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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4 将主轮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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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农杨氏串结乡势,虽然最终只是演变成一场闹剧,以家门横祸、几近灭门了结,但是凭心而论,杨家这座坞壁选址真是非常不错,依傍渭水,不乏攻守地理,又能兼顾照拂渭南平原。

    如果不是中朝时杨家被打击过甚,兼之后续动荡中族人又有许多流散在外,如果能专注于乡土发展的话,沈哲子相信凭杨氏的旧望以及乡土中的根基,所经营起来的声势绝对不会逊色于河东薛氏。

    若是那样的话,沈哲子在对付杨氏家门的话,也不会采用如此果决血腥的方式,肯定会要柔和得多。

    正如那些乡宗所考虑的,行台王师并非过境强龙,而是要踏踏实实的收复疆土,再兴王治。强军诚然可以所向披靡,但是地方上的重建要远比军事复杂得多,若要求以长治久安,便不能将乡土屠戮过甚。

    沈哲子之所以敢于对杨家血腥镇压,归根到底还是在于杨家自己本身丧失了那种乡土门户的立身根本,虽然看似仍然旧誉崇高,极短时间内便营造起这么庞大的声势。

    但是这种乡势串结,说到底只是一种投机行为,乏甚内部的凝聚力,跟河东薛氏伫立乡中数十年之久、守护一方乡土安宁所营造出来的那种乡基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线几路军队凯歌高奏,沈哲子虽然没有亲临前线,在弘农境中也是忙碌的不得了。比较重要的一点,便是对弘农杨氏后续的惩治。

    弘农杨氏海内名门,虽然眼下乡资、势位俱失,但也并不能说杀就杀了。

    无论是否接受,世道就是如此,人能眼见者不过只有浅表光鲜醒目的一部分而已,就算王师北伐活人无数,但却对弘农杨氏这种北地旧望门户大加残杀,在一些王师势力所不及的地方,一个暴虐嗜杀的恶名是难免的。

    这一点,并不仅仅只是当下世道积弊,人世长久以来就是如此。任何时代都有其标杆人物,而这些标杆人物的人生际遇如何,一定程度上便能反应出那个时代的些许特质。

    所以对弘农杨氏,沈哲子不止要杀,还要杀得有理有据。首先便是在攻打坞壁过程中被直接轰死的杨琳,尽管人已经死了,也没能免于责罚,枭首辕门外示众。

    还有就是此前于郡境之外被意外抓捕的郭敬,沈哲子同样没有客气,辕门斩首之后,首级与杨琳并挂一处,这就是弘农杨氏勾结外寇、意图坑陷王师的最有利证据。

    而后便是弘农乡境中乡人们对于杨氏各种乡土劣迹的检举揭发,所搜集出来的罪证简直数不胜数。

    当然这其中肯定免不了栽赃冤枉,那些境中乡徒们所谓体察上意,为了取阅沈大将军,脏水简直不要钱的往弘农杨氏身上倾泻。但若说完全就是冤枉了弘农杨氏,那也不尽然,这个世道想要生存立足,谁又能够保证清白无暇?

    不巧弘农杨氏撞在了行台枪口上,被拣选竖作逆门标杆,那也没有什么可保留的,有什么手段都招呼上就是。无论这些罪证别人相不相信,但是有着乡徒的频繁检举,谎言千遍就是事实,最起码在弘农这一片乡土中,弘农杨氏名声确是臭不可当。

    在正规的司法量刑之前,沈哲子又示意弘农乡党们立起一座乡伦碑,就竖立在杨氏原本的家门族地上,碑文力陈杨氏一些比较大的罪状,而在碑文后又各作标注究竟何人检举此罪。

    这条举措,实在就太毒辣了,算是彻底斩断铲除了弘农杨氏的乡土基础。就算过了这一个风头火势,行台赦免杨氏一部分残余族众,其家门若想再在乡土立足,首先需要警惕的便是那些列名碑上的乡宗门户。

    如此毒计,自然不可能出自宽宏雅量的沈大将军度内,所以从行台赶赴弘农的李充便主动承担了这一名声。

    李充眼下已经改名为李弘,虽然沈哲子也并不苛令行台属官们避讳,但李充本身就负责司法定章,还是主动做出了回避。毕竟眼下直称本名也是自称的一种说法,这对李充而言也实在有些尴尬。

    接下来便是对杨氏那些残余之众的追究问罪,除了首恶杨琳之外,其余几名近支族人也因过往这段时间过分跳脱而被判以极刑。

    杨氏立家弘农数百年之久,虽然中朝时期因为三杨的关系而被屠杀数千之众,但是眼下再作追究,各个房支族人数量仍然堪称庞大。若再将一些亲友门户都算上,几乎可以说是囊括整个弘农郡中过半数的人家,由此也可见这些乡土门户根基之深厚。

    其中大部分查有罪实的杨氏族人都被打入罪户,编入役营。不过沈哲子也并没有强求斩草除根,世家立足根本无非文化、乡资、亲谊等等几项。杨氏整个郡望都被败坏,就算日后还有起色,那也不是一两代之间就能完成。

    至于弘农郡境中其他乡宗门户,只要在华阴坞壁被攻破后态度还算恭顺,基本还是以宽宏为主,若是一味的苛刑重惩,整个弘农郡境中只怕都没有了人烟。

    关于整个弘农的重建兴治,沈哲子也没有时间亲力亲为的主持,他从行台将温峤的族亲温纪调来暂任弘农太守,又主持了一场针对弘农乡人的小规模吏考,再加上一部分行台配给的吏员,便初步将弘农的行政框架搭建起来。

    在这诸多事务当中,沈哲子唯一确定就是在原本弘农杨氏华阴坞壁基础上营建华阴新城,作为未来整个弘农郡治所在。

    与此同时,前线各路军队也是凯歌高奏,大批俘虏络绎不绝的被押送到弘农郡境中来,而这些人便是年前年后营建潼关西面各种工事的主要劳动力。

    在这过程中,值得一提的便是上洛方面的战事,萧元东这个人战阵上的运气好到简直令沈哲子都深感嫉妒。

    其人所率奋武军前锋,原本只是作为扫荡城郊、阻截退路的先遣部队,结果在上洛城外又发生一幕奇景,郭时作为敌军主将,居然在战场被己方一名普通的役卒倒戈斩杀!

    眼见主将身死城外,上洛那些守军们本就军心不稳,下场如何可想而知,很快便彻底崩溃,越城出逃。其时襄阳军队以及庾曼之的潼关王师都已经行进到上洛周边,郊野之中拣杀溃众,最终郭敬所部数万人马能够溃逃出境、退往三辅者不过区区几千余众。

    短短几天时间内,郭敬所部数万人马便被完全剿灭、扫荡出上洛区域,最为勇进的奋武军甚至挺入到了京兆下属的蓝田县,在那里遭遇到前来接应郭敬残部的氐人军众,彼此小作接触野战,因为随军所携箭矢、资粮等物俱有匮乏,萧元东才又引部退回上洛,在那里稍作休整。

    即便不以玄虚的气运而论,今次西征的第一阶段中,无论是萧元东所部的奋武军,还是分置于王师各部的扬武军和负责斥候清扫的弘武军,俱都表现出色,达到了沈哲子的预期,无愧精军之名,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实际斩获的功勋,都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军队。

    胜武军等几支主力部队,乃是集结了行台大量的军资投入、罗网各路王师精锐,不惜工本的打造出来的当世一流强军,也是大将军府下绝对的第一序列精锐。

    既然打造出一流强军,自然要委派最重要的作战任务,所以这四军向来不乏斩获大功的机会,而其余各路王师人马也都以能够加入四军为荣。沈哲子意图打造军队阶梯模式,让武力人才形成上下的流通,这一意图算是基本完成。

    但四军各种超出常规的待遇,也难免会令其余各路人马吃味,像是西进以来庾曼之便不乏玩笑忿言,虽然是以开玩笑的口吻,但频频这么讲,多少也带出几分真心意。并非嫉贤妒能,而是彼此之间能够表现的机会实在相差悬殊,战功方面自然也就难免有差异。

    对于这一点,沈哲子也一直深记在心,此前只是专注于军改而缺乏大型战事的磨合,所以许多设想还未落实。正好需要借着整个关中战事,将一些措施形成定制。

    比如今次西征作战中,萧元东的爵位和职位都是要超过庾曼之的,但沈哲子仍然将庾曼之安排为主将,名义上对萧元东所部奋武军有节制的权力。

    如此一来,论功方面便不会相差过分悬殊,几支精锐部队都是作为军团的一部分参战,并不独立承担作战任务。

    至于奋武军等具体的论功行赏,也要有别于普通作战部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毕竟他们乃是大将军府直管的军团。

    同时几支王牌部队的军功中也要划分出来一部分分授支援、策应、合围等等诸多细则,通过相对细致的计功方式,力图消弭彼此之间不甚和谐的关系。

    当然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有,就算是有沈哲子也不会用,就是要用这种差别的对待来形成整体的激励。只要这种不公平不会引发恶性的敌视与排挤,便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毕竟四军再怎么强,也需要各路王师源源不断的提供新血才能维持下去。

    而且未来,四军将主沈哲子也打算采用轮值的方式,四军本身素质便是极高,在这基础之上也就不必过分强调追求一些相对独特的个人作战风格,还是要兼容并包,互补短长。

    比如明年第二轮的战事开始后,沈哲子就打算将萧元东任命为四军之中最便宜的弘武军将主,让他负责弘武军的野外拉练,至于奋武军则将沈云北调统率。

    这样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特殊深意,让这些各部主将们对四军战斗力和战法熟悉起来,日后临战调度才能更加的使用得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