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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6章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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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迁都洛阳,造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关西世阀和河南世族产生了一定的融合。

    因为前隋朝中很多人都不是正经的洛阳人,迁都之后便随皇帝一起到了洛阳,并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于是后来很多回到关西的前隋旧臣跟人说起的时候,都用寄居洛阳来形容那段经历。

    杜淹就是其中之一。

    而关西人在跟晋人的战争当中被敲的满头是包,关西世族的实力在这场战争前后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比如说渤海高氏换了几任阀主,独孤氏也是如此,陇西李氏就更不用说了,兴盛一时之后面临的是一地鸡毛。

    诸如宇文氏,陈氏,元氏都日渐没落。

    这些家族都是关西顶尖的大阀,出过皇帝,和前隋皇室关系密切,不管他们来自何方,都已经深刻的融入到了关西世阀当中。

    到了大唐开国时节,他们的衰弱已是显而易见。

    说起来,他们其实还算不上关西世族的中流砥柱。

    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才是如今关系门阀的根源所在,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关西建立起了自己的家族,将关西大族聚拢在他们的身边,形成了后来席卷天下的关西政治军事集团,其影响一直绵延至今。

    元氏,宇文氏,杨氏,李氏,之前能够主掌关西的这些家族都是他们的后裔,上百年的时间,他们将自己的根系深深的插(和谐)入到了关西的每一寸土地之中。

    在面对河北,山东军事集团的时候,他们众志成城,攻势如潮,在当年统一天下的进程当中,他们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深陷隋末战乱之时,他们依旧屹立不倒。

    可在跟崛起于晋地的晋人军事集团的战争当中,他们却是一败涂地,在那近十年的战争中,关西世阀子弟死伤狼藉,实力受到了重创。

    这里面原因有很多,从杨广第一次征伐开始,关西子弟在辽东吃尽了苦头,当杨广发起第二次,第三次攻伐高句丽之战的时候,关西世族子弟开始大规模逃避兵役。

    当时关西人不可一世,倚仗的便是关西兵甲雄强,八百里秦川尚武成风,可逃避朝廷征募……却是在根本上动摇了关西尚武之风气。

    比如说当年李破随军去辽东的时候,那还是第一次北征,关西子弟表现的非常踊跃,可李建成作为李渊的长子,却只负责押运粮草,丝毫没有去辽东抛头颅洒热血的意思。

    而窦诞作为兵部官吏,在李建成劝说之下,并未随军去到辽东,而是借故回去了洛阳。

    你可以说他们高瞻远瞩,不看好杨广亲征辽东之举,可换个角度来说,就是关西世族子弟有了避战之心。

    对于以军功起家的关西大阀来说,足可以称之为不肖子孙,再也谈不上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的关西豪雄。

    当这些人耍起了小聪明,那么其他人必然是有样学样。

    而江都之变其实又给了关西军事集团重重一击。

    江都骁果全都是关西人充任,却吊死了自己的皇帝,然后纷纷逃归关西,你可以说时局如此,并不关关西人什么事,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干过此类事情。

    但话说回来了,从此也可以看出关西人心离散,再不复往日雄风矣。

    此辈聚于李渊旗下,对付李轨,王世充,萧铣等辈足矣,可当他们遇到起身于边塞的李破的时候,便也力不从心。

    大规模逃避兵役的关西世族子弟在跟晋人的战争当中,连战连败,可以说输的是一点也不冤枉。

    ……………………

    关西世阀的衰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并非是一场两场战争决定的。

    从大业初年,关西世族来到了巅峰时期,所谓盛极而衰,接着便是走上了下坡路,杨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能低估。

    他无疑是动摇关西世族根基的罪魁祸首,同样他也动摇了大隋的统治基础,造成了隋末战乱的局面。

    其中功过也就不用说了,皇帝在削藩,压制权臣,党争的过程当中玩脱了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杨广的脑洞确实比别人大上很多罢了。

    ………………

    总的来说,大唐开国之后朝堂上的政治格局受此影响颇多,致使像杜淹这样的出身关西世阀,却又和洛阳门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人在回到长安后如鱼得水。

    他们既能得到关西世族的认同,又能和洛阳门阀说上话,游走于其间,在关西世族受到压制,洛阳来人又不太能找到自己位置的今日,于两边你情我愿之下,起到了皮条客的作用。

    他们努力对抗的也正是晋人功臣集团,苏亶则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可苏亶却又出身武功苏氏,正经的关西世族……

    嗯,这关系确实乱的很,也不怪苏亶对杜执礼的行止嗤之以鼻。

    ………………

    如今杜淹为礼部侍郎,想要调任户部……表面上看倒也平常。

    毕竟户部是正经的职权部门,比礼部权力要大的多,从礼部到户部别看是平级调动,实际上则算是晋升半级。

    可苏亶深知朝局,之前礼部尚书郑善果被夺职流放,李纲,刘洎两位入主礼部,杜淹的位置便尴尬了起来,这才是他求调户部的主因。

    ………………

    苏亶没等多久,杜淹便到了。

    杜淹五十多岁年纪,相比之下苏亶则正在年富力强之时,两人相见,杜淹却还得是以下官之礼见之。

    两人见面笑呵呵的先虚伪的寒暄了几句。

    杜淹道明来意,开春朝廷要祭祀天地,太常寺那边自然是由太常寺卿宇文儒童主持,礼部这边则归杜淹负责,他这次来就是跟户部沟通一下。

    苏亶就笑,“杜侍郎来的正好,年前时诏令已至户部,一应事宜户部自然旁无责贷,可最终还是要以太常寺为主,礼部为辅,户部也就是从中办些杂务。

    只要太常寺和礼部有所指派,户部尽都无话可说,还劳杜侍郎亲自跑上一趟,惭愧惭愧。”

    杜淹抚须而笑,脸上的褶子都散开不少,估计是觉着苏亶还算尊老,顺着这个话头他便说道:“户部向为六部之首脑,政务繁重,俺也是怕尚书太过劳碌,无暇顾及其他而已。”

    倚老卖老,给点颜色便不知自己是谁了吗?苏亶心里骂了一句。

    杜淹话说的虽然委婉了些,苏亶知道他这意思是想借此机会跟自己说一说户部侍郎缺职的事情。

    他只做不懂,笑着道了一句,“杜侍郎可不敢如此说吧?裴尚书若是听闻许是要跟咱们讲讲道理。”

    六部之首脑向为吏部,只不过因为战乱的缘故,户部和兵部日渐权重,可当战乱平息下来之后,吏部便是无可争议的六部之首。

    因为它掌握的是人事大权……

    杜淹皮笑肉笑的道:“裴尚书如今可顾不上咱们这点闲言碎语,年前俺向他举荐刑部员外郎郅怀道为户部侍郎。

    他还跟俺说,前些时官考首尾颇多,受人诟病,御史屡屡参劾,让吏部上下如履薄冰,俺还劝了两句。

    唉,今年礼部许就要开科取士,那和官考也没甚区别,俺也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啊。”

    你可真会说话,苏亶又不是没跟裴世清相处过,对裴世清的为人还是清楚的。

    就算两人都是前隋旧臣,也没那个交情唠叨这些私话。

    至于向裴世清举荐郅怀道,那倒是有可能,可吏部给的户部侍郎备选名录上根本没这人,看来这位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这是觉得我不敢去跟裴世清求证吗?

    心里腹诽不已,苏亶继续装糊涂,“说起来,科举在即,礼部准备的如何了?此事即成诸公将为天下之师,广有徒众,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啊。

    怎么到了杜侍郎嘴里便成了这般模样?莫非畏难不成?此话到俺这里也就算了,若是传了出去,郑尚书便是前车之鉴,杜侍郎还是慎言为好。”

    试探了两句,却猛的挨了一棒子,杜淹并未被吓到,他只是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苏亶,嫉妒了一下对方的年轻之外,也就只剩下了感叹。

    武功苏氏运气是真好,祖孙都能把紧各朝的钱袋子,如此长盛不衰,着实令人羡慕。

    简单几句对答,杜淹已经明白了苏亶的心意。

    年轻人不想让老家伙来户部指手画脚也在情理之中,杜淹没什么恼怒的情绪,为官多年,这点挫折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过年的时候去拜访了裴世清,两人聊的确实不错,年末的时候吏部侍郎张锐病了,裴世清去探望了一下,病的不轻,来年吏部侍郎可能就要缺职。

    户部侍郎这边卡在了尚书省,裴世清暗示他会举荐杜淹来补吏部侍郎之职,不成的话便去中书。

    几手准备下来,在户部碰了钉子也就算不得什么。

    苏元宰年轻气盛,他来了户部也不好共事,何必自讨没趣?这个账先且记下,别以为是皇帝近臣便能耀武扬威,早晚都得让他知晓老臣的厉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