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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校领导长了个心眼,狐疑地看着他, 问道:“你证件呢?”
恰好这时叶警官带着院长和褚玄良过来了。
校方几人看向院长, 院长尴尬撇开自己的视线。
叶警官一手搭上江风的肩, 问道:“人呢?”
江风说:“刚刚跑了。”
叶警官一面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校领导看,一面故意夸大了说:“我们现在怀疑马石络是被谋杀的。你们学校也有隐瞒并误导警方办案的嫌疑。你们校长在哪里, 我想跟他聊聊。”
校方气急败坏地指责道:“你这警察太无法无天了!你的上级呢?你有证据吗就说这样的话?你上级同意了吗?批示文件呢?它明明已经结案了!”
叶警官淡淡说道:“有人报警了, 我只是来受理而已。”
校方:“谁?!报警了就是事实吗?我以为你们警方是讲证据的, 现在的公务人员都是怎么回事!”
“谁?”叶警官冷笑道, “说是死者本人你信吗?”
那人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叶警官懒散地站着, 抖着一条腿说:“这位先生, 或者说是教授,我希望你弄明白一件事情。马石络父母双亡,现在帮她查明真相, 很大程度上, 是为了保护你们。明白吗?看早上新闻了吗?你是不是想成为下一个啊?”
他说:“鬼都冤到找警察来了, 你说我们能不管吗?”
几个人脸上也满是惊骇跟茫然, 显然也是不知道马石络死因的。
后面的老道靠近过来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褚玄良认得他, A市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招呼道:“丰道长。”
叶警官:“怎么回事问校方啊, 以免说我诽谤。”
“丰道长,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为首一人说, “你们……你们不会不管吧?那马石络不知道要杀几个人才肯消气,我们……我们是不知情的啊!”
丰道长想了想说:“她要杀人,这就是不对。我不会袖手旁观。”
叶警官纠正道:“人都没死呢。现在是脱了层皮。”
老道想反驳,江风忽然问:“为什么她要杀人就是不对?”
老道不解看向他:“杀人当然不对。”
江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道说,“你这小子的问题好奇怪!难道杀人还对了吗?”
江风故意说:“她已经死了,而她要‘杀’的人可还活着呢。现在是谁更不对?你问过原因了吗?就只问她的不对。”
老道说:“她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阴曹地府!留在阳间害人就是不对!”
“活人就比死人高贵吗?”江风问,“是死人没活过,还是活人就觉得自己不会死了?”
“你——”那老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是何方小子,师父是谁?”
褚玄良没想到江风也有这咄咄逼人的一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呢,等他好好气气这道长。结果江风就停了。他一副算了,我不与你计较的气人表情说:“不跟你说了。”
道长深感屈辱,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风:“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老道气得吹胡子:“竖子无礼!”
无礼就无礼,反正江风也不想理,他说道:“我走了。刚刚马石络被他吓跑了。”
褚玄良连忙拉住他:“诶,你能再把她找出来吗?”
“我怎么找她?”江风无语道,“都是她找的我。”
褚玄良尴尬松手,想想也是:“好吧。你注意安全。”
老道吹胡子瞪眼道:“那个叫马石络的女鬼,想必是一个很厉害的鬼。现在放她跑了,学校里的其他人恐怕会有危险。褚小友,你快陪我一起去找!如果人手不够,再去叫道协的其他人。”
叶警官说:“你们还有心情招鬼,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外面。”
校方领导当即紧张道:“外面怎么了?”
“学生啊。”叶警官说,“就半个小时以前吧,记者、民警都来了,就怕他们出事。现在外面正采访着呢。话说你们校长人呢?这时候不在学校在哪里啊?”
几人冒出一头冷汗,再没空管这里,急匆匆跑了出去。
外面一群学生坐着呢,坐在校门口,从原先的一百来人,到现在的四五百人。倒是没有闹事,只是举着白底的牌子,沉默抗议。
还有学生在学校里不停奔走,昭告同学。
你不是封我帐号吗?你封我帐号我就口口相传啊,老子怕你的吗?
学校保安跟宿管员,还有辅导员全出来了,一个个登记他们的名字,要把他们赶回宿舍。
“记啊记啊!”张阳阳站起来脱掉上衣,往地上一丢,吼道:“有本事把我们全给开除了!开除原因就是披露校方领导性丑闻,做不到泯灭人性袖手旁观!开除算什么?好过被逼自杀啊!”
旁边相机咔嚓咔嚓地闪。
张阳阳展示自己的肌肉:“请把我拍帅一点!”
校领导在旁边挡住镜头,生气道:“同学你不要乱说话!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你来质疑并抹黑你的母校?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想想?学生都这么容易被带节奏?”
“什么叫子虚乌有?分明是你们不愿意去看证据!”张阳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里面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还是能看清具体的字迹。
正是马石络当年递交的实名举报报告。
张阳阳说:“那请校方给我们正面回应!这是马石络学姐去年给学校递交的举报,吕权那样的禽^兽为什么可以在学校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而不受到惩罚?”
“那是吕权教授个人的行为,校方并不清楚!而且校方已经展开调查了,有学生目击证明都认为马石络的举报不真实,不可取!”
张阳阳回头喊:“研究生呢!那几个研究生呢?!”
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我就是吕权的学生。我当时的证词是在他以毕业威胁下做出的,学姐的举报其实属实,而且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严重的侵犯行为,学校也没有管过!”
一个女生跟着站出来说:“我也是吕权带的学生。我可以证明!”
张阳阳又在手机上点了点:“看这里!”
里面是一个视频,拍摄视频的正是今天早上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那个毕业生。他半边脸跟手臂上的皮都不见了,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诚恳跟马石络道歉,并说明了自己受到校方跟吕权的暗示,才不得已做出伪证。但没想到会逼她自杀,请求她的原谅。
几位校方领导要崩溃了。
这怎么还一套一套的?不应该啊,这走向显然是有计划而不是临时起意,否则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煽动那么多的学生,还出现那么多的证据。
张阳阳:“领导我还有问题!学姐明明已经发表过多篇核心论文,为什么不给她毕业?”
校方:“这是她导师的决定!”
张阳阳:“反正不管怎么说,全是吕权跟吴志伟的错,校方一点错都没有对不对?对不对!”
众人搭腔:“对不对?!”
张阳阳:“我想要的A大不是这样的!”
众人站起来,朝着他们逼近:“不是这样的!”
“你们难道就没有不作为跟不公正的地方吗?请向被害学生道歉!”
“道歉!”
几名校领导被学生围在中间,又急又怕。这件事情不知道会被媒体报道成什么样子,后期处理跟解释又是。放声吼道:“都给我回去!!”
“不!还她真相!不还她真相我们不离开!”
叶警官看着狼狈从学生群体里挤出来的领导层,摸着下巴惊叹道:“这群学生的行动力真不是盖的啊!”
“信息时代嘛,传播是很快的。”褚玄良说,“而且这种时候,越想掩盖压迫,得到的反弹反而越大,校方选择解释认错,是个更好的选择。”
叶警官说:“认错是不大可能了吧。”
当事情演变得越来越严重,反而越不可能正面平息。宁愿闭着眼睛走下去,也不会回头。哪怕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对的事情。
在活着的时候,一句“对不起”,就是那么难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一所学校好或坏,教师永远只占一小部分,评判的标准还是学生。
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也会像如今这些憎恶的大人一样,失掉了这份“真性情”,但起码现在,由衷为他们这种“真性情”感到动容和骄傲。
这就是祖国的下一代啊。
几个中年男人终于成功从人堆里逃了出来。他们走到叶警官等旁边的位置才松了口气。一人说道:“让各班主任通知学生家长。招待媒体。这件事情快速处理一下。网上的东西都赶紧联系删了,不要再传播了!”
另外一个人拿出手机说:“找到了,所有的视频跟图片,最早是从一个叫刘静的学生帐号上流出来的。然后其余人开始转发。里面还有几个毕业生的供词,应该是早就联系好的。传播速度很快,数据增长的不正常,肯定有幕后推手。”
那人咬牙切齿:“果然是预谋!那刘静人呢?是谁?她跟学校有什么仇?哪个学院哪个班的!马上找出来!”
褚玄良蹙眉:“刘静?”
刘静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任何人任何时间都会觉得熟悉。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检索。
叶警官见他想不起来,提醒道:“翻开你的小纸条,打上圈圈的第二个。”
大概是真的害怕了,终于选择站了出来。
褚玄良立马掏出纸条,去找刘静的名字。
……就那么短短时间,十六个人已经全部被打上了圈圈。
江风:“……”
呵呵,怎么可能。回来陪聊吗?他只是个送外卖的。
江风一走,房间里剩下的人,又忍不住的恐慌。最先十二个的队伍,失踪了一个,吓晕了三个,中招了一个。醒着的人干笑着找话题聊天,以免周围太过安静。
他们只能暗自祈祷江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新的鬼怪出现。
明明这一片是鬼屋,来过的人不少,怎么偏偏就他们中招了呢?
江风走出门没多远,就撞见一道人影了。他远远停住,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往前一照。
刘军路蹲在楼梯的转角口,目光在楼上楼下转动,一脸茫然。骤然被光线照到,抖了一下,顺着看去,见是江风,整个人蹦了起来,迎过来喊:“大仙!原来大仙你在这里!”
“你怎么死的?”江风示意他退开一点,打量着他:“我就离开一会儿,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死了?”刘军路看起来比他还惊讶,喃喃自语地重复道:“我死了?我怎么死的?”
江风朝下一指:“低头。”
刘军路的脑子像是被塞了团棉花,软绵绵的又不通畅。听他说了,才按着他的意思低头去看。
他的脚没有落地,准确的说,是靠近脚掌的一部分,已经趋向透明,看不见了。
手机的灯光从他身体穿过,丝毫没有被阻挡,而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胸口,有着一道道狰狞伤疤,接口处腐肉外翻,显然自己的身体是被拼凑起来的。
他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脸,尊容已经可以想象,得亏江风对着他的脸,还能保持不动如山。
刘军路脑子瞬间清明过来,回忆起了自己死前的事情。
“我死了,对,我死了!”刘军路挥舞着手臂说,“那个女鬼把我拖到楼里来,然后另外一个女鬼把我带到上面,逼着我跳下去了!我已经摔死了!”
他情绪暴躁了一会儿,片刻后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激动的。之前怕死怕得神经衰弱,真死一次,好像也就这样?甚至心理跟精神都觉得轻松了不少,身上一直以来的酸软和疼痛也消失了。
江风问:“那女鬼跟你什么仇?”
“我……也不知道。”刘军路第一反应是否认,却下意识地说出了真话:“我曾经得罪的人不少,我不记得她了,她也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江风斜睨他,佩服道:“别人出门撞鬼已经是很稀奇了,你还能撞到跟自己有仇的鬼,也是不容易。”
刘军路还在自己已经死掉的消息中难以自拔,偏偏情绪好像缺了某一块,做不出正常的反应,这让他特别难受,好像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刘军路苦笑道:“大、大仙,求你带我出去吧。什么我都认了,带我出去吧!”
江风:“你做了鬼还怕?”
“怕。我自己是个败类我知道,人多可怕?鬼不就是人变的吗?”刘军路说,“这栋楼里都是鬼,她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她不会这样放过我!”
江风心念一动,问道:“这里有多少?”
刘军路也不确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起码有百多个?”
江风脸上闪过错愕。
一栋楼里百来个鬼?聚在一起养蛊吗?这栋大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刘军路想了想,又请求道:“大仙,求你帮我收个尸吧,也不要你动手,转告我儿子就可以。就是要快,别让附近的野狗把我尸体给吃了。”
这请求听起来实在很奇怪,江风嘴角一抽,说道:“好吧。”
刘军路僵硬地转了个身,在前面给他带路。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三楼,距离楼梯间不远。
江风一手搭在扶手上,拿着手机确认信号。转过三圈过,江风抬头,入目的却不是一楼的大厅,而是一条依旧深邃昏暗的楼梯。
像永远无法前进的潘洛斯阶梯一样,他们依旧站在三楼。
江风看向刘军路。刘军路急忙挥手撇清道:“不是我!”
江风:“我知道。”
还等着他收尸呢,困着他做什么?
“大仙?”刘军路疑惑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吗?一个鬼能困的住一个神吗?
天方夜谭吧?
江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对这种灵异事件是真的没辙。问道:“那个让你跳下去的女鬼在哪里?”
刘军路浑身一抖,显得十分恐惧。朝上指去说:“那里。楼顶。”
江风转了个方向:“那就上去试试。”
危楼背面。
在三人已经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付缘终于姗姗来迟。她开着自己的红色跑车,停在百米开外,小跑着过来。
“啧。”背长棍的女人咋舌一声,说道:“男人都是大猪肘子。”
另外两名道友:“……”
这枪躺的过分了啊。
诚然来讲,付缘的确是讨男人喜欢的类型,所以即便性格差一点,还是混得开。
西装男说:“小黄鱼,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你再跟她吵。这里可麻烦的很。”
叫黄玉的女人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她?”
付缘走到三人面前:“久等。”
除了西装男,另外两人都没给个眼神,直接开始行动。
他们最先检查的,就是在直播中被举报的,关于被砸碎的腾蛇石像。
大楼的六个方位,一共埋了六座石像,坏了任何一尊,都是要出大事的。
然而几人聚集在土坑上方的时候,还是悲剧地发现,它真的碎了。
周围的风很大,付缘之前被法力反噬,现在五脏六腑都在钝痛,还没恢复。嗅着带沙尘的空气,捂着胸口咳了一声。
平头男人叼着一根烟,略带讽刺意味道:“付缘,你要是身体不好的话,就不用来了。这次的事情可没工资给你拿。”
西装男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尊石像,绝对不可能被普通人敲碎。”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像,比寻常的石头要坚固许多。看起来是小小的一个,都可以抱在怀里,但实际上重量在五百斤以上,怎么可能被人一铲子就砸成这个样子?
付缘问:“谁砸的?”
西装男将手机递过去:“这个人。”
那个一个穿着宽大黑色连帽衫的男生,身形瘦弱。画面有些模糊,调整清晰度之后,看着就是个缺乏锻炼的普通人。
平头男人蹲下身查看裂口,拍了拍手沉吟道:“嗯……奇了。有意思。”
黄玉跺了下脚,觉得四肢发冷。问道:“最近A市有冷空气吗?”
西装男:“哪里来的冷空气?”
黄玉:“没有的话,这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西北风?”
平头男人指向他们来的方向:“不是,我们站那边的时候,吹得的确是东南风。”
几人望向大楼。
也就是说,不是吹什么风向的风,而是空气在不断朝危楼涌动。
西装男:“走吧,进去。”
四人走进大楼,这座空旷的商业楼显得特别安静。然而在他们的眼里,整栋楼都是雾蒙蒙的,相隔一米远,就看不清真正的景象,楼上还不断有嬉笑的声音传来。
付缘掏出一张风转符,将这边的气流动起来。
西装男拿出罗盘,开始寻找楼里的活人。
“这里有一个。”黄玉从楼梯扶手的旁边拎出一个人来,丢到地上:“还活着,运气不错。”
这人估计是晕的太快,这里的鬼跟他没有仇怨,法力不够,又偷不到他的名字,只能暂时放过他了。
所以胆子小一点也不是没好处的。
西装男蹲下身,口中念了两句,屈指在他额头一点。
那晕厥的年轻人倏地睁开眼,低声呢喃道:“外卖……外卖……”说不出第二个词,又重新晕了过去。
平头男:“……他这是饿懵了?”
“不是,他们做直播的计划,就是骗人送外卖,然后进行整蛊的。”黄玉说,“他应该是指送外卖的那个人。”
付缘听见外卖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人脸。心道哪有那么巧,又甩出去了。
西装男测算出了剩下几人的位置,说道:“三楼,走。”
平头男人将那个昏迷的男人扛到肩上,跟在他们后面往楼上走去。
随着他们走动,附近的小鬼全都自行散开,不敢挡他们的道。
即便是他们,靠近这里也依旧觉得渗人。毕竟楼里住的,可不全是胆子小的小鬼啊。
顺利找到三楼的房间,走在最前面的西装男在门口停了一下,门边还放着两大袋的餐盒,可见外卖上来过。房间里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进气没有出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