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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忽五年就过去了,日子过的可真快......宫里李渊时留下的旧人放出去的也差不多了,宫中杂役可以从长安,京兆召入,可采选之事已是一拖再拖。
明年要不要进行一次大选?”
采选的事情至此已经拖了差不多两年,李破对此明显不太关注,弄的臣下们也疲了,想起来了就在皇帝面前叨咕几句,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没有谁会极力推动此事,尤其是宫中的宦官未曾有人受宠,得有权势,采选的事情在宫中呼声就不高。
内外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人上心,哪能办得成。
李碧现在就有些迟疑,明年要修宫宇,再要进行采选的话,是不是会有人说皇帝眼见天下安稳了,便开始寻欢作乐?
这样的名声对于皇帝来说可不友好,而且容易带坏风气。
果然,李破道:“再等一等吧,宫中看着还好,只是少了些人使唤罢了,也不碍什么,等过了这阵再做道理不迟。”
李碧对此倒是有点想法,“前些时新罗进献了几个女子入宫,看着还好,如今外邦之人纷纷入唐觐见,不如让他们进奉一些女子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李破看着妻子就笑,心说你这个想法很别致啊,异域风情最是让人心动......我是不是得感谢你一下?
心里觉着挺高兴,嘴上却习惯性的矫情道:“你这说的,我又非贪图美色之人,如今长安城中在背后嘀嘀咕咕的人已是不少,你还想把我的名声传到外邦去?”
李碧露出八颗牙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与外国联姻向来不是小事,名声不名声的哪能计较那么多?夫君儿女尚幼,又没有那么多的兄弟姊妹,可不就得自己担着?
无论魏晋,还是五胡诸国,以及前隋,宫中都有一些异族女子侍奉,唐宫如何能外?不然岂不显得逊色许多。”
李破想了想,“无奈”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那我就让人琢磨一下,唉,能者多劳,古今身不由己者,皆如是也......”
于是殿中又响起了夫妻两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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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倭国降人被解送到了长安。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一行千多人顶风冒雪迤逦进入了长安城门。
大冬天漂洋过海,跋涉千里的一路走过来,三百多人的倭国降人到此已去六七,只剩下了一百多人活着到达了目的地。
身体最为强健的青年男女熬了过来,老人和孩子差不多都死在了路上。
也就是护送他们过来的人觉着人都死了不好交代,不然的话到了长安估计也就剩下小猫两三只了。
押送他们的军兵一路上已经换了五六茬,如今的都是潼关守军,二百多里路,也被冻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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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宫促麻从母亲越来越冰冷的怀抱里露出头,喷出一口白气,哆哆嗦嗦的又往母亲的怀里挤了挤。
她是上宫尾张家的幺女,如今队伍当中仅剩的两个孩子之一,今年只有五岁。
第一批被解来长安的主要是倭国上宫氏皇族,他们的亲戚也被李靖陆续搜罗出来,作为第二批送来中原。
李靖没怎么考虑季节的问题,这些人死不死的他不在乎,只要其中有一二去到长安,让人看一看也就得了,反正东征将士的功劳也跑不了。
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就是覆灭倭国,功劳尚小,再有就是远在海外,他也不可能派遣兵卒押送这些人回去献捷,也就不用多费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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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宫氏在倭国无疑是个大家族,从飞鸟氏族崛起之后,他们就把控着倭国王权,至今有个四五十年了。
无论是上宫氏还是苏我氏,物部氏,当年都是和氏大王的家臣,算起家族历史来,年头其实不比中原的那些老牌世族短上多少。
如今上宫氏算是遭了难,被李靖几乎连根拔起,按照他们保留在平京的家谱在搜寻,除了田村带着些人逃入山中,其余没什么漏网之鱼。
从岛上启程的时候,还是女子居多,走到了长安,男人便比女子多出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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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宫尾张是推古女王和异母兄敏达王的儿子。
父母是近亲,上宫尾张自小身体就弱,从倭国启程还没到对马岛,上宫尾张就死在了路上。
上宫促麻还小,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她的母亲是苏我氏的女儿,和尾张其实又是近亲。
没办法,倭国的氏族把控权力太久了,阶层一直处于固化状态,他们还不愿意跟外人通婚,要保持血脉的纯净,也没有伦理一说,到了如今近亲通婚的比比皆是。
各个家族往上面数,几乎都是如此。
比如说上宫尾张的长女就嫁给了圣德太子,可圣德太子其实是推古女王的外甥,因为他的母亲是推古女王额田部的异母妹,但从皇室论又可以说是她的侄儿,因为圣德太子的父亲是敏达王的堂兄。
那上宫尾张的女儿可不就是圣德太子的侄女兼外女嘛。
另外上宫尾张娶的是苏我屋田,按照血缘来说,那他娘的是上宫尾张的姨母。
这种骚操作可是让新罗和百济都相形见绌了,不是那边没有,而是真的没倭人这么生性。
所以尾张只有女儿,没有儿子,他的兄长竹田也是早死,没办法,这血脉太过纯净,竹田受不住了。
更狗血的是,尾张身体那么弱,还生出了这么小的一个女儿,身体健健康康,真不好说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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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宫促麻只稍微露了露头,就又钻了回去,紧紧的靠住母亲,汲取着不多的温暖,嘴里哼哼着冷冷。
她的母亲机械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嘴里不停念叨着,“到了,我们到了。”
也不知是念给女儿听的还是念叨给自己听的。
这已经比之前上岸之初好了许多,那会倒还不算太冷,大家却都在拿脚丈量着中原的土地。
直到过了洛阳,他们才换乘马车。
但那些如狼似虎的唐人士卒在外面受着风寒,脾气极其暴躁,不时就要在降人身上找补找补,于是又死了不少人。
也就是过了潼关,护送的兵卒才收敛了起来,因为长官们害怕到了京师没法交代,不容许再死什么人了。
鸿胪寺的官员缩着脖子,带着羽林军的士卒接管了车队,并引着车队去到鸿胪寺的驿馆。
如今这里可不是以前了,热闹的很。
突厥王庭常驻长安的人嫌这里太过简陋,加上之前被惩治了一番,于是搬出了驿馆,在左近赁了一处宅邸,作为突厥王庭设在长安的联络处。
因为两家关系日渐缓和友好的缘故,朝廷对他们有所照顾,可你要是妄想享受治外法权,还是不要做梦了。
现在鸿胪寺的驿馆当中,西突厥的人在,新罗的人最多,吐蕃降人暂时也都安置于此,年末赏功之后他们可能会搬走。
因为毕竟囊聂是主动来投,算是于大唐有功,必须表彰一下,封个爵位,在羽林军中领个闲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嗯,总的来说这里的人已是不少......
只是倭人因为是降人的关系,到了这里可得不到什么优待,全部被看押在了一处,**合适的时候,作为献捷之用。
不过对于倭人而言,却是死里逃生,看到送上来的热汤的时候,各个泪流满面,匍匐在地上不住叩首。
倭人向来有觉悟,挨打了就立正站好,等他们跟你呲牙的时候,你就得加小心了,他们从来不缺兽性,只缺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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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头散发,瘦的已经不成人形的苏我屋田护住了女儿和汤碗,用凶狠的眼神斥退了几个家族中的男性成员。
这才拨拉着女儿往上凑的脑袋,大口的喝起了热汤,死的人太多了,她要活下去......
直到喝剩一个汤底,她终于不再哆嗦了,才把汤底喂给哭的有气无力的女儿。
又有人送来了稀粥和腌菜,倭人们眼睛都绿了,只是在来人的呵斥声中,不敢肆意抢夺。
苏我屋田和其他人一样,伏下身子,不住的叩拜。
这已经不关礼仪,而是成为了他们的本能反应。
这个时候的倭国王族中人,就算脑筋再是活络的那些,也被中原的冬天冻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工夫考虑什么未来,先得活下来再说。
几个鸿胪寺的官员忙碌了起来,给倭人分配着住宿的屋子。
一百来人,各个蓬头垢面,知道的这是倭国降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乞儿。
鸿胪寺的人捏着鼻子游走在倭人中间,把男女分开,弄了几个大木桶,给倭人洗洗涮涮,先把这些降人弄出个人样来,别给这里带来什么疫病。
折腾了老半天,才把这些人驱赶进一间间屋子。
鸿胪寺的官吏被累的腰酸背痛,要说他们见到的降人也不在少数了,可像倭人这么凄惨的这些年还真没遇到过。
准备的明显不太充分,听说还有第二波,大家都是叫苦连连。
不过对于亡国之痛倒是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