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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宜干过的蠢事有很多,不用一一列举,这是一个自以为是,却又非常无能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今天则再添一桩公案。
高纶这样的人不是不能死,这年月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可能落入朝不保夕的境地,时至今日,皇帝死的也不只一个两个了,何况一个高纶?
家世再是显赫,随随便便也就掉了脑袋,只是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脖子已在刀口之下而已。
是的,高纶可以死,却不能死的这么稀里糊涂。
大贵族们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的族人,他们的姻亲,他们的朋友,等等等等,一个牵扯两个,两个牵扯四个,看到的地方有他们的根基,看不到的地方则有他们的枝叶,这就是门阀。
就像是秦王李世民杀独孤怀恩就很突然,闹的一地鸡毛,以秦王之尊,差点都无法收场,遑论是一个姜宝宜了。
而今正是非常时刻,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高纶一死,既无多少前因,又没有做什么准备,高纶就这么死了,那还了得?
贵族们怕的就是这个,他们可不管高纶是不是自杀,只知道你左武卫府围了人家府邸,然后人就死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里面,城中已是谣言四起,很多人都明里暗里诉说着李氏的暴行,同时恐惧在人们心中快速的滋生成长。
李渊想要逼迫大家与城同存,上城墙去跟敌军拼命。
只要稍有怨言? 就会被抄家灭族,左武卫大将军姜宝宜就是李渊手中最锋利的屠刀,你是没见? 高纶可是被砍成了肉泥……
李渊已经命人看住了城中各处要害? 一旦敌军入城? 他就会命人纵火焚城,让大家给他李氏陪葬。
城中粮仓已无多少粮草,都被那些贵人们运到了家里? 昨晚俺还见过有人王皇城里运粮食? 那一车车的,也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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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四起间,各种各样的说法纷纷出现? 高纶的死就像一个催化剂? 轰的一声点燃了火药桶。
而另外一边的张满也没闲着? 率人去捉许世绪? 张高平两人? 可许世绪? 张高平两个事先就得了“风声”,张满率人到时,两人已逃走多时,张满遂空手而还。
张满寻到姜宝宜的时候,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早已蔫了? 满脑袋的官司? 还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正打算去宫中向皇帝求救。
张满听说高纶死了? 也是目瞪口呆,他可真没想到,高纶那样的人还有自杀的勇气? 在他看来,京城中的贵族贵则贵矣,但要说骨头硬,却还得数边地儿郎。
当然了,这瞒不了多久,他跟随姜宝宜很多年了,姜宝宜左右近卫皆其部属,只稍一留意就能觉察出不对。
等他知晓是姜宝宜先动了手,把高纶给砍死了,然后还杀了些高纶的朋友,在高氏府邸纵火,伪装现场。
即便心怀鬼胎,张满也是被这种操作弄的没了任何的主意。
本来他回来是准备挨骂的,可在高纶被杀这件事发生之后,他那点事情根本不在姜宝宜考量范围之内了。
姜宝宜的无能在这会表现的清晰而又明确,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像许世绪,张高平这样的首义元勋就算没多少实权,但他们的心思和手段可不是高纶那样的败家子能比的了的。
他们的朋友更非酒肉之交,都是能做出大事来的人,一如当年敢跟唐公起兵南下,胆气不壮怎么行?
这个时候左武卫府左领军刘君雅给姜宝宜出了个馊主意,大意是高纶阴谋叛反,罪行昭昭死不足惜,怕的是众人趁机作乱而已。
现如今我左武卫府掌京师防卫,领各部兵权,不如召各部领军前来卫所议事,心中没鬼的人自然也就来了,有鬼的人也不会出现。
到时有了借口,正好除掉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其余众将定会以左武卫府马首是瞻,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之下,内平祸乱,外御强敌,嘿嘿,之后将主升迁之时可不要忘了俺们啊。
好吧,就是这个调调……唯恐天下不乱,当世的将军们多数都是这么个德性,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
一旦握紧了兵权,内里敉平骚乱,外面赶走了强敌,然后呢?是不是就能巴望一下其他什么了?就算再不成,咱也能当当董卓啊,曹操啊什么的吧?
姜宝宜正六神无主间,立马就心动了。
这实在是个馊主意,连张满都瞧出来了,姜宝宜却还不自觉,甚至觉着这个主意很不错呢。
他没觉着自己威望不足,更没觉着逼着大家伙站队在这种时候是有多危险,嗯,他本就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
不然的话当年在介休也不会跟张伦闹别扭,在李神通麾下的时候,也就不会想夺徐世绩的兵权。
他一向的作风就是大胆进击,然后……交给别人来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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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宝宜尽情施展他的“才能”的时候,皇帝李渊也没闲着,你当他又用错了人吗?这次还真就不是。
李渊年纪老了,性情越来越暴躁倔强,渐渐听不进别人的话了,不然也不会时常就跟李二吵上一架。
可你要是认为李渊老了,牙口就不好了,眼睛也瞎了,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渊虽已年逾六旬,可还开得了硬弓,射得中箭靶,骑得动快马,而年初的时候,还让后宫的妃子怀上了身孕,你说人家牙口好不好吧。
人家的眼睛也绝对没瞎,上次跟裴寂喝醉在寝宫之中,等酒醒了,便将京师卫戍之权交给了左武卫府。
平阳公主李秀宁入宫的时候还抱怨过,为什么不让她来领千牛卫,或者是骠骑,鹰扬两府,姜宝宜那个草包怎能当此重任?
李渊当时动了怒,将李秀宁赶了出宫。
这两日呢,也许是李渊后悔了,便派了很多的宫女太监去平阳公主府听用,赐下了不少的金银财帛,国库里面的贵重东西,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进了平阳公主府。
看上去就差亲自到公主府给女儿赔不是了。
大小朝会都停了下来,只召长孙顺德,窦琮等外戚,以及李瑗等李氏亲族商议了几次,也无人知道李氏这种内部会议商讨的到底是什么。
皇宫,甘露殿。
得知姜宝宜召各部将领前往左武卫府议事的消息的时候,李渊正在安坐读书,比李靖差了一点的是没有狗子相伴,可消息却比李靖灵通了百倍不止。
李渊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见喜怒,和前几日相比,他脸上的纹路好像又深刻了许多,只是眼神却不见了之前的焦躁和愤怒,看上去很是平静。
他的眼睛有些浮肿,因为这些时日几次垂泪,最近的一次是昨日里,城外的敌人举着天策上将府的战旗在那招摇。
据说战旗破碎,还染着血,大家众说纷纭,李渊则是老泪纵横,虽然李世民打小就不招人喜欢,可毕竟是他李渊的骨血,又是他最出息的一个儿子。
如今不管是为敌所获,或是为敌所败,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只要一想到心高气傲的李家二郎狼狈的样子,他就心如刀绞般难受。
“来人,诏齐王入宫来见。”
齐王李元吉匆忙而又狐疑的入了宫,甚至破了宫中不得骑马的规矩。
李元吉现在很忙的,他正在召集私兵,将藏在各处的兵甲都取出来,同时也在派人打探着城外的动静,哪里兵多些,那边兵又少些。
好吧,瞧这个样子恐怕谁都能猜得到,逃窜专家,齐王李元吉再次准备出逃了。
这也不怨他沉不住气,别人在城破之后也许还能投效新主,唯他李元吉不成,这并不光因为他是李渊四子,陈叔宝那样的家伙都能委曲求全的存活下来,他一个皇帝的儿子只要肯放下身段,活下去也应该不算什么?
但别忘了,当年他在晋阳的时候可没干什么好事,不但把晋阳王氏给得罪死了,另外怕是汉王李破也在惦记着他得项上人头呢。
毕竟他那会年轻气盛,得意忘形之下,曾说过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比如说代州总管李定安的妻子甚为美貌,很想见识一下云云。
他不知道李定安记得不记得,反正他自己是记着呢,于是准备拼死逃出去,至于往哪里逃,自然是蜀中了。
他也得罪过屈突通,可不敢去跟西北的屈突通见面。
正在一心为小命奔忙的时候,竟然父亲召他入宫,犹豫再三,他准备来见父亲最后一面,过后大家各奔东西,遥祝安好即可。
到了甘露殿,迎接他的是一桌丰盛的酒菜以及一个满脸慈祥的父亲,看到这个情景,齐王李元吉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跪倒在地便给父亲磕了几个响头。
李渊招了招手,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莫要作那女儿态,来,赶紧起来,陪为父饮上几杯,就算是为父为你践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