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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大雪,桐油火把频频被扑灭, 夜行军艰难。
郭弘磊风尘仆仆, 帕子蒙着口鼻, 控缰的手背红肿发紫,皲裂处渗血,喝道:“驾!”
这一队将近二十人, 其中十几人戎装齐整, 另有两个平民打扮的,乃是赫钦卫的大夫,专医治将士。
风雪声中, 小头领吼着问:“此处距刘村还有多远?”
郭弘磊吼着答:“不足五里了!”
“军令如山, 人命关天,咱们务必赶在卯时前回营!”
“那就再快些!”郭弘磊俯身策马, 一声大喝:“驾!”
此时此刻, 郭家里里外外一片漆黑,人人正酣眠。
姜玉姝仰躺在暖炕上,呼吸悠长平稳。经历匪徒与迷/烟后, 弱女子夜里胆怯, 为了给彼此壮胆, 翠梅一直与她同住。
“嗯……哼哼,咳。”翠梅睡梦中呓语, 蜷在自己的被窝里砸吧嘴, 磨磨牙, 忽然一个翻身, 脚不自知地一踹。
“啊——”
沉沉酣眠的姜玉姝冷不防挨了一脚,第无数次被吓醒,捂着心口也翻了个身,慢吞吞挪远些,困倦嘟囔说:“唉,你又踢我一脚。”
谁知,当她即将入眠时,翠梅一胳膊横扫,又被吓醒了!
姜玉姝揉揉眼睛,挪得更远了些,打了个哈欠,喃喃道:“你这丫头,睡相真差。”
折腾了一通,寒意钻进热被窝,冷得人一个哆嗦。
姜玉姝侧卧,拥着被子继续睡。
下一瞬,窗外风雪呜呼里响起狗吠,负责看家护院的大赫与小钦两只半大狗,跑出窝汪汪叫唤。
“吁!”
“到了。”郭弘磊勒缰,敏捷下马,疾步走向院门,其余人亦纷纷下马。
小头领站定,使劲揉搓冻麻了的手,环顾四周,喘着粗气问:“你家人就住在这儿?”
郭弘磊颔首,抬手道:“请。”
这趟回家,仅林勤跟随,他冲去叫门,连声喊道:“邹贵?小胡?周叔?快醒醒,赶紧开门!”
谁?
卧房里的姜玉姝一惊,倏然睁开眼睛,侧耳细听须臾,飞快掀被下炕穿鞋穿衣,扬声道:“翠梅?翠梅,醒一醒,军中来人了!听林勤的语气十分焦急,估计出了事。”
翠梅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坐起呆了呆,猛地清醒,心急火燎跳下炕,忐忑问:“怎、怎么啦?三更半夜回家,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我去问问便知。”姜玉姝系紧袄子,顾不上点燃油灯,三步并作两步打开房门,急切迈进堂屋,迎面撞见郭弘磊。
小夫妻同时向对方靠近,姜玉姝仔细端详他,紧张问:“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你、你们没事吧?”
郭弘磊右手拎着马鞭,左手将蒙口鼻的帕子塞进怀里,安抚道:“放心,我们没事!此番并非探亲,而是拿药回去救人。”
“你们没事就好。谁受伤了?”姜玉姝得知家人平安,瞬间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郭弘磊连夜赶路,盔甲冒寒气,连睫毛都覆了积雪。他脱下头盔,低声答:“机密,莫问。”
“……嗯。”姜玉姝定定神,了然问:“你回来拿金疮药,对吧?”
“对!”小头领快步迈进堂屋,扫视郭家十余老弱妇孺,神态严肃,开门见山道:“我等奉命行事,特来取郭家独门金疮药,不知眼下有没有现成的?”
姜玉姝疑虑重重,暗中沉思,冷静答:“有,您稍等。”她一边叫家人掌灯沏茶,一边问:“方大夫呢?请他把制好的金疮药拿出来。”
“来了来了!”方胜原本已经跑进堂屋,听了两句却回房,提着药箱飞奔凑近,迫不及待地问:“公子,带去的金疮药派上用场了吧?”
郭弘磊剑眉拧起,谨慎答:“用是用了,但具体结果暂不好说。我们赶着回营复命,你尽快把详细方子与现有的金疮药收拾出来。”
“哎,是!您坐着歇会儿,我马上办。”方胜干劲十足,惊喜于自己亲手制的药能派上用场,激动之余,有些惴惴不安。
姜玉姝打起精神,客气道:“各位,请坐。方大夫得忙会儿,您几位喝茶驱驱寒。”
小头领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候,接了茶道:“多谢。”
“二哥!”
“你可算回来了!若能早些就更好了,咱们一块儿吃元宵。”郭弘哲兴冲冲道。无论干什么,他总是慢,天生孱弱者,体力精力皆不济。
郭弘磊循声相迎,简略告知:“我回来办点儿事,稍后便回营。”
“啊?竟这么着急?”郭弘哲大失所望,笑容荡然无存。
郭弘磊高大挺拔,俯视弟弟答:“十万火急。你最近身体如何?”
“挺好的。”郭弘哲轻描淡写,关切问:“你呢?最近怎么样?伤势痊愈了吗?”
郭弘磊也轻描淡写,“一早痊愈了。”
措手不及,姜玉姝见方胜忙不过来,便帮忙整理他平日随手记下的药效心得。
郭弘磊与弟弟谈了几句,走向伏案疾书的妻子,低头问:“你栽种的那两盆姜苁呢?”
姜苁,乃方胜给那具有止血奇效的藤蔓取的名,为表敬意,特地嵌入发现者的姓氏。
“哦,一直养在隔壁柴房里,它们至今未枯萎。”姜玉姝仰脸,会意地问:“需要一并带回营么?”
郭弘磊颔首,尚未开腔,同行的两名大夫齐齐扭头,主动告知:“我们是赫钦卫的大夫,闻所未闻‘姜苁’,毕竟是新药材,不亲自琢磨琢磨,实在不太放心。”
“军务紧急,来不及采挖,可否通融割爱一两株?”
姜玉姝微笑了笑,正色表示:“区区两盆药植,我空了进山即可采挖,不值得什么的。既是军中需要,二位大夫尽管拿去!”她悬着心,话锋一转,提醒道:“其实,姜苁能入药,我们完全是无意中发现的,时日短,药性不明朗,使用时须格外小心。”
弦外之音便是:有言在先,假如试药之人不幸中毒或伤势加重,请勿迁怒郭家。
小头领皱了皱眉,没吭声。两名大夫对视一眼,温和道:“这是自然。尝试新药,自当谨慎。”
“如此极好!”
姜玉姝搁笔,爽快道:“快去柴房把姜苁端来。”
“是。”周延立刻领命,叫了个人手离开,片刻后便捧着两盆藤蔓返回,交给对方大夫。
前后不足两盏茶功夫,边军一行拎着东西,匆匆上马。
“我走了。”郭弘磊无暇与家人闲聊,眼底饱含歉意,催促道:“都回去歇息吧,天冷,当心着凉。”
郭弘哲依依不舍,不时咳嗽,“天寒地冻,一路小心。”
“保重。”姜玉姝挥了挥手,目不转睛。
“公子,有空一定要回来!”潘嬷嬷殷切叮嘱。她欲言又止,最终说:“在外头千万要多加保重。”
“驾!”小头领急欲复命,瞥了郭家人一眼,率先策马。
郭弘磊无法久留,答应道:“知道了。改天得空我再回来。”语毕,他勒转马头追赶同伴,迅速奔入风雪黑夜里。
姜玉姝目送半晌,直至对方身影消失,怔怔仰望夜空,叹了口气,苦笑道:“来去匆匆,简直像是一场梦。”她慢慢转身,招呼道:“走罢,回去了,明儿还得早起忙活。”
元宵吃下肚后,狂风变弱,雪花越飘越稀疏。
二月二,龙抬头。
刘村原有四百多户人家,逃难了大半,剩余不足两百户。人虽少,但一年之计在于春,村里惯例庆祝了青龙节,毕恭毕敬,祈求风调雨顺,期盼五谷丰登。
土壤尚未化冻时,姜玉姝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奔波劳碌,手把手地教导村民土豆催芽之法,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忙着忙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漫山遍野的积雪悄然消融,土壤渐渐化冻,冰封的牧河溶溶流淌。
万物复苏,生机勃发,边塞又是一年春。
姜玉姝试种了一季,胸有成竹,先后召集村民,缜密安排催芽、切块、拌种、下种……有条不紊。
三月里,她漫步田野间,整个人累瘦了一圈,嗓音嘶哑,却神采奕奕,愉快道:“忙活两个月,终于全下种了!”
时隔半年,县丞刘桐再度巡察月湖镇,特地歇在刘村,仍带着主簿庄松。他站在田埂上,眺望一垄垄广阔沃土,心旷神怡,盘算道:“十余万斤粮种,三百七十五亩地,不知夏季能收上来多少?”
姜玉姝哑声答:“农耕不易,盼望老天爷赏个好收成!”
“拭目以待。”刘桐扶了扶乌纱帽,愁闷叹气,唏嘘道:“天灾与战乱,害得赫钦年年缺粮,县里年年发愁。前阵子,知县大人去了府城一趟,又没筹到粮!唉,西苍处处缺粮食,边塞的父母官,难做啊。”
姜玉姝安慰道:“您辛苦了。等咱们的将士彻底打败北犰后,日子一太平,收成想必就会变好。”
“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卫所
指挥使的居处,守卫森严。
郭弘磊浑身沾满灰尘,昂首阔步迈进厅里,单膝下跪并抱拳,朗声道:“属下郭弘磊,拜见将军!”
赫钦卫指挥使姓窦名勇,年逾五十,两鬓斑白,眉间皱纹呈“川”字,不怒而威。他脸唇无血色,腹部被包扎着,重伤未愈,中气不足地说:“起来吧。”
“谢将军!”郭弘磊起身,腰背笔挺,俊朗英武。
亲信兵丁燕翅排开,带刀侍立两旁,个个高大健壮,气势摄人。
窦勇目光锐利,定定审视来人,缓缓问:“巫海曾有意提携你为亲兵,你拒绝了。本将军有意提携你为亲兵,你居然也拒绝?莫非有什么苦衷?若有苦衷,直说无妨。”
拒绝将军?奇了,此话从何说起?
郭弘磊一愣,满脸错愕,诧异问:“您有意收属下为亲兵?”
窦勇不动声色,“怎么?难道你不知情?”
郭弘磊一头雾水,下意识摇了摇头。
因伤,窦勇坐不直,略略躬身,威严问:“你当真不知情?”
“这……”郭弘磊确实不知情。他刚才正在校场上比武,忽然被召来,汗流浃背,抬袖擦擦汗,霎时被问住了,仓促斟酌措辞。
窦勇脸色一变,昂首淡淡问:“犹豫什么?莫非不敢当面拒绝本将军?”