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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等了几日都没有京里传来的消息, 转眼到了八月十二, 沈世年心里越发焦急了。
这日午后, 沈世年一人在房中心里奇怪, 厉风今日怎么没缠着他。□□叨着呢, 人就来了,还是带来好消息的。
“沈将军, 王爷派人传话了, 叫我们即刻进京。”厉风道。
沈世年心中大喜, 面上却不显只道:“那好, 我们即刻出发吧, 王爷还有别的吩咐么?”
“有。”厉风道,“王爷叫我们先带着厉风游街,叫全城的老百姓看着我们把厉风押解走的。”
“这是为何?”沈世年道。
“王爷的吩咐, 我们照做就行了。”厉风道。
沈世年觉得淳亲王特地交代的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一定有他的用意,沈世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当日厉风便找来了一个大的囚笼,将罗用关在里面, 带着游街出城了。
沈世年看到满城掩面哭泣叫着罗大人的老百姓, 就知道淳亲王的用意了,他这是要给罗用的造反找借口,也是为自己造势呢。
沈世年见厉风嘴角偷笑便知道厉风定是知情的。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总之在人群中有老百姓叫道:“罗大人是好人啊, 才给我们发了秋耕的粮食!还免了我们的税, 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官!”
“就是!那些贪官来了一波又一波不抓!把我们的罗大人给抓了!”
“罗大人都是为了我们啊!”
……
沈世年听到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相信这里面定有淳亲王的人,不过更多的是老百姓自发的吧。罗用不管是为淳亲王造势也好,真心的心系百姓也好,确实是做了好事,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沈将军,怎么样?王爷这招高吧?”厉风靠过来得意地小声说道。
沈世年没回话,淳亲王能让他们一个个这么忠心于他才是最高的。沈世年想着,除了有恩,想必也有威和利吧。
一路上都是围观喧哗的老百姓,沈世年怀疑全城的人都出来了。等到了城门口,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世年看看囚笼里的罗用,一直在和老百姓挥手,脸上还挂着泪。
城门被老百姓堵住了,沈世年他们出不去。沈世年朝厉风看看,厉风似乎并没有叫人开道的意思,恐怕这戏,还没演完呢。
果然沈世看到有人拨开人群过来了。沈世年人在马上,远远地瞧见,竟然是几个老百姓举着万民伞来了,不知道是自发的呢,还是淳亲王的手笔呢。
只见围在城门口的老百姓自觉给这这个人让了路,这几个人便一路来到了沈世年和厉风的马前,跪在地上。
“两位将军,我们是来送罗大人的!这万民伞是我们利州还有相州老百姓对罗大人的心意!请两位将军让我们把这伞送到罗大人手上吧。”其中一人道。
沈世年没说话,看看厉风,厉风倒是满脸自豪,倒像是人家把万民伞送给他似的。
厉风咳了一声,看看沈世年,又看看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的老百姓,最后又看了眼关在囚笼里的罗用才道:“既然是民心所向,本将军就成全你们吧,你们去吧。”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那几个人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守卫的官兵让了个空隙,几个人举着万民伞来到囚笼前。
“大人!您一路保重!您是好人,天上的菩萨也会保佑您的!”其中一人道。
罗用感动得直抹眼泪:“乡亲们有心了。”
“大人,这万民伞就是我们利州百姓的心意,您收下!”
万民伞,又大又重,罗用戴着镣铐自然拿不动。厉风示意几个官兵,接过了万民伞。
“谢谢相亲们,我罗用这次若能大难不死,定还要回来!”罗用激动地说道。
老百姓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罗大人保重!”
“罗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罗大人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罗大人……”
沈世年见众人没有散去的意思,这样子耽误时间可不是个事儿,便同厉风道:“差不多该出城了。”
厉风见差不多了便叫了一声:“相亲们放心,我们都会替罗大人说话的,这万民伞,我也帮你们呈到御前,你们还是先散开,让我们出城吧!”
“好!好!好!”
老百姓叫着好,自动让开了路,沈世年他们顺利出了城。
虽然出了城,还是有不少人一路相送,直送下去好几里人才渐渐没了。沈世年他们是没有和大军一起的,大军还驻扎在城外,他们得了指示早就开拔了。
厉风叫人把那万民伞绑在囚笼上了,沈世年瞧着觉得好笑得紧。叔叔要谋侄子的天下,要做的戏还真是不少……
沈世年心里在默默算着日子,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终于到十五了,沈世年他们才走了一半的路,到了晚上,大军驻扎,沈世年站在帐前,看着明亮的满月,心里忐忑着,不知道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形了,沈涵他们是不是已经混进去了……
“沈将军想家人了?来来来,喝酒!一醉解千愁,喝醉了,谁也不想!”厉风举着酒坛子,笑呵呵地说道。
沈世年无心饮酒,可厉风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打发走的人,只好道:“谢厉将军美酒了。”
厉风吩咐了了在帐前设了案。
“沈将军,你看,有月色,有美酒,咱们俩就痛饮一场!”厉风笑道。
沈世年被厉风拉着落座,厉风给沈世年倒酒。
沈世年端起杯子,看着杯子里月亮的倒影,心里更想周毓箐了。正应了那句:何事长向别时圆啊……
“请!”厉风举起酒杯敬沈世年。
沈世年把酒杯里的月亮一饮而尽,心道,以后的每个中秋,他都要留在周毓箐身边。
沈世年一直不说话,只厉风一人口若悬河,沈世年实在不想再喝了,他心里担心周毓箐,已经亥初了,也不知道沈涵他们将人救出来没有。沈世年觉得厉风实在聒噪,便道:“厉将军,我们在这吃酒赏月,倒把罗大人一个人关着,未眠太不近人情。罗大人又不是真的罪人,我看厉将军不如再去陪陪罗大人吧。”
厉风愣了一下道:“对哦!确实该陪陪他!沈将军不一起去?”
沈世年才不想去呢,忙道:“我就不去了,我想歇着了。厉将军海量,再喝这么一坛也是无碍的。”
“行!那我去了啊!”厉风最后还和沈世年喝了一杯,才走。
厉风走后,沈世年便回到自己帐中躺下了。心里想着,人应该救出来了吧……
-
京城皇宫的中秋宫宴格外热闹,宫人们几日前便开始准备了。
参加宫宴的除了皇上和各宫的妃嫔,皇子,公主,还有皇室宗亲,王爷,王妃,世子,郡主……乌央乌央整个皇宫都热闹了起来。
天还大亮,御花园里长案就摆好了。宫女太监们有忙摆各色点心的,有忙干果的,有忙水果的,有摆椅子长凳的……还有不少皇室宗亲的小主子们来闹,把宫女太监们忙得不行。虽然忙,却容不得一点错,所以还是忙中有序的。
各妃子的宫里也都热闹,谁都有几个相熟的宗亲妇人,正好借此机会,多亲近了。只有百花宫,还和往日一样。萱嫔入宫不久,又得了皇上专宠,开始还有别的妃子来讨好她,时间长了,见她不近人情,便也不来往了,今日反而是百花宫最显得冷清了。
周毓箐在百花宫也住了不少时日了,萱嫔虽隔三差五地搞点恶作剧,倒也没实在为难周毓箐。周毓箐也没有太难熬,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好像还胖了点。只到了今日,她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怎么天还没黑!
萱嫔也是一整日都不开心,一会儿摔东西,一会儿闹着要出宫。宫女们劝不住,就都跪着。
萱嫔闹了一会儿觉得不解气,指着一个宫女吼道:“去,把我那好婶婶叫来!”
宫女忙连滚带爬去叫周毓箐。周毓箐这会儿正焦急着呢,见萱嫔找自己,不敢表露出来,还是向往常一样来到萱嫔的正殿。
周毓箐到了正殿见满地狼藉知道萱嫔今日恐怕不会轻易饶了自己,息事宁人是第一,周毓箐乖乖地行了礼,叫了声:“萱嫔娘娘万安。”
萱嫔冷笑一声:“万安?我能安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周毓箐知道萱嫔应该是想她爹娘了,心里叹气,嘴上道:“今日是中秋节。”
“中秋节,团圆夜!本该一家人开开心心吃月饼,赏月的!都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萱嫔指着周毓箐叫道。
周毓箐见萱嫔这么说,心里也不乐意了,这怎么能怪她呢!
“萱嫔娘娘息怒,萱嫔娘娘的爹娘,不是我害死的。”周毓箐道。
“不是你,也是因你而起!大伯就是为了娶你,才和我爹娘生分,最后还……”萱嫔说着便哭开了。
周毓箐叹了口气,这萱嫔,沈二姑娘,对她爹娘做过的事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萱嫔娘娘,那您可就误会了,您爹娘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周毓箐道,“您要是想知道原因,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萱嫔掏出帕子擦擦眼泪:“你想说什么?”
“萱嫔娘娘真的想知道?”周毓箐看看跪满地的宫女太监道,“那还是把他们都屏退了吧。”
“你们都退下!”萱嫔挥了挥手,宫女们都退下了,“你说吧,看你说出什么花来!”
“说来话长,我能坐下说么?”周毓箐觉得站着实在累人。
萱嫔白了周毓箐一眼:“你坐吧。”
周毓箐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首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若是假话,就让我永远被关在百花宫里出不去。萱嫔娘娘我可以说了吗?”
“你说吧!”萱嫔道。
“事情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还没有你呢,连你娘都还没嫁入沈家……”周毓箐开始说起沈家的往事。
萱嫔听到他爹要拐走她大伯的第一个妻子时打断了周毓箐:“你胡说!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周毓箐耐心地道:“我刚才就说过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可是,这不可能!”萱嫔道。
周毓箐冷笑一声,声音也带点狠:“这就接受不了了?那你还想知道你爹,还有你娘后面做的事吗!”
“你!你再发个毒誓!你要是说假话,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萱嫔恶狠狠地说道。
“好!我发誓,我说的关于沈世济和于氏的事,若有一个字是假的,就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周毓箐看了萱嫔一眼,“这样行了吧,你听我说完,不要再打断我了……”
“你……你说吧……”萱嫔愣愣地看了眼周毓箐道。
周毓箐继续说着沈家这么多年发生的事,说得周毓箐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狠。萱嫔早就崩溃了,好多次想打断周毓箐,周毓箐都没有理她,只管往下说。
“你别说了!别说了!不许你说了!”萱嫔终于受不了了,大叫了出来,外头的宫女听到了萱嫔的叫声,忙跑了进来。
“滚出去!”萱嫔指着宫女。
宫女们忙又退下。
周毓箐道:“娘娘还觉得你爹娘的死,是因为我吗?”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萱嫔哭道,“我爹娘才不是那种人。”
周毓箐见她还知道分辨好坏,倒不算个坏人,便道:“你还小,有很多事不知道。你大伯……他不想告诉你们这些,也是不想你们知道了难堪。”
“他们……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难怪……难怪大伯不要我们了……”萱嫔约哭声音越大。
周毓箐都想上去哄她了,到底忍住了,只叹了口气,语气也放温柔了:“你大伯也是无奈,看着你们他就会想到他前面的夫人和孩子。”
“竟然是这样!”萱嫔喃喃地道,“竟然是这样……”
周毓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见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便道:“娘娘还是莫要哭了,听宫女说今日有宫宴,娘娘别失了仪态。”
萱嫔愣了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周毓箐叹了口气还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回了自己屋子。
周毓箐在自己屋子里,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眼看着天慢慢暗下去,月亮一点点升上来。这会儿萱嫔已经去御花园参加宫宴了,百花宫更加冷清了。
看着周毓箐的两个宫女中的一个抱怨道:“都是你,害得我们只能在这守着。”
另一个也附和:“就是!今日宫里开宴,贵人也多,不知道多少姐妹得了赏赐呢!没去伺候宫宴的也都自己过节去了,就我们俩最可怜。”
周毓箐抱歉地看着两个宫女:“真是对不住两位姑娘了,不过两位姑娘其实也不必在这看着我的,我一个妇人,还能跑了不成。”
“那可不行!”一个宫女道。
“那几没办法了,你们只能守着我了,我也没东西赏赐给你们。不知道他们都得了多少赏赐,吃了多少好东西了。”周毓箐故意道。
“哼!”宫女哼了一声不理周毓箐。
“哎,我替你们想一个办法,你们有两个人,可以轮换着去啊!”周毓箐道,“留一个人看着我还不够么?我要真跑,你们就喊一嗓子,这宫里戒备这么森严,我还跑得成?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跑?我相公是大将军,这次出征回来就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还能给我挣个诰命呢。我跑什么?跑了可就是逃犯,一个是诰命夫人,一个是逃犯,给你们,你们选什么?”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周毓箐说的也有道理,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道:“那我们把外面的门锁了,你可不要跑。”
“随便你们,你们要锁就锁吧。”周毓箐道。
两个丫头到底抵不住诱惑,过着把周毓箐的门从外面给锁了,周毓箐走到窗前,还听她们俩一个说:“要不要把窗户也锁了?”
另一个说:“别锁了,她不会跑的。这宫里,她想跑也跑不出去。”
周毓箐叹了口气,对不起两位小姑娘了,我今晚还真就要跑了。
沈涵他们三个人早就混进了宫,中秋节本来各宫都加派了人手守卫,就是防止有人趁乱闯进来。不过有一处是没什么人守着的,那就是百花宫的后面,那里是宫里千鲤池通往宫外河道的出口。
出口处本来是有一个一千多斤中的铁闸,三天前的夜里被沈涵他们弄开了。今夜他们便从那闸口游了进来,躲在了百花宫的竹林里。
“沈涵,差不多了吧,要不你先去看看?”佟浩小声道。
沈涵点点头:“好,我先去看看。你们等着,要是半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原路回去。”
“说什么丧气话!今晚我们一定要把夫人救出来!”路通道。
“好!”沈涵说着便悄悄出了竹林。
才出了竹林,沈涵便瞧见了一个落单的小太监,沈涵直接上去把人敲晕,把人又拖回竹林。
沈涵把小太监拖到佟浩那,扒了小太监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佟浩给沈涵竖了个大拇指,沈涵笑笑又出了竹林。
有了这身太监服,沈涵一点都不紧张了,大摇大摆地进了百花宫。沈涵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打听到了周毓箐的具体位置,所以沈涵直接找到了周毓箐的房间。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到一处偷懒去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法发现他。
还是周毓箐看到的沈涵,虽然换上了太监服,可周毓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沈涵的步态。周毓箐也不敢叫他,好在沈涵直接来到了房前。周毓箐这才从窗户小声叫了声:“沈涵!”
沈涵见门锁了,刚想破门,听到周毓箐的声音,忙激动地跑了过去:“夫人!我来救您了!”
“门锁了,我从窗户跳,你接着我!”周毓箐道。
“好!”沈涵回头看了看,还是没有一个人。
周毓箐顺利从窗户跳了出来,沈涵拉着周毓箐,倒没敢走门了,翻了墙出了百花宫,直奔竹林而去。
佟浩二人见竹子晃动,心生警惕,不一会儿,就看到沈涵带着周毓箐过来了。两人都喜不自胜,小声叫道:“夫人!”
周毓箐忙道:“快走,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几人忙点头,沈涵道:“为了安全起见,要委屈夫人了。”
“逃命要紧,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狗洞我也钻啊,快走!”周毓箐道。
沈涵几个带着周毓箐朝出口走去。正在这时,被沈涵打晕的小太监醒了,叫了一声:“有刺客!”
沈涵忙飞回去,又给他补了一掌。竹林偏僻,小太监的声音又小,好像并没有传得太远。
“快!以防万一!”沈涵跑回去,佟浩已经将周毓箐扶下水了。
“走!你们先走,我殿后!”沈涵道。
佟浩打头阵,佟浩下水后,周毓箐屏了一口气,从闸门钻了出来,出来后忙换了一口气。周毓箐心道,自由的空气真是新鲜啊……
他们又游了一小段才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上了岸。
福星早驾车等在那了,比起进去救人的几个,福星更是紧张得不得了,终于见沈涵他们把人带回来了,福星激动得话也说不出了。
周毓箐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朝福星笑笑,便上了马车。
车里有一身衣裳,周毓箐只把外衣换了,马车已经开始走了。周毓箐头歪在车厢上,叹了口气,总算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