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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东城东,东湖,水军营寨内鼓声阵阵,驶出的大量战船依据鼓声指挥在列阵,中军楼船之上,开府将军来护儿正在发号施令。
在他身后,黄州总管宇文温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四周战舰聚集,今日水军操练,他特地来巡视,是为了解水军情况,也是为了激励士气。
说实话,他对这个时代的战船不是很看得上眼:风帆战舰的极致,是一级风帆战列舰。
三层炮甲板、搭载火炮超过一百门,数十吨火药以及一百多吨炮弹,船员八九百人,续航能力至少半年,一艘船就是一个堡垒。
浩瀚的大海上,双方舰队相互抵近炮击,雷鸣声中硝烟弥漫,呼啸而过的实心弹、链弹、葡萄弹,激起无数血雾和木屑。
好吧,现在没有火炮,水战利器是拍杆,威力也是不错的,发拍一旦命中,小一些的船也会被拦腰打成两截。
没有火炮的时代,水战一样血腥,除了大船发拍和火攻之外,水战的主要模式就是接舷战,双方士兵肉搏。
战船化作火团,火光之中人影晃动,敌我双方持刀互砍,鲜血染红水面,浮尸满江顺流而下。
宇文温浮想联翩,被鼓声震回现实,他看着湖面上的船队,心里颇为高兴:建功立业,就靠你们了!
在长江流域作战,没有水军是不行的,黄州总管府作为周国对陈作战第一线,首先要解决陈国水军主力,才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他既然舍得烧钱练兵,那么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水军将士的待遇不错,而战具同样十分精良。
“精良”二字,不是嘴皮子说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落实到位的,陆战武备看战马和铠甲、刀矛和弓箭等各类战具,水战看的就是战船。
无论是水军还是海军,要想打胜仗那么就少不了作战船只的作用,所以水军装备精良与否,就看战船。
这个时代的水军,根据作战需要的不同,分为几类船型,虽然没有大航海时代的风帆战舰那么大的威力,但摆开阵形也很宏伟。
第一种船型是楼船,顾名思义是船上有楼,一般是三层,列女墙战格,树旗帜,开弩窗矛穴,置抛车垒石铁汁,状如城垒。
三国末年,晋龙骧将军王濬伐吴,造大船,周长二百步,上置飞檐阁道,可奔车驰马,可见楼船的身形有多大。
但是缺点不是没有,首先是调头不便,而这种船的重心偏高,加上每一层船舱上都有士兵,更是导致头重脚轻,所以需要沉重的石头或者铁锭压舱。
即便如此,在江上行驶之际,如果忽遇强劲的横风,此时的楼船也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现代的长江上,仍然有游轮于强风之中倾覆的悲剧发生,古代的楼船,更是无法摆脱这种危险。
即便如此,水军之中不能没有楼船,因为就是需要这样威风的战舰鼓舞士气,以张形势。
第二种船型是战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大舰,船舷上设中墙,半身墙下开掣棹孔,舷五尺,又建棚与女墙齐棚上,又建女墙重列战格,船的前后左右树牙旗、幡帜、金鼓。
凭借巨大的船身,可以直接撞沉小船,也可以凭借拍杆发拍杀敌,还可以撞入敌阵,船上的士兵与敌军展开接舷战,是为强舰冲击。
这种船不拘泥于一种造型,名称也很威风,什么“青龙”“金翅”等不一而足,当然大型车船也是其中一种。
前两种是大型主力舰,威力巨大但船速慢,所以还需要第三种船只作为协助:蒙冲、斗舰。
蒙冲、斗舰,以皮革蒙覆其背,两相开掣棹孔,前后左右开弩窗矛穴,敌人无法轻易接近,矢石不能击破,他们的速度和战斗力都很均衡。
或者充当先锋,拖着火船接近敌军船队后纵火放船,或者拦截对方的火船,亦或是与对方的快船厮杀,避免其骚扰己方船队。
这种船的速度较快,又能承担多种战术任务,所以是水军的常用战船。
又有走舸,亦如战船,舷上安重墙。船员大部分是棹夫,通常选精锐充当,走舸速度比蒙冲、斗舰还快,往返如飞,乘人不备偷鸡摸狗纵火,或者为己方船阵补漏救急。
第四种是小艇,是船队中速度最快的船,通常用来传令或者充任斥候,作战时前出船队作为哨探。
得益于新旺的林业、冶铁业,黄州总管府不缺木材、铁钉,甚至连用来挡火箭的生牛皮,都有价格低廉的生猪皮替代。
加上各种水力木工作坊的加工能力,水军作战所需的各种类型船只,宇文温已经为黄州水军攒了许多,没有偷工减料,没有虚报船只数量。
有了战船,还得有精锐的水军士兵,所以此时在东湖操练的便是轮训之水兵,当然其中大半是新兵。
周军已攻入蜀地,隋国没几天好活了,接下来的平陈之役,宇文温就要靠手里强大的水军突破天堑。
从古至今,长江都担得上天堑之名,没有强大的水军就别想拿下江面控制权,过江的军队迟早要断粮投降。
周国在长江南岸只有鄂州一个立脚点,想要再进一步,水军的规模就不能小,为了日后打胜仗,所以黄州总管府的水军常年勤奋操练。
操练的水域也有讲究,在大湖里操练比较方便,尤其练习排列各类阵型,需要在水流平缓的水域进行演练,待得将士们熟悉后,再到大江之上实操。
虽然水军成军多年,但出于多方考虑,水军日常操练都在湖泊中进行,平日里打渔也容易,顺便解决伙食问题。
东湖南侧临近长江,陆地距离很近,当年周、陈两国水军于峥嵘洲大战时,陆上行舟处的地段已经开凿水渠,可以让各类船只往返东湖和长江。
即便是身形巨大的楼船,同样能从水渠进出,当然为了避免拥堵,水渠分东西两条,都是够宽够深。
东湖出长江的两条水渠,都有江中沙洲——伍洲做屏蔽,而伍洲戍亦有水军营寨,是为江防要地。
故而东湖-伍洲水寨,是黄州水军的重要据点,承担着新兵的操练职责,连带着配套造船场,随时可以增援长江上、下游两个方向的友军。
上游,陈国的巴、湘水军一旦顺流而下进犯周国鄂州夏口,那么停泊在黄州东湖-伍洲的船队可以往上游增援,与驻扎鹦鹉洲的鄂州水军协同作战。
下游,陈国江州水军若进犯蕲口,那么黄州的这些水军船队可以顺流而下,会同驻泊西塞山的水军战船,和陈国水军决战。
正是因为这样的布局,黄州总管府的水军主力分三个地方驻泊、训练:鄂州夏口鹦鹉洲,黄州巴东郡东湖-伍洲,鄂州西塞山对岸策湖。
鹦鹉洲为长江之中的沙洲,水军在此驻扎、操练,是为了能随时出战,避免上游陈国水军偷袭时,水军还在某个湖里操练,一时间出不来。
西塞山自古为江防要地,位于长江南岸,而其北岸的大湖,据说当年三国时江东小霸王孙策于此操练水军,故而得名策湖。
蕲口在其下游,而陈国江州更是在其下游将近两百里外,陈国水军想进抵西塞山水域得逆流而上,其耗时之长足够策湖里的周国水军战船入长江备战。
有这三个要地扼守长江中游江面,宇文温觉得江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又看看眼前规模庞大的船队,他更是志得意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稳如狗!
宇文温拿着千里镜四处张望,转到南侧伍洲水域时定住了。
在千里镜的视野里,他在江面上看见了三艘船,那是离家出远门的游子,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