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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意识到自己的帕子可能落在安阳郡主府上时, 他下意识的就想派人将帕子取回来。
然而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顾清冷静下来后,决定等下回再去给武安侯世子上课时,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一问。
毕竟只是一条帕子罢了,若是他就这样急匆匆的去问,反而令人生疑, 追究起帕子的来源, 只会暴露他和沈惜的关系。有心要查他初进京时的事情简直轻而易举, 有些事越描越黑,对他和沈惜都不好。
况且如今沈惜的身份不仅仅是永宁侯夫人, 还是圣上亲封的平宁县君, 又有卫国公服这个外家做靠山,又于辅国公府有恩, 真的有流言蜚语时, 沈惜倒伤不着什么。
反观他眼下虽在别人看来是今上面前的“红人”,算是鱼跃龙门平步青云。可实际上他并无根基, 当时庆国公府一心拉拢他,只是他还么糊涂到贪图捷径就被蒙蔽了双眼。太后表面上深得圣上敬重, 可实际上圣上正在暗中架空庆国公府。如今圣上春秋鼎盛之年,搭上太后的这条船, 无异于自绝生路。
这也是为何后来安亲王拉拢他, 他仍是咬着牙拒绝的缘故。常玥成了安亲王的侍妾,虽然非安亲王所愿,到底别人看着庆国公府已经站在了安亲王这边。
圣上或许能一时觉得儿子委屈, 可日子久了未免又生出疑心来。祁恪到底是事情的受益者还是受害者,这一切到底是他无辜还是故意做戏。
安亲王的位置实在不稳。
正在顾清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的母亲白氏正端了一碗人参炖鸡汤送来他补身子。
“清儿,别太累了,时常也该自己保重身子。”白氏推门便带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双手端着一个黑漆小托盘。
听到白氏的声音,顾清只觉得一阵头痛。再见到她身边跟着的人,简直想转身就走。
“二表哥。”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清,满是爱慕之色。“姨母特意给您炖了鸡汤补身子,您趁热喝罢?”
还不得顾清说话,白氏便眉开眼笑的接话道:“都是一家人,说话何必那么客气?这鸡汤是小喜炖的,你快尝尝,香着呢!”
顾清微微皱了眉,耐着性子道:“娘,表妹是客,何必让她做这些?别让人觉得咱们欺负亲戚!”
被称作小喜的小姑娘忙道:“表哥,不麻烦的,都是我喜欢做的。我跟姨母学了很久,想让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小喜话没说完,已经红了脸。
然而顾清仿佛没察觉出其中的意思似的,面色稍嫌冷淡的道:“我不喝鸡汤,不必费心了。”
他才说完,小喜脸色已经隐隐发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住了托盘的边缘,眼中浮起淡淡的雾气,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
白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清儿你怎能这样跟表妹说话!”白氏不由抬高了声音,道:“小喜也是一片好意!”
顾清只是态度坚决的看着白氏,终究是白氏败下阵来,她让小喜先回房歇着,把鸡汤到底留在了顾清的书房中。
“清儿,你也别眼界太高了!”白氏看着俊秀的儿子到底还是骄傲多些,“娘知道小喜配不上你,这才只是让小喜给你做个妾,不当误你往后正经娶官宦人家的女儿。”
小喜是白氏妹妹的二女儿,虽然姿色并不十分出众,却也温柔贤惠,甚是得白氏的喜欢。早在顾清中了举人后,顾清的姨母便想把小喜嫁给顾清。只是当时顾清以还要读书赶考为由拒绝了,白氏也觉得儿子科举是大事,便也没有勉强。
后来顾清竟一路进了殿试,还被圣上钦点为探花,小喜无论如何都配不上顾清。
顾清原本以为姨母一家已经歇了心思,谁知他们竟情愿把女儿送来做妾,白氏愿意儿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便满口答应下来。
白氏心中清楚,儿子未来媳妇的身份不是世代书香出来的大家闺秀便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她出身寒微,到底气弱些。往后只怕有了媳妇儿子便忘了娘,她更加管不到儿子身上,倒不如在儿子身边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小喜若是为顾清生下个一儿半女,便能抬了她做贵妾,往后孩子若是出息,为她挣了诰命也不是没可能。
白氏这样想,她妹妹一家也是这么想,所以才上赶着把女儿没名没分的就送到了顾清府上。
“娘,我跟您说了,我眼下还不想谈亲事。”顾清这些日子已经焦头烂额,他实在是无力再应付母亲。“圣上交待我办的差事还没有办好,您先回去歇着罢,我要看案卷了。”
白氏却不依不饶的道:“清儿,你同娘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若你真的喜欢,她身份配不上你,只要不是风尘女子,娘同意让她给你做妾。”
这两年来白氏冷眼瞧着顾清洁身自好,并不沾染风尘女子,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
“娘!”顾清头更疼了,敷衍的道:“儿子知道了,您快些回去罢!”
临走前,白氏还塞给了顾清两条帕子,帕子上绣了几支梅花,虽是清雅之物,奈何绣的太过密实到底失了几分灵气,显得十分普通。她叮嘱顾清这是小喜绣的,让他好歹收下。
又是帕子。
顾清苦笑了两声,眼前又浮现出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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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同三房一道搬出永宁侯府时,外头不是没有风言风语。
说是乔湛容不下老侯爷的继室,便把三房和四房都相继赶了出去,独自霸占着侯府。也有人说乔湛连嫡长子都有了,永宁侯府早就该分家了。
一时外头不少议论的声音,沈惜却觉得不用应付太夫人等人的日子实在是滋润。
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
“夫人,过几日便是太夫人的寿辰了,奴婢斗胆为太夫人做了几色针线,还请夫人去那府时好歹带过去,是奴婢的一片心意。”苏姨娘自从太夫人在搬走后,除了更加谨慎外,神色里又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太夫人既是离开了,侯爷宠幸她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沈惜弯了弯唇角,眼底却并没有笑意。
今日苏姨娘过来特意穿了件淡粉色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娇柔又妩媚,看这时辰也快到了乔湛回府的时候。
“到底是太夫人身边出来的,有心了。”沈惜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苏姨娘愈发乖巧的低垂着眉眼,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沈惜的美貌更胜她许多,侯爷连沈惜小日子时都没有从正房搬出去,只有公务繁忙时歇在松涛院,连她的院门都不登。
她倒是有心去松涛院,只是连门都进不去,便会被小厮拦下。
沈惜一眼便看出她心中的算盘,面上只做不知,又说了两句话便打发她下去了。
“夫人,苏姨娘这几日可是愈发心思活络起来。”兰草在一旁低声道:“她撒出去不少银子,打探侯爷的喜好、回府的时辰等等。”
太夫人为了在他们身边埋下眼线也是不易,舍得花钱。沈惜哂然一笑,道:“她既是有钱就让她使去,他们白赚了银子,又有何不好?”
顺便还能理清楚谁是太夫人留下的暗棋,何乐而不为?
兰草见沈惜脸上并无多少担忧之色,便也放下心来。
“给太夫人贺寿的礼单子可准备好了?”苏姨娘倒也提醒了沈惜,这是永宁侯府正式分家后头一回大宴宾客,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上前回话的是腊梅,她拿出了一张礼单,递到了沈惜手上。“照着前两年给寿春堂送的贺礼,您看今年是不是要再添些?”
沈惜正接过单子细细的看去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是乔湛回来了。
“侯爷,您回来了。”沈惜忙放下手中的单子上前行礼,亲自服侍乔湛换了外头的衣裳,才道:“这是腊梅她们拟的单子,我看再添两柄玉如意倒也罢了。”
乔湛匆匆的浏览过单子,满不在乎的应了。“你看着办罢,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见状沈惜把单子交给了丫鬟,让她们下去后,自己则是在乔湛对面坐下。
“苏姨娘可有来找过你?”乔湛瞥见了小几的一角上放着两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心领神会道:“给你做的?”
沈惜点了点头,苏姨娘倒是机灵,除了她和乔湛,连小葡萄和乔漪的份儿都有,只让人挑剔不出来。倒不像是个争宠的姨娘,好像被欺负成绣工一样。
她不是爱做绣活么?沈惜有心让她绣个清明上河图,正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沈惜这样想着,不由就把话说了出来。
“只怕她在咱们家里留不了多久,做不完这样的绣活。”乔湛失笑。
沈惜眨了眨眼,挑眉道:“莫非是侯爷的法子有了成效,太夫人按捺不住了?”
原来分家之时,太夫人只说半个月过去请安也就罢了,并不需要沈惜还日日过去立规矩,琰哥儿还小,到底不方便。太夫人原意只是客套罢了,想着哪怕是为了做面子呢,沈惜也得五日十日就得过去露个脸。
谁知道沈惜和乔湛做得更绝。
在乔迁宴客那日,卫国公太夫人、辅国公夫人并极为京中世家的老太君都过去了,太夫人也觉得面上极为有光。她也为了做面子,摆出一副大度的长辈姿态,可不成想辅国公夫人竟当即便夸她心疼小辈,在场的人纷纷附和。
然而过了几日,太夫人便察觉出不对来。
她的话说完后,沈惜竟真的半个月才出现一回,还美其名曰不辜负祖母的体恤,哪怕自己背些不孝的名声,也感激祖母的心意。
换言之就是她客套一番后,沈惜竟照此执行,真的就不来了。
若是没有太夫人先前的话,也没有人在场见证,便总能把沈惜张狂自大的名声传出去。偏生她自己夸下海口,沈惜的行为,是她默许的——
此时回想起来,那日的煊赫只是为了铺垫,让沈惜后来的行为顺理成章。
而太夫人的眼线渐渐再传递不回有用的消息,连苏姨娘处太夫人也约束不住,太夫人终于要坐不住了。
“过两日只要太夫人称病,你便带着苏姨娘过去请安。”乔湛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沈惜唇角微扬,只是她始终觉得有些异样。
仿佛令乔湛分神的,并不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