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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濯缨没有说话。
她理解素和夕为什么不希望绮里晔当皇帝。皇权场帝王家,的确残酷无情,然而这整个天下,整个红尘凡世间,时光流逝,沧海桑田,生老病死,爱恨离合,宿命运转,天道轮回,有什么不残酷不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只要人活在这世间,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以前不在乎绮里晔是皇后,现在也不在乎他要成为皇帝。绮里晔如今的地位和权力,实质上跟皇帝已经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身份上的区别。登不登这个皇位,不过是一个仪式的问题。
绮里晔当天便撤掉太清宫里面原有的太监宫女,从凤仪宫那边选了一批最信得过的宫人过去,太清宫的守卫也全部整顿替换了一遍。
元真钰第二次失去心智,情况比以前更加严重得多。以前不过是十几岁了还表现得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懵懵懂懂单纯无知,但至少还有一定的判断力和思维能力。现在就跟个智力低下的婴孩一样,想起来就哭想起来就笑,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经常是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或者片刻前刚刚说过的话,转眼马上就忘了。
这样的状态,以后也确实不适合再出去。能这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在皇宫中生活一辈子,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晚上回到凤仪宫,刚一进寝殿房间的门,绮里晔随手把门一关,一句话不说,径直就把水濯缨抵在了房间门上,深吻犹如疾风暴雨一般落下来。
水濯缨身上的所有衣物在他的仅仅一撕之下,尽数碎裂飘落,他的吻落遍了她的全身。紧紧地抱着她,换一个姿势,再换一个姿势,似乎无论怎么抱都总觉得不够紧,恨不得把她拆成一块块撕成一片片,连骨带血地揉进他的身体里。
一整夜,绮里晔就像是疯了一样,把水濯缨困在寝殿的房间里面,按在床上,顶在墙上,压在桌上……第一次没有玩任何变态花样,也没有戏谑地在她耳边说那些令人羞耻崩溃的下流话,只是以最原始的欲望和动作,激烈而疯狂地抵死缠绵。
水濯缨知道他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心里必然不好受,感情上面需要有宣泄口。对他来说,她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够安慰他的人。他疯狂地跟她相拥深吻,身体交缠,就像是一个冷到极点快要冻僵的人,在拼命从她的身上汲取温暖。
她难得一次咬牙忍了下来,甚至还主动地去迎合绮里晔,结果就是被他几乎不停不歇地折腾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终于累得彻底失去知觉,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绮里晔不再是没完没了地一做就是多少天,水濯缨没有再在睡梦中被他弄醒,也不知道沉沉睡了多久。到自然醒过来的时候,正在绮里晔的怀里,他同样也在沉睡,在睡梦中仍然紧紧地搂着她,像是生怕他一睡着她就会从他的怀里消失。
床帐外面透不进光线,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幔帐顶上镶嵌了小颗的夜明珠和水萤石,投下来柔和的幽幽光芒,刚够照亮她眼前那张美艳得摄人心魂的面容。
水濯缨尽管跟绮里晔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其实很少看见他沉睡的样子。跟他睡在一起,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被他折腾得精疲力尽,睡得连天塌下来都醒不了。而且他的睡眠比她还要浅,即便他睡着的时候她醒来,他大部分时候也会跟着醒来。
但绮里晔这时候似乎是睡得很沉。一双凤眸静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仿佛蝶翼一般覆盖下来,眼尾的绯红色在夜明珠光芒的映照下,不若平时那么艳丽得近乎妖异带毒,而像是暮色四合时分,天际逝去的最后一缕绯色霞光。
水濯缨望了他沉睡的面容很长很长时间,终于靠过去,在他颜色柔和如红莲花瓣般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她一动,绮里晔立刻就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水濯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幽黑得深不见底的瞳眸中,映照出她小小的影像。
水濯缨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同样紧紧抱着他。
“……我不会离开的。”
绮里晔的目光微微一动,眸色却是更加幽黑暗沉,一只手移到她的脸上,捧住她的面容,修长手指缓缓地摩挲过去。
“你想走也走不了。”
水濯缨怔了一下,哑然失笑:“你就不能回答一句好听点的?”
绮里晔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将她牢牢地困在他和床铺之间之间的方寸之地中,属于他的气息像是囚笼一般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别人无论谁走都可以,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水濯缨静静地朝上望着他:“如果你哪天真的做了什么事情,让我无法忍受留在你的身边,一定要离开呢?”
绮里晔断然道:“不可能。”
水濯缨叹了一口气:“这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和人相处总是会有矛盾的,比如说上次即墨缺假借柳长亭的名义送来的那个盒子,如果那真是柳长亭送的,你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捏碎它。即便里面没有藏着能引人暴躁愤怒的沙朗香,我当时同样会生你的气,只不过不会那么冲动而已。”
绮里晔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有野男人传情诗勾引我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毁了这情诗?难道还得视而不见?”
水濯缨一脸无奈加头疼:“这算不上是勾引……如果有其他男子真的对我表示情意,我也会根据情况妥善处理,你别再动不动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绮里晔冷哼了一声。在他的眼里,只要有其他男子对她表示情意,那就只属于一种情况,就是找死。这些人全都该被抽筋剥皮千刀万剐,手碰了她一下就该把手砍下来,眼睛看了她一眼就该把眼睛挖出来,哪里还分什么妥善不妥善的处理。
但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敢说出来,否则水濯缨肯定又得生气。
看来以后他还是得想点办法,让天下所有的男人连觊觎都不敢觊觎她,就算实在有肖想的,也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一点迹象一点端倪。毕竟别人心里的想法他管不了,只要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那就算是清静了。
水濯缨看他没有反驳,只当他是勉强接受了,这人即便听进去了她的话,也是不会好好承认的,一般就是绷着那张美艳的脸不吭声。
“那即墨缺呢?”绮里晔突然像是抓到了一个出气口,“这我总可以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了吧?”
被他这一提起即墨缺,水濯缨又是一阵头疼。
即墨缺……这个人简直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他一直以来在暗处的纠缠和算计,是她最头疼的一件事情。
她至今很难相信,即墨缺是真的看上了她,也不相信他对她会有纯粹的感情。这个人身上存留的感情和人性,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比绮里晔更少,更加让她觉得不像是人。
即墨缺每次说是想要她,总是掺杂着其他的目的,利用她来获得势力帮助,利用她牵制和要挟绮里晔,利用她顺手除掉柳长亭,利用她刺杀绮里晔和东越光复派做交易……
即便没有其他目的,即墨缺对于她的执念,也只像是非要得到她不可,不过是执念深到了扭曲的地步。
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心理有问题的人。绮里晔同样也正常不到哪里去,鬼畜变态下流扭曲丧心病狂,天天喜欢用变态手段折磨她戏弄她,动不动上绳索上镣铐上鞭子上十八般调教道具,认识他三年以来没跟她温柔体贴好声好气地说过几次话。
但她再清楚不过地知道他对她的感情,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
而即墨缺跟绮里晔正好截然相反。表面上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直表现得像个再尊重她不过的绅士,但她却觉得即墨缺比任何人都要令她反感,属于那种永远不会成为朋友只能当仇敌的人,最多也不过是远远避开,一辈子都别打任何交道。
然而即墨缺的实力和段数偏偏并不比绮里晔和她差,不是那么轻轻松松想除掉就能除掉的人。她两次反算计即墨缺,最终都没能杀得了他,现在这次本来只差那么一点,可惜最后又是功亏一篑,让他逃回了西陵。
“即墨缺我不管。”水濯缨叹口气,“你想怎么样都行。”
即便即墨缺对她的确是真心实意,这也并非他违背她意愿囚禁她,屡次想要加害她在乎之人的理由。任何人想动绮里晔,哪怕这人爱她爱得感天动地,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绮里晔像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被即墨缺带走的那一天时间里,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那天晚上他被困在越风谷底下大半天时间,第二天下午才被千羽精骑挖开岩石救出来,和水濯缨碰头之后,立刻就赶往崇安处理光复派的事情,此后便是安公公劫持元真钰,元真钰刺杀他。两人从头到尾一直没有多少交谈的时间。
他只是大致了解了他不在时候发生的情况,知道水濯缨没有成功让即墨缺掉下悬崖摔死,被即墨缺给逃走了。但之前即墨缺和水濯缨在一起时候的细节,他还没有问过。
水濯缨哭笑不得:“他那时候正在尽力树立他在我心中的好形象,连我身上的匕首都没有搜走,能对我做什么?”
绮里晔哼了一声。
“那当时即墨缺为什么没有掉下悬崖?他拉住你了?”
“是。”水濯缨说,“我拉住网兜上的绳索,他拉住了我的衣襟,反而没有掉下去。”
“你身上不是有匕首么?直接把他手砍了不就得了?”
水濯缨心想绮里晔果然就是比她狠。她当时身上的那把匕首虽然太短太小,砍不了即墨缺的手,但直接往他脸上投的话,他又没有多少反抗能力,不用摔下悬崖就直接杀了他都能做得到。
但她当时还是没有想到这么血腥狠辣的办法,只用匕首去割衣襟,结果即墨缺比她要狠得多,直接便要跟她同归于尽。
“我没来得及。”水濯缨叹口气,“我手臂上的这道伤口就是这么来的,即墨缺用飞镖割伤了我拉着绳索的手,拖着我也掉下悬崖跟他一起死,后来是柳长亭赶到救了我们。”
绮里晔把她的手拉上来。她小臂上的那道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因为当时即墨缺的飞镖只是贴着她的手臂划过去,伤口虽然很长,但并不深,只是皮肉伤而已。有白翼的医术在,愈合得好的话,连明显疤痕都不会留下。
绮里晔望着那只包扎着白纱布的纤细手臂,眼中黑暗的戾气滔天翻滚,仿佛能够吞噬天地的恐怖风暴。
“让你陪他一起死……”他冷笑了一声,“他做梦,你只能陪着我一起死。”
水濯缨沉默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要是当时在下面拉着我的是你,你会不会自己松开手落下去,把活命的机会留给我?”
“那就看你了。”绮里晔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想自己活着,那我没有办法;但你要是愿意陪我一起死的话,哪怕我要下十八层地狱,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一起拖下去。”
水濯缨笑起来。
绮里晔的这个回答果然是他的风格,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
“像你这样的,下十八层地狱恐怕都不够,更深的十九层还差不多。但是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一起去的。”
绮里晔也勾起嘴角一笑,那笑容里面已经充满了妖异邪恶的气息,犹如魔界盛开的暗红色重瓣虞美人一般,美艳而剧毒。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下了床,径直便往寝殿后面的十九狱走去。
“十九层地狱这里就有,你现在就可以陪着我一起去。”
水濯缨:“……”
她为什么大清早的醒来要跟绮里晔说这么多话?为什么不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为什么要安慰他恢复他的心情?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
东越皇后其实一直是个男子,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扩散开来,在整个中原再一次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天下人的三观已经被东越皇后刷新过无数次,刷新着刷新着也就习惯了,无论做出什么惊世骇俗耸人听闻的事情来,都不觉得奇怪。这个消息除了轰动以外,也没有造成更多的影响,哪怕有一天再传出消息说东越皇后其实不是人类而是外星球派来的间谍,估计众人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绮里晔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姿态,紧接着便再次公布了他的娑夷人身份,并且宣布小皇帝元真钰退位,而他将会以东越皇帝的身份,正式接过东越的统治大权。
这两件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更加重要,但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像男人身份一样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在东越内战结束后的两年多里面,绮里晔一直在东越和其他两个国家内,搜寻流落在王公贵族官宦世家中的娑夷人奴隶。
他在东越的权势已经一手遮天,不必担心被人怀疑,寻找娑夷人的行动也不再在暗中秘密进行,而是半点都不客气地在明面上勒索抢夺。不少人知道东越皇后在找娑夷人,不敢得罪绮里晔,都只能主动将家中豢养的娑夷奴隶交出去,免得惹祸上身。
到了如今,几乎所有的娑夷奴隶都已经被绮里晔恢复了自由,现在暂时安置在皇宫中。
他做的这般大张旗鼓,毫不遮掩,自己本身的容貌又美艳得根本不似凡人,只有娑夷人能有这般惊世艳绝的美貌。这样一来,必然会有人怀疑他跟娑夷族有关系,只是以前不敢说出来而已。
至于登基为帝,那更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绮里晔灭了唐啸威之后,在东越早就不再有任何阻碍,其实两年前就完全可以赶小皇帝下台自己称帝。众人奇怪的只是他为什么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打算登上帝位。
东越帝位由一个娑夷人来坐,已经相当于改朝换代,也意味着元氏皇族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彻底消亡。
现在东越朝中的文官武将,已经没有一个是前朝留下来的老臣,几乎全在绮里晔的掌控之中。即便是一国的皇族颠覆,宗谱改换,对于这些臣子来说,他们也是连一声都不敢吭。
只要有绝对的权力,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改朝换代登基为帝,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准备的事情。绮里晔一向对这些正儿八经的仪式典礼之类没有兴趣,所有的相关事宜全部都给下属去办,他这个即将要登上帝位的人倒是比谁都要清闲。
水濯缨也不插手这些事情。她的问题就是,绮里晔成了东越皇帝,那她按理来说应该就是东越皇后。然而绮里晔创造的这个东越皇后的形象,已经太过深入人心,她现在更换进去,总有一种毁人家印象的感觉。
“其实我也不大想换。”绮里晔半躺在凤仪宫中房间里的美人榻上,懒洋洋地说,“我称呼爱妃都称呼习惯了,要是当皇后的话称呼什么?心肝宝贝儿?”
水濯缨一阵恶寒:“叫名字!”
绮里晔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个暗卫,带着一脸隐约的诡异表情,附耳在绮里晔旁边说了一句话。
绮里晔听完,满意地站起身来,朝水濯缨伸出手。
“心肝宝贝儿,跟我过来一趟,有好东西给你看。”
水濯缨:“……”
绮里晔带着她往寝殿里面走的时候,水濯缨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到走进了十九狱,看见十九狱中间那个巨大的物件时,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十九狱里面竟然多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笼子,通体由黄金包裹打造而成,造型跟之前绮里晔用来关她的那个金属笼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好几倍,也更加华丽精美得多。笼子上面镶嵌各种明珠翡翠,宝石美玉,装饰得金翠辉煌,表面还有精致繁复的造型雕刻,犹如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笼子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锦缎垫子,上面连着同样由黄金宝石打造成的锁链镣铐,里面居然还有一套像模像样的囚衣,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水濯缨看得眼角一个劲儿地狂跳。之前绮里晔假装把她关进笼子囚禁起来的时候,跟她在暗室里面真的啪啪啪了一场,而且是有为了演艺事业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啪得特别理直气壮,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欢爱痕迹全部都是真的。
只是之前那个金属笼子太小,只够关一个人,两人不可能在里面啪。当时水濯缨就注意到绮里晔一直在看着那个笼子,眼中带着惋惜的意味,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浓浓兴趣。
没想到,这丧心病狂的死变态从这笼子里面也能被激发出灵感,竟然特地再造出了一个啪啪啪专用的黄金囚笼!
绮里晔从后面抱住她,靠近她的耳边,声音魅惑而又邪恶。
“心肝宝贝儿,十九狱里的用具我们全部都试过了,这个黄金笼子是刚刚做出来的,你换上那套囚衣,我们在里面做一场怎么样?”
水濯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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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凉凉说的话最后一句,出自汉代文学家贾谊的《鵩鸟赋》,意思是世界就是个大炉子,命运是烧火的工人,阴阳是燃料,世上的一切都象在炉子中被冶炼一样。用来影射人活在世界上波折多多,水深火热,受尽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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