满杯,心思坦诚,桑意觉得情人可以这样,朋友可以这样,军主和军师也可以这样,这是最适合自己的。
最后他作出了总结:“那么我对城主的好感度应该在四十左右,这样说来,我好像也没有失恋,是我对城主太不好了。”
系统:【……你把东西放着吧,我觉得你这个统计的误差可能……emmmm,算了不说了。乖,修炼去。】
谢缘看着这些纸张上潦草的字迹,几乎可以想见桑意掏空心思琢磨的场景,再正经不过,再傻气不过。他晓得他的小花妖醒了,没有转头,淡淡道了声:“你醒了。”
半晌没有回音。
谢缘耐心等着,半天之后,终于听到了桑意理不直气也壮的咕哝声:“你又把我变成花了,你偷袭我。”
谢缘道:“不要转移话题,说我们刚刚谈过的事。”
又等了老大一会儿,桑意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我想了很久,我一个人跑了是不对,可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那个什么悬星引就那样重要,你为了它也不来找我解释。”桑意道,“我听人说大家吵架了都是要立刻追出去的,但是你现在才来,我连桃花心都快修成了。”
谢缘头也不回:“小朋友,现在你晓得我一开始就想起来了——我是说,想起咱们前世今生的牵绊,那么你也该知道悬星引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怎么五个月了,连这一点都还没想明白么?”
桑意愣住了。
悬星引——可以窥见天空的边缘。
天空的边缘,世界的边缘。这是他们目前已经探知的,最有可能接近快穿世界的出口的契机——既然有了边缘,何愁找不到那一扇出去的门呢?他以前不知道谢缘已经想起来了,只以为那是谢缘作为国师,公事公办的一个巧合,没想到谢缘真的先他一步想到了这里,动手做到了这一步。
谢缘温声道:“跟我回家吧,小桑。”
——跟我回家。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会帮你,我带你回家。
何其熟悉,本来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从这一世的幻梦中认清自己本就不值得旁人的爱与维护,可是谢缘又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这不是梦。
桑意窝在被子里,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怕系统怀疑,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大家都是很有事业心的,我也是很有事业心的,你早一点告诉我悬星引这么重要,我也不会跟你吵架。”
谢缘道:“是我不对,不过也有你的错,是你这一世太可爱了,忍不住就想多逗逗你。”
桑意道:“你的错。”
谢缘道:“你的。”
桑意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接过了这个锅:“那好吧。是我的。”
所谓柳暗花明,大抵如此。险些又一次前功尽弃,好在谢缘恰恰就是在他即将彻底坦白的那一瞬间将他变成了桃花,让他们二人还有回旋的余地,误会解开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但桑意心头仍有一些疑惑——一些微妙的直觉,他轻声问:“我刚刚……对你说我想过我们的关系,你为什么要突然把我变成桃花,不继续听下去?你不想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吗?”
谢缘的背影顿了一下。
桑意试探着问道:“你是想起了前世今生,但是想到了……哪一步呢?”
是他们在快穿世界的第一世,属于少将军与总督的人生,还是更往前一点——记起了全部的现实呢?
这太荒谬了,桑意想。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推翻了这个可能性。
太荒谬了。
紧张的等待中,谢缘终于给了他答复:“哪一步?若不是你十五岁时死乞白赖要嫁给我,跟我在兔爷庙前拜了堂,我们哪里还有这辈子的纠葛呢?”
桑意道:“哦。”
谢缘站起身来,拎着那张纸过来给他看:“你问我想不想知道你是否喜欢我,我只能说,不问你我也晓得。你算术看起来不太好,我来重新教你一遍,我问你,改变人生的大事,在你心里的排行只值10好感度吗?”
桑意紧张地看着他,犹豫半晌后,摇了摇头。
谢缘的口吻很随意:“那么咱们按照二十来算——二十,不多罢?我将你从雪地里捡回来,彼时你是一朵什么都不懂的小桃花,这里咱们算上一次,现在已经有二十整的好感度了。”
桑意起初楞了一下,接着飞快地明白了——谢缘在借这个机会给他在系统面前多留一点余地,好来洗白被谢缘看见的、誊写着他们现实生活中细碎琐事的纸张上的东西。他将现实中的事全部“误认为”是这一世的,就好比他写雪中初见,本来是指现实中谢缘把他领回去的哪一桩事,如今在谢缘口中,却成了他把他从雪地里捡回来的那一回。系统的疑虑也可以因此打消。
然而,想到这里,他又有点不确定了——谢缘说不定真以为他写的是这辈子的事情呢?
可那也……太巧了一点,除非他是真的运气好,才让谢缘歪打正着,替他在系统这里扳回一点余地。
这样的巧合,似乎不止一回了。
谢缘却没管他在这里瞎琢磨,他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算下去:“呵护长大,有心培植,维护始终,小朋友,这些我都做到了罢?看来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好的家长,有这样的家长是很好的一件事。这三样,也不多,我都替你加上,每样二十,这样就是六十。”
“再加上雪中初见的二十好感度,你对我的好感度应当已经有八十了,八十你看看,你给真心划分的等级——你看看,情根深种,你说是不是这样?”
桑意瞠目结舌:“那个是我随便想的,你不要当真。”
谢缘不依不饶:“我却觉得很有道理,我话放在这里,纵然前几世你对我不怎么上心,但你如今也应当对我情根深种了,怎么办,小朋友?”
桑意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不是,我没有——”
“你就是有。”谢缘顺着他的手往上摸下去,顺势也上了榻,将桑意完完全全地圈在自己怀中,“你喜欢我,快点承认,不承认我就走了。”
桑意奇怪道:“你走罢,还怕我不让你走不成?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不算么?”谢缘凑近了,往他耳根一吻,桑意抖了一下——忽而觉得从头到脚都麻了,电光石火间犹如过了电,茫然间之能听见谢缘压低的声音。
“宝宝,今晚是月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