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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曼还当真没有撒谎,岑山诡医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要从陆地上回海岛。在这里正好能碰上,他们就不用穿过半个南疆再漂洋过海,算是运气好得爆棚了。
岑山诡医也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回过头,淡淡地望了水濯缨一眼,没露出任何认识她的表示,对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毫无兴趣,随即便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后面一道艳丽的身影掠过,绮里晔已经站在了岑山诡医的前面。
“请留步。”
这两人同样都是雌雄莫辨的绝色容貌,一个妖艳靡丽,一个阴柔诡谲,一个锦袍华裳,一个白衣如素。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看过去恍然有种美得令人晕眩的不真实感,就像是从一幅鬼手描绘而成的画卷突然活了,从里面走出来一玄黑一素白的两只千年画中妖。
“阁下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绮里晔的气质跟他有相似之处,岑山诡医对绮里晔的态度似乎还好些,至少有起码的礼貌。他十年前就已经在中原销声匿迹,自然是不认得绮里晔的。
“东越皇后。”绮里晔话说得很直接,“本宫千里迢迢为寻诡医而来,想请诡医出手医治一人。”
“是她吧?”岑山诡医朝后面的水濯缨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不治。”
虽然已经做好岑山诡医不好相与的心理准备,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被对方这么不留余地地拒绝,绮里晔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需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医治,诡医都可以提出来,本宫定会尽可能满足。”
岑山诡医突然玩味地挑了一下眉。他的眉形比绮里晔要柔和,颜色也要淡得多,青烟一般朦胧而缥缈,更带着一股阴柔诡异之气。
“若是这些条件里包括要你陪我一个晚上呢?”
水濯缨在后面差点一跤摔下去。这岑山诡医看着阴阳怪气,果然心理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从来都是绮里晔对别人说这句话,现在风水轮流转,也有他被别人要求陪睡的这一天。
赶紧到绮里晔旁边拉着他:“那就不必了,我觉得还是你的清白比较重要。”
岑山诡医笑了起来。他的阴晴不定是真正意义上的阴晴不定,笑的时候可以笑得十分明朗温和,没有一点诡异气息,犹如阳光万里的晴天一样,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阴霾和压力。
“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他对水濯缨说,“你的身体是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想要完全恢复到常人的健康状态,并不是不可能,但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无数的人力物力,还要我本人随时随地一直在旁边盯着。就算你们能满足我的任何条件,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条件能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耗时耗力。太麻烦,所以我不治。”
说完这段话,他又淡淡地转向了绮里晔。
“我听说过你的十八狱,也知道十八狱里面没有降服不了的囚犯。但我是医者,这一双手上哪怕只是肌腱受损了一点点,针灸的时候都无法最准确地下针;脑子哪怕有一点点不清醒,把脉的时候都无法觉察出脉象里的细微变化。我只要出一点点意外,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医得好她。所以,你还是别想在我身上使用暴力为好。”
绮里晔本来就没有想过用暴力来让对方就范。岑山诡医不愿意医治,他有的是其他办法来胁迫对方医治,哪怕手段再卑鄙狠毒,再低劣无耻他都不在乎。
但想要胁迫一个人,就必须知道这个人在乎的事物,现在他们对岑山诡医的了解实在太少,这倒是个问题。
不动声色道:“那本宫想先问一下,如果不医治的话,爱妃以后会怎么样?”
“爱妃?”岑山诡医略带诧异地望了一眼水濯缨一眼,“你们是什么关系?”
绮里晔再自然不过地:“她是本宫还未娶过门的妃子。”
水濯缨:“……”
岑山诡医再次笑起来,笑得比之前还要开怀。
“这倒是有点意思。你一个男人去当皇后,还要娶一个小姑娘当你的妃子,你娶她的时候,我还真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绮里晔男扮女装六年无人识破,竟然被他一眼看出,可见其高明之处。
岑山诡医继续道:“不医治的话,死一时半会儿自然是死不了。那个小子……”
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白翼。显然是一开始就认出了白翼,但是一点也没有表达出和对方相识的意思,白翼说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师徒情谊,看来是真的。
“……那个小子学过我一部分的医术,给你爱妃调理身体勉强够用,只要注意好好保养,正常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
绮里晔脸色微变:“一二十年?”
“二十五岁就是一道坎。”岑山诡医不紧不慢说,“这个年纪往上,她的身体会一天不如一天,调理得再好也不过是减缓这个速度。情况最好的话能活过三十五岁,不好的话可能三十岁都活不过,所以我说一二十年。”
他的判断和白翼以前做出的判断相差无几,只不过白翼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绮里晔没有回答,面容上的血色一分一分地消退下去,一股越来越重的寒意从他的周身弥漫出来。水濯缨忍不住去拉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像死人一样冰凉冷硬得可怕,肌肉却绷得死紧,仿佛要把她的手攥碎在手心。
岑山诡医说完了,也不管绮里晔等人的反应,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浓荫蔽日的幽暗树林中。
绮里晔站在远处没有动,水濯缨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担心,想说岑山诡医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理。而且十年二十年时间,都够发生多少事了,没准还能出第二个比他更厉害的神医也说不定。
但她还没说话,绮里晔对着岑山诡医离开的方向,森然一声冷笑。
“他不想治就不治?……本宫总会有办法让他治!”
……
伽印族,大寨。
大寨的规模大得多,房屋也比周围的小寨子像样不少。大寨正中央有一座三层高四间宽,算得上是华丽气派的大型建筑物,构造复杂,外面的着色格外鲜艳繁多,并且是整个大寨里面唯一一座大部分使用石材的建筑。
南疆全是森林,几乎见不到什么石材,房屋上使用的石材越多,就说明房屋的主人地位越高。这里是伽印王的住所。
岑山诡医走到大寨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暗的傍晚,大寨里面正在四处点起灯火。黄色的火光在苍茫的暮色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周围渐渐从昏暗再次变回明亮,景物从模糊再次变为清晰。光影交错间,竟然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什么人?”
大寨门口是有士兵把守的,一见有陌生人走近,立刻疾言厉色地喝住对方。
“不得无礼,这也是我们的族人。”
一个极有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来,大寨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这男人依从伽印人普遍的着装风格,身上衣服穿得很少。下半身一条花纹斑斓不知是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裙裤,皮毛毫尖灿烂,在火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上半身什么也没有穿,只是挂了无数大串小件的沉甸甸的装饰品,黄金、蜜蜡、玛瑙、琥珀、红宝石……奢华无比,一动起来就是琳琅脆响,满目生辉。
男人的外貌和岑山诡医恰好是两个极端,充满了再明显不过的雄性气息。一身蜜色的肌肤暴露在外,身材修长健美,带着爆发性和力量感,肌肉线条清晰流畅,个子比岑山诡医高出足有大半个头。
一张面容俊美如雕刻,轮廓刚硬深邃,五官极有立体感。那种俊美和温雅柔和的中原男子不同,是野性而强悍的俊美,甚至能感觉到能够将人灼伤刺伤的热度和锋锐。
这是伽印族的王,夙沙羽。
夙沙羽站在那里,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猎豹,对着岑山诡医勾唇而笑。
“晏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